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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郭景云进新保安

那十几辆小卧车、吉普车又出现在平绥线上了,所不同的是这回不是向西,而是东进——郭景云从不讲“退”。进是进,退也是进。仍然是蛮有气势。几万人马,浩浩荡荡。

这是1948年12月5日,也就是三十五军从北平调往张家口刚刚一周之后。

傅作义下令郭景云率兵速回北平。凭心而讲,不仅傅作义需要他回北平,他自己也需要回北平。西线确实太危险。与其叫共军牵着,还不如让自己的总司令牵着。

撤退也是机械化,也是威风凛凛。全军人马分乘三百多辆汽车,天上还有飞机掩护。

“堵住!必须堵住三十五军东逃;牵住!必须把三十五军牵在张家口附近。”从西柏坡发出的一份又一份电报,夹带着统帅们的焦急、盼望飞向平绥前线。

一定要堵住郭景云东逃。这是东北野战军入关的需要,是把傅作义所部分割、包围在平绥线上的需要,是平津大战部署的需要!

然而,在张家口以东拦阻三十五军的某部失职了。他们后撤到公路两边,给三十五军让出退路,任其东逃;还有些地方,部队虽然未撤,但工事简单,缺乏纵深,再加上指挥慌乱,敌人一攻就破。

12月6日,也就是三十五军大摇大摆地越过沙岭子继续往新保安逼近之时,毛泽东起草了一份急电发给杨成武、李天焕并转给了华北第二兵团的杨得志、罗瑞卿、耿飚和东北野战军入关先遣部队的程子华、黄志勇,以及林彪、罗荣桓、刘亚楼。

字里行间,跳荡着领袖的急切、忠告,当然也有指责,严厉的指责!

毛泽东的电令到达平绥线的当日,正逢一场不大不小的风雪袭击张、宣地区。狂风卷着飞雪漫天飞舞,天地间迷蒙混沌一片。

郭景云乘坐的小卧车行驶在坎坷崎岖的公路上。

在绵绵无亘的塞外荒原上密集着一簇簇脱了叶的红柳,还有路边那些弯弯曲曲的老态龙钟的柏树。三十五军那虚虚渺渺的队伍在远方的地平线上不停地蠕动,于是整个平绥线更加虚幻,更加令人不安。

郭景云继续东逃。前面就是宣化,就是新保安,却无人去阻挡。

7日,毛泽东起草的又一份电报发往前线。

华北第三兵团放走了三十五军。现在,毛泽东又把堵截三十五军的任务交给了华北第二兵团。他不希望二兵团效法三兵团,但是这种担心并没有在电令中消除。军令,战场上最高的权威,它无情地惩罚一切逆它而行的人,上至坐车骑马的司令员,下至背着锅碗瓢盆的伙夫。

第三兵团司令员杨成武、副政委李天焕承担了责任,向军委做了检讨;兵团对部队进行了严肃的批评教育,处分了撤兵让三十五军扬长东逃的某团主要负责干部;杨、李对各部队下了死命令:不准敌人突围,从哪里突围,哪里要负全责。各部队要加修工事,调整部署,加紧包围。

现在,平绥线上情况开始变化了。毛泽东在电令上指名批评的华北三兵团一纵队将功补过,大露雄威。他们当即占领了沙岭子周围的村庄和庙鬼山阵地,斩断了张、宣段通路。宣化守敌有2个师,1个师弃城逃进张家口,另1个师被一纵队全歼,该师师长被生擒。

同一天,三十五军东逃的车队东出宣化不远便受到袭扰,车队不得不停止前进。但是,敌人立即修复了破坏的道路,又强行东进。当他们行至下花园时,再次遇到阻击。当晚,三十五军不得不在新保安以西的鸡鸣驿宿营。

鸡鸣驿雄鸡长鸣。天上的星星一颗接一颗地隐退。本来蒙蒙亮的田野在黎明前反而变得黑乎乎,四野一片寂静。三十五军登车出发,向东驶去。

车流出了鸡鸣驿,刚驶出几里地,就遭到了杨、罗、耿兵团的阻击。

车辆停驶,阵容大乱。兵压将,将压炮,炮压兵……偏偏没有发现郭景云。

洋河咆哮,挡住了去路。从队伍中走出三个人,到河边看路。

他们是杨得志司令员、罗瑞卿政委、耿飚参谋长。

杨得志身材不高,却很壮实,简直像座铁墩。据说敌人很怵这位矮壮司令。他总是那么稳稳当当,不急不慌,似乎一切招数都平平常常。但这“铁墩”就是有那么一股钢劲、韧劲,“墩”在那里你啃不动,他却反而要把你咬掉。他到部队喜欢和人握手,不论是指挥员还是士兵都握。他的话不多,笑也似乎不是太有吸引力,就是这握手特有劲道,仿佛使你感觉到他那话语和亲热全在这握手当中浓浓地传递给你了。

现在,杨得志站在洋河岸边,一动也不动地望着对岸。他的身边紧挨着就是罗瑞卿。政委的个头显得特别高,那是让司令员衬托出来的。

测水位的人报告:河水不算很大,最深的地方齐到胸部。

杨得志看了看手表,零时刚过。他说:“莫要怠慢,马上过河!”

罗瑞卿说:“把部队组织好,争分夺秒地冲过去。过河的时间越短,我们的主动权就越多。”

不到1个小时,全部人马就过了洋河。每个连队都多了几副担架——冻伤的战士只好让同志们抬着。有的在水中站的时间太长,肌肉冻死,最后只好截肢。

部队甩下洋河,继续在黑洞洞的暗夜里行军。追赶三十五军。就在这时,毛泽东的电报送到了兵团。

杨得志接过电报,没法看,黑乎乎的没有亮。他朝罗、耿招招手,向一个低坡下走去。这儿隐蔽、背风。3个人捻着手电,传阅电报。谁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传阅着。最后,电报又回到了杨得志手中。他又看起来,目光久久地停在一行字上:

……希望杨、罗、耿能于6日夜或7日早在下花园、新保安线上抓住三十五军及一O四军主力……

现在已经是6日清晨了。一切结果都将在今晚和明早见分晓。时间咄咄逼人。

一位作战参谋几乎是跑步赶来,向他们报告:“三十五军已经越过下花园,奔新保安了。”

杨得志收起了电报稿。手电光消失了。四野俱黑。大家心里十分清楚:三十五军再走15公里就过新保安了。一过新保安,平绥线上的整个形势将对解放军极为不利。三十五军全部是机械化,乘汽车走15公里路易如反掌。

天渐渐发亮。

罗瑞卿:“从下花园到新保安,当中不是还有个鸡鸣驿吗?”

“距离10公里。”耿飚说。

杨得志用手背抹了抹额头,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我们马上给王昭同志发一个电报,命令十二旅不惜一切代价,坚决堵住三十五军。一定要坚持到大部队赶到!”

耿飚补充说:“电报同时发给三纵队、八纵队及四纵队的其它2个旅,告诉他们加快行军速度,要拿出‘拼命三郎’的劲头来,往三十五军的前头赶,往新保安赶!”

郊野的低坡下,兵团的3位领导仍在研究作战方案。

罗瑞卿:“如果让三十五军从我们手里逃过新保安,与怀来的一O四军会合,那我们二兵团是交不了帐的……”

杨得志:“将会铸成历史大错!”

天已大亮。华北第二兵团四纵队十二旅出其不意地先一步到了新保安。

三十五军落后了。他们还在路上走着。

十二旅到了西门。城里一片鼾声。守城的敌警卫团1个营300人。几天来,他们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概念:迎送三十五军过城。半夜里,西门开进了一队人马。这是解放军指战员,但是全都扮成国民党军模样。他们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走着,嘴里还嘟囔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半睡不醒的警戒兵发现了,问:“哪一部分的?”

“自家人!自家人!”战士们说着还故意走到亮灯的地方,让对方看看自己的一身军装。警戒兵揉揉睡意惺忪的眼睛,看了看,便一摆手,放行了,最后还送去一句:“小子,留些心,共军多着哩!”

稍许,他们发觉这些“友军”有些不对味儿。可此时西门已经被解放军炸开,大股部队拥进了城。警卫团慌忙扑向东门,想从那里逃走。没料到,也晚了。解放军的主力从东门冲进了城……

就这么简单,前后只用了20分钟,三百多敌人全部缴械。十二旅占领了新保安。切断了郭景云的归路。

指挥这场战斗的便是王昭。名扬晋察冀的王昭是一位智勇双全的骁将。他出生于河北平山天井村的贫农家庭。1932年参加革命时才15岁,是八路军三五九旅“平山团”的创建人。前些年,他率领华北军区十二旅深入敌后,转战长城内外,神出鬼没,屡建战功,是个人物。

这次,兵团领导指名道姓地让他率领部队抢占新保安,拦住三十五军的去路。他不负众望,完成了任务。

当然,敌人是不会甘心新保安失守的。王昭所部占领新保安的当日,郭景云就率领部队来拔这颗“钉子”了。他要东逃,不收拾掉王昭这个拦路虎,一切都会变成泡沫。

收拾掉王昭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他们却很快就攻进了新保安城——王昭率兵退出了城。

时值1948年12月7日。郭景云走进新保安是平津战役指挥者求之不得的愿望。

中央军委有新的部署。几支部队开始向新保安靠近——

曾思玉司令员带领东北二兵团四纵队对新保安摆开了包围的阵势;

在城东的土木、沙城一线,詹大南率领的冀热察军区部队背西面东修好了防御工事,准备阻击向新保安增援之敌;

程子华率领的东北野战军先遣入关部队向平谷、怀来铁路线疾进;

郑维山司令员率领的华北二兵团三纵队也从小五台山向新保安赶来。

北平。傅作义办公室。

参谋长李世杰手持电报,说:“总司令,三十五军在新保安被围。毛泽东这着‘将军抽车’的棋好恶呀,当初真不该叫三十五军去张家口。”

傅作义:“说这些蠢话干啥?立即给一O四军、十六军发电,让他们无论如何接应郭军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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