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亮又去上海住院了,暂时远离了陈阳。陈阳是陈亮烦恼的主要源头,所以我估计陈亮到上海后痒会减轻。
你该坐下来写了。放下电话,我听到一个声音,声音是从书房里传来的。我走向书房,书桌上的台灯已经亮起,淡黄色的光线均匀地洒落在书桌上,书房安静而柔和。我不知道这台灯是自己打开的,还是此前我老婆进去打开的。我在书桌前坐下,打开电脑,一身轻松的陈亮微笑着向我走来。
陈亮解除与马燕娜的婚姻,就成了自由球员,一身轻松。陈亮从法院出来,骑着摩托车,不断地穿越飞舞的层层雪帘,回到一佳灯火。陈亮脱下羽绒服,摘下手套,在手上呵口气,就给黄莲打电话。黄莲,黄莲,事情办妥了,你们快点回来吧。
过了一会儿,陈亮和阿强隔着玻璃门看见黄莲牵着陈阳一蹦一跳穿行在纷飞的雪中。黄莲和陈阳都穿红色的羽绒衣,像两团跳动的火苗。陈亮打开门,女声童声二重唱就飘进了一佳灯火。“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眼睛真奇怪真奇怪。”那歌声清脆香甜,陈亮走到店门外,站在雪地上,陶醉了。
陈阳看见了陈亮,不唱歌了,蹒跚地向陈亮跑来。陈亮迎着走几步,张开臂膀抱起陈阳,举过头顶,揉搓着儿子,我们自由了。揉搓完陈阳,黄莲已走近了,陈亮放下陈阳一把将黄莲搂在怀中。黄莲的脸刷的红了,在白雪的映衬下,脸红的黄莲更漂亮了。我自由了,不用怕了,陈亮亲了黄莲。
一佳灯火一下子热闹起来,黄莲要好的小姐妹和相邻店铺的都过来看,还拿吃的给陈阳。黄莲让陈阳叔叔阿姨的叫,陈阳有些怕生,依偎在黄莲的身边,轻轻地叫着叔叔阿姨。看到阿强,陈阳怯生生地躲到黄莲的身后去。
看热闹的散去了,阿强对陈亮说,不会再有麻烦了吧,我走了。
不要走,我们要照顾陈阳。黄莲说,阿强你就在一佳灯火做个帮手吧。陈亮觉得黄莲说的有道理,就留阿强。
阿强已经听说厂子要改制,改制是好听的叫法,其实就是卖给个人。阿强是干后勤的,改制后首先裁掉的是后勤。下岗后我能干什么呢?阿强在思考。阿强,你就当继续在我们店里帮忙好了,你人好,我们挺尊重你的。黄莲看出了阿强的心思,要给足阿强面子。
现在是经济社会了,劳动挣钱不难为情的。阿强,咱哥们一场,我想跟你说句心里话。我们店虽然小,还是有一些经营的道道,学一点以后说不定用得上的。
阿强觉得陈亮是真诚的,答应留下来。那就说定了,不过我有个要求。黄莲嘻嘻地笑着说,你得把头发养长了,光着头要吓着胆小的客人的。你看,我们家的陈阳就怕你。
阿强留在一佳灯火做帮手,学着卖灯,也给需要的客人免费送灯具上门。
黄莲一边做生意,一边带陈阳,还时常唱儿歌哄陈阳。就这样一佳灯火常常有儿歌飘飞出来。
晚上,陈亮黄莲陈阳挤在一张床上。黄莲的歌声停了以后,陈亮以为陈阳睡着了,就想搞游戏。陈亮摸索着将手伸进黄莲的怀中去,黄莲把陈亮的手拉开。陈亮不理解黄莲拉开他手的原因,坚持着硬是将手伸进黄莲的怀中。陈亮发现一只小手已经占领了那个温柔的山头,当陈亮的手遭遇那只小手时,那只小手将那个温柔的山头抓得更紧了。陈亮无奈地撤了出来,陈亮说这怎么行,得给儿子弄张小床。
最好再弄一间,把店铺扩大一些,再做个厨房,老吃快餐多花钱又吃不好。陈亮知道旁边五金店老板有转让店面的意愿,想搬到五金区去,就与五金店老板商量,转让费磨到两家都可以接受的点上,就成交了。
隔壁五金店搬迁以后,陈亮和黄莲将陈阳送去托儿所,让泥水匠赶紧在楼上挖了一道门,赶紧粉刷,然后把两个店铺之间的墙壁打掉了。堆在街边的冰雪开始消融时,一佳灯火的装饰完成了,店堂宽敞了。
灯具这东西很怪的,一拥挤就没有模样,就卖不出好价钱。店面扩大后就不一样了,高档一些的灯都有展示的位置,显得时尚、亮丽、华贵。客人进来就被这些高档的灯具吸引住了,一佳灯火的生意好了起来。没有客户的时候,陈亮坐在店堂里,仰着头看头顶的灯。目光从这一盏移到那一盏,陈亮的脸常常是笑眯眯的,像是望着活泼可爱的儿子。
阿强的头发长了,阿强在陈列样品,在展示样品过程中学会了组装灯具。阿强原先在厂里管后勤,也经常干些更换启辉器调换电灯泡一类的杂事,知道组装灯具后,安装灯具不学也会了。陈亮让阿强在送灯上门的同时,开展有偿安装灯具服务,安装服务费一部分作为阿强的额外收入。阿强的灯具安装是顺带着做的,安装费远远低于专业电工,一些没有承包灯具安装的散户,愿意请阿强安装。阿强感觉额外收入可观的时候,就给陈阳买点吃的,有时候买几瓶好酒放在店里,中午吃饭时,和陈亮一起喝一杯,吃得其乐融融。
陈亮买来了一张小床,夜里让陈阳睡在小床上。陈阳不肯单独睡,黄莲先陪陈阳,给陈阳讲故事、唱小燕子,哄陈阳睡。陈亮躺在大床上等黄莲。黄莲的歌声轻了。睡着了吗?陈亮低声问黄莲。嘘,黄莲让陈亮不要发出声。
还没有睡着吗?过了一会儿,陈亮又问。刚睡着,我还不能动。
陈阳睡得深了,黄莲才脱身回到陈亮睡的大床来。你老问干什么?黄莲说。我怕你在那边睡着了,陈亮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脱黄莲的衣服。看你急的,慢点慢点,我要问你一句话,黄莲说。你问吧,陈亮的手依然忙碌着。
你爱不爱我?
当然爱你了。
你爱我为什么还不娶我?
不是已经在一起了。
咱们得办个证。
五一节临近了,黄莲和陈亮拍了结婚照,回老家领结婚证办婚宴。婚宴放在老板娘大酒店。陈亮的爸妈本想让陈亮把婚宴办到郭巨码头饭店的。陈亮爸说,码头饭店的海鲜新鲜,货真价实。现在郭巨灯具衰了,码头饭店正在火起来。陈亮不肯去郭巨,陈亮说爸你应该知道的,我不想碰到郭巨人,亲戚没有办法,其他人越少碰到越好。
郭巨给了陈亮很深的痛,陈亮每次回家都从机场或者火车站直接打车,到家后躲在家里不出去。陈亮爸理解陈亮,陈亮爸说这次应该是最后一次事情了吧,陈亮爸反感陈亮结了离,离了结的。以后不折腾了,这次多花点就多花点吧,就给陈亮在老板娘大酒店订了婚宴酒。
婚宴那天,陈亮吃了六颗止痒药。陈亮和黄莲把双方的亲友都请来了,亲友们到齐后直接开吃。陈亮爸叫陈亮和黄莲给亲友们敬敬酒。这个时候不给亲友敬敬酒说不过去,可陈亮的背痒了。陈亮猛地给自己灌了两杯酒,有些晕乎,暂时感觉不到背痒了。陈亮牵着黄莲去敬酒,陈亮一边敬酒一边介绍自己的亲友们认识黄莲,然后又去敬黄莲家的亲戚,敬完亲友,陈亮已经酩酊大醉。婚宴结束,黄莲扶着陈亮牵着陈阳送别一拨拨亲友,内心里充满喜悦。回到北方城市,黄莲悄悄地把避孕药停了,准备要个孩子。
黄莲买来了《当代妇女》《大众健康》之类的杂志,生意闲下来的时候,黄莲就看那些杂志,主要是看婚育类的知识。黄莲知道了月经周期与排卵的关系。黄莲特别在意排卵那几天,早早地哄陈阳上了小床,唱起小燕子来特别的婉转动听。陈阳一睡着黄莲就跑到大床上,直往陈亮的怀里钻。有时候陈亮本想歇息的,但经黄莲那么温柔地一钻,陈亮又勤奋地开起小车上路了。陈亮累并快乐着。
可是四个多月过去了,陈阳已经从托儿所升到幼儿园了,黄莲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黄莲按杂志上说的去看中医,挂了中医妇科专家号。中医妇科也做妇检,也做化验,也诊脉,还问黄莲丈夫床上的能力。检查问诊后专家说,没有器质性的毛病,可能与长期吃避孕药有关,属于内分泌失调。中医讲阴阳调和,要调理调理,要吃较长时间的中药,你有耐心吗?
只要能怀上孩子,吃中药我不怕,黄莲说。
那好,先吃二十一帖,你刚停经,明天开始吃,每天吃一帖,连吃七帖;吃完停三天,吃另一方,也连吃七天,停三天,再吃另一方,再连吃七天。一个月后来复诊。专家对旁边抄方的实习生说:第一方补气血,八珍汤加减;第二方调阴阳,二仙汤加减;第三方疏肝理气,小柴胡汤加减。学徒低着头写完了,递给专家看,专家瞟了一眼说,好,就这样。
黄莲开始吃中药,中药是医院代煎的,黄莲每天领回来后温一下吃。
陈亮发现了,就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月经有点乱,女人的事你就别管了,黄莲神秘地一笑。
就你们女人事多,陈亮看黄莲没有事就不问了。
中药吃下去过了几个月,黄莲本该如期到来的月经不来了,黄莲暗暗地高兴着。等了几天,去医院检查,特地带了一些巧克力、山核桃一类的小礼品。等医生恭喜黄莲受孕时,黄莲拿出带的吃食再三地谢了医生。
回到一佳灯火,黄莲的脸像怒放的花朵,让人一看就知道心中有个巨大的喜悦。
黄莲给陈阳喝牛奶,也给肚子里的孩子喝牛奶,黄莲给陈阳补钙,也给肚子里的孩子补钙。当然牛奶和钙都是通过黄莲吃进去的,黄莲吃着喝着说,唔,不好吃。
夜晚,黄莲让陈亮哄陈阳睡觉。陈阳不肯,吵着要阿姨陪着睡。陈亮说,阿姨肚子里有小妹妹了,阿姨要陪小妹妹。陈阳不信,黄莲说你不信来摸摸我的肚子。陈阳真的跳下小床,爬上大床去摸黄莲的肚子。黄莲使劲地深呼吸几下。陈阳相信了,天真地说,小妹妹在肚子里动。陈阳回到自己的小床上,拉着陈亮要爸爸讲故事。陈亮年轻的时候是个文学青年,读过一些书,肚子里有一些故事。陈阳听着越来越兴奋。黄莲提醒说,你不能讲得太好听了,他兴奋了就不睡。
哄孩子睡觉也是有学问的,黄莲隔着床说,陈阳乖,快快睡了,阿姨给你唱歌,小燕子,穿花衣,黄莲隔着床唱起来。
过了一会儿,陈阳睡着了,陈亮转移到大床上。黄莲让陈亮摸肚子,陈亮摸着摸着摸向深处去。黄莲把陈亮的手抓住了,黄莲说医生说过最近一段时间不能运动。
不能运动就不搞呗,陈亮想睡。黄莲想说话,黄莲说你说是男孩还是女孩。不知道,我又不是B超,陈亮说。让你猜,黄莲说,你喜欢男孩还是喜欢女孩。陈亮想了一想,说男孩女孩都一样。
你慢点睡,我还有话对你说,黄莲的手在陈亮身上爬行着不让陈亮睡。以后让孩子跟我姓吧,黄莲说。
为什么?陈亮感觉黄莲有心眼,警惕起来。
我家就我、我姐和我哥。我姐的儿子已经跟我姐夫姓了,不能改了。黄莲说,我哥失踪了,我爸我妈看见人家的孙子,就愣愣地发呆。我想我爸我妈还缺点什么,如果我生孩子了,跟着我姓黄,或许能给他们一些安慰。
陈亮也想起了黄莲失踪的哥,觉得黄莲爹妈是心存遗憾的。就说,跟谁姓都一样,你让姓黄就姓黄吧。不许反悔呵,黄莲亲了陈亮一口,就放陈亮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