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亮开始服用中药。黄莲买了个电煎锅,带到店里煎,煎好后灌进保温瓶送回来给陈亮喝。吃到第四天,家里来了一批亲友团,为首的是陈亮的妹妹陈银珠,还有陈亮的表妹表妹夫堂姐堂姐夫堂弟堂弟媳等共九人,足够庞大。他们是来探望陈亮的。
陈银珠一行九点多到达陈亮家时,黄莲还在灯具店。陈银珠一行放下带来的营养品水果之类的吃食。陈亮让陈阳和蓉蓉叫过姑姑阿姨姨夫等等后,进房间去看书。陈银珠一行坐下后,陈亮要打电话让黄莲回家做饭。陈银珠阻止哥哥打电话,嫂子够忙了,不给你们添麻烦。陈银珠说,我们不吃饭,嫂子不在,我们好说话。
陈银珠一行是从乡下上来的,乡下人的一大特点就是说话响亮,大概是乡下人长年联系靠吼养成的习惯。他们七嘴八舌地问陈亮的身体情况。
现在白细胞三千,白细胞上来了还得去上海做化疗。陈亮对陈银珠说,这毛病生上了是讨厌的,半年三个月,是有时日的,以后爸妈就靠你了。
爸妈你就别操心了,有我在,好好坏坏两位老人不至于挨饿受冻。陈银珠说,我担心的是陈阳,爸妈也担心陈阳,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陈阳怎么办?
是啊,陈阳怎么办?亲友团七嘴八舌地附和着。
这时黄莲走到了家门口,黄莲是回来给陈亮送中药的。黄莲到家门口的时候,听见家里有很多很响亮的声音,黄莲站住了。陈银珠一行争抢着说话,家里热闹得像个人声鼎沸的菜市场,根本听不到黄莲走到了门口。
陈阳不是嫂子亲生的,能一碗水端平?陈银珠说,哥,你要想想,趁早作准备。
陈亮哥,你应该以陈阳的名字买套房,预备着,以防万一,陈亮的表妹说。
陈亮,要我说,你立个遗嘱,把财产一分为二,一分给陈阳,一分给黄莲她们娘俩,一个男亲友说。
是的,早点立个遗嘱。又有人说,到时候一看不行,有遗嘱我们亲戚好出来说话。
要我说,还是先下手为强,从灯具店里抽出资金,买一套房,钱多买大点,钱少买小点,登记在陈阳的名下。又有亲友说话了,黄莲还这么年轻,能指望守寡养陈阳?到时候一看不像就分立。陈阳有一套房就好办了,以后就不用怕,可以成家立业了。
陈阳啊陈阳,就一套房这么简单。陈亮也想陈阳了,头昏沉沉的,没有了自己的想法。
又有亲友说话了,亲友的话句句都很响亮,句句扎人,针刺一般地扎在黄莲的心里。到底怎么了?怎么有这么多人针对我。黄莲头晕了,黄莲胸闷了,黄莲的手颤抖了。嘭,黄莲提在手里的保温瓶掉在了地上,给陈亮喝的中药撒了一地,也溅在黄莲的脚上。有人来了,屋内的亲友团立刻闭嘴了,目光齐刷刷地望着陈亮家的大门。
黄莲也被保温瓶的爆炸声惊醒了。打开门,愤愤地瞟了一屋子亲友一眼。你们来分财产了?黄莲说。黄莲的脸很难看,不像哭也不像笑。
亲友们没有反应,全愣在那儿了。
陈亮还在呢,你们就来分财产了。黄莲的眼泪夺眶而出。你们欺人太甚了。黄莲哽咽着,踉踉跄跄地跑进自己的房间,重重地砸上门。我的命好苦啊,黄莲号啕大哭起来。
亲友团全傻了。陈亮的表妹表妹夫堂姐堂姐夫们纷纷站起来向陈亮告别,最后,陈银珠也无奈地站起来向陈亮告别,把陈亮抛在无数虫子的包围圈中。陈亮的身体奇痒难忍,龇着牙,扭动着,左手在背上抓捏几下,右手在后腰扭捏几下。
黄莲的哭声很响亮,蓉蓉和陈阳躲在自己的房间里,静悄悄的。陈亮强忍着痒去敲黄莲的门,黄莲只是哭,不开门。
陈亮忍着痒做饭,做完饭又去敲黄莲的门,黄莲依然哭,不开门。
陈亮和蓉蓉陈阳草草地吃了饭,黄莲还是关在房间里哭。
陈亮心烦,陈亮没有办法劝黄莲开门,没有办法收拾残局。陈亮背痒得忍不住了,吃了止痒药也没有用。陈亮把手伸进衣服里面反复抓,在背上留下了许多纵横交错的抓痕。但还有许多地方痒着,陈亮的手短了,够不到。陈亮想到了我,给我打电话,说是老毛病又犯了,请我想想办法,帮他脱敏。
脱敏需要找到过敏源。是什么东西过敏?
我怎么知道?黄莲关着门哭,我烦死了。
难道黄莲是过敏源?我拨黄莲的电话,黄莲开始不接,拨到第五次,黄莲接了。黄莲依然在抽泣,说陈亮一有三长两短,我也吃点安眠药陪陈亮一块去了,朱医生,你是陈亮的朋友,蓉蓉拜托你收养了。因为抽泣,黄莲的声音时断时续的,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并且关机了。
这会轮到我傻了,我能有什么好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