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难堪
沈琅回到家的时候直接把那捧波斯菊扔给老妈，沈母看自家女儿脸色不善，识趣地没有触她的逆鳞，把花插进花瓶里，端了碗青菜面给她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了。
沈琅吃了几口就没了胃口，跟老妈随便聊了几句最近老爸出差的事情，心下烦躁就回自己卧室洗澡睡觉了。关上台灯的时候，才晚上10：00，这对于一直习惯深夜熬夜赶工作的沈琅来说，实在太反常了一点。
脑海里不断回想着下班时发生在杂志社门口的事情，严言的脸一直在她眼前晃，搅得她心烦意乱。
过了会儿，蒙着被子，沈琅又想起那一天。
沈琅给严言送饭时就感受到了刑警大队里欢腾的气氛，再加上被小徒弟那张可爱的包子脸吸引，随口就应了声“师娘”，事后不知道多懊悔。只是想起太座大人的威胁，想着就跟严言处处也不错，毕竟自己年龄也不小了，她也不想一直当个剩女被老妈念，更何况严言条件真的不错。
想清楚了之后就干脆地给严言发了短信，沈琅想，这种事情还是两个人好好谈一下比较好。虽然从严言刻意把她带到警局的表现依稀能看出来他的立场，但是沈琅是个喜欢把任何事情都明确摊开的人，还是找个时间面谈吧。
未免显得自己很唐突，沈琅先用欠严言的一顿饭做缓冲约了吃饭时间。不知是不是心情好的原因，小说也写得很顺利，配合她超人般的码字速度，一部围绕着英俊阳光的刑警男主和办公室小文员之间浪漫的爱情轻喜剧就这样展现在读者眼前。
到了约定的那一天，小说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沈琅也好心情地精心打扮了一下才出门。
沈琅约的是一个本市比较有品位的茶餐厅，时下许多年轻人都喜欢去那里享受悠闲的周末时光。茶餐厅名字叫“非我”，共三层，沈琅约在一层。一层以清新的草绿色为主色调，壁纸上都是线条流畅的绿色植物藤蔓图案，大厅内的椅子也以简单的绿色圆桌椅为主，只在靠窗处有六架支起的木椅制秋千，秋千的吊绳上缠绕着塑料做出的栩栩如生的绿色藤蔓，木质方桌上摆着精致的茶盘和点餐牌，在窗外投射进来的暖暖阳光照射下，整个空间都仿佛充满了浪漫而青春的气息。
秋千座位总是情侣们的首选，沈琅到的时候六架秋千上基本都满了，只有她提前订好的那个最里面的两个座位是空着的。
沈琅就像个磁场，不论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目光追逐的焦点。当她在服务员的指引下走向最里面的椅子时，店里几乎80%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惊艳、欣赏、嫉妒、羡慕等等不一而足，尤其是很多男顾客，目光很有些肆无忌惮。
沈琅身穿一件米色的高领蝙蝠衫，红色的链式细腰带将她纤细的腰身衬得不堪一握。黑色阔腿裤半掩着深紫色的高跟鞋，修长的腿迈着优雅的步伐。左手提着白色的亮皮手提包，臂弯里挂着进门时脱下来的浅咖色的小西装外套。刻意修饰的妆容比平时减少了几分盛气凌人的艳丽，多了丝大家闺秀的娴雅。
沈琅到时是上午11点20分，离两人约定好的时间还有10分钟，她先点了自己最爱喝的花茶，就安静地坐着等待。
沈琅做到现在这个职位，除了大BOSS开会时需要等一下，其他时间都是别人等她的。沈琅也不喜欢浪费别人的时间，所以如果有人在等她的话她也会尽快赶到，所以她对于一般女生心目中约会时男生要先到先等的惯例很是不以为然，也就不会计较严言没有提前到达。
11点40分时严言还没有来，沈琅对严言的印象已经不好了，她讨厌不守时的人，但是光看她的脸只能看到茶水氤氲中低敛的眉眼，没什么表情。
餐厅里很多人都已经看出她在等人，但看她脸上没什么不耐的样子就以为约定时间还没到。不少人心里忍不住笑：虽然看上去精明干练的样子，其实也只是个心急的小女人，也不知她的男朋友怎样出色，居然能让这样一个美丽的女人提前那么久来等。
这时候大多数在餐厅的人已经开始吃饭了，只有沈琅那里没有一点动静。服务员出于礼貌走上前去询问：“请问小姐，现在要点餐吗？”
沈琅看了看已经见底的茶壶，浅笑道：“再等一下吧。可以再帮我续点水吗？”
“当然，请稍等。”服务员微笑着将空茶壶收走，余光却窥见沈琅眼底隐隐的愤怒与倔强。
茶续上后，沈琅已经能听到周围小声的议论，不用刻意猜也知道是在说自己。什么“该不是被男友放鸽子了吧”、“肯定是吵架了主动和好对方不理她，怪不得来那么早”、“这种女人也有吃瘪的时候”、“好可怜”……种种或好奇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句子钻入耳朵，想忽视都不行。
如果换了别人，面对这种种议论难堪只会有三个反应：甩袖离去、打电话骂人、找另外一个朋友来代替。
沈琅理智惯了，即使肺都快气炸了表情却一直很镇定。她慢悠悠地喝完茶，喊来服务员从容不迫地点了餐，在等餐时间去了趟卫生间。
站在镜子前，沈琅的脸色堪称阴沉，手里死死攥着两张湿巾，撑在洗手台边缘，能看到手背跳动的青筋。肩上的包滑落到手肘也顾不上整理，抿紧的嘴角透着红，牙齿咬着下唇，绷直的脊背，无一不透漏着恼恨与愤怒。仔细看，甚至看得到她的身体正微微发抖。
太难堪了。
被餐厅里的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被误会被同情被讽刺，这种境况简直比她当时在杂志社升职太快被其他人各种羡慕嫉妒恨都要难堪。那时候虽然也是被人明褒暗贬说话夹枪带棒，可她知道那些人也只是口头占便宜，不会有什么作为，甚至还要接受自己的领导，自己是占上风的，她有足够的骄傲和资本去无视那些流言。
可是现在……
外面那些人她一个都不认识，却也因为这样就肆意地猜测着她独自一人占了情侣座灌了两壶茶还点了单人餐的各种理由，他们将她当作饭时的谈资，丝毫没有顾忌当事人在场的心情，用自己的狼狈炫耀他们的甜蜜与幸福。
人就是这样，看到比自己强很多的人不幸，就会从心里萌发出一种优越感。
沈琅闭紧了双眼，低头努力缓和自己的情绪，已经够难堪了，不能再让他们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又是那个骄傲优雅的沈琅。她拿出手机，拨打严言的号码，她需要一个解释。手机里传来提示女声“您拨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
合上电话，沈琅的目光更冷。又再洗手台前站了一会儿。有人进来，她对着镜子拢了拢鬓角散下来的发丝，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回到座位上，无视其他人探究的视线，接过服务员送上来的午餐，优雅而闲适地开始用餐。不得不说，沈琅强大的气场总是能镇住人的。看着她顾自悠闲享受午餐的优雅动作，很多人有了新的怀疑：该不会是刚刚分手，来这里怀旧的吧，要不然怎么会一个人坐情侣座？没见到她露出伤怀的神色，难道是打算和过去作别？
这样一想，一个能对过往恋情释怀的美丽女人，并且如此的端庄大气，没有像一般女孩子痛哭流涕伤怀黯然，单是这般从容的气度就已经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看向沈琅的目光中又多了许多赞赏。
沈琅是不知道这些的，她在想接下来怎么办？直接走人的话心里总是不甘心，觉得自己这样和那些耍脾气的小女生有什么区别？为什么她要这样委屈地一个人承受异样的眼光，而严言这个罪魁祸首却连面都不露就让她难堪至此？居然还敢关机！任是沈琅再好的修养也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声“我靠”！
沈琅正一个人在那里怨念不停，却忽然感觉到对面一团阴影罩下来。沈琅以为是严言，低着头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慢条斯理地抬头，准备迎接对方抱歉的脸。
“你……”沈琅目光对上眼前笑眯眯的小眼睛，顿时噎住，“秦原？”
没错，对面就是《男色天下》的大BOSS秦原。今天他本来是想请老婆来这个富有情调的茶餐厅好好享受一下二人世界顺便为前段时间的车祸请求宽大处理，谁知老婆大人板凳还没有坐热就被医院给CALL了回去，正打算黯然离去时就发现了被众人议论的得力下属沈琅，于是原本往门外走的脚转个弯就坐下了。
除了年度总结和季度奖励的时候，沈琅都是不愿意见到秦原的。没办法，她对这位总是笑眯眯的大叔极度不待见，虽说这是决定她的工资卡每个月是否会增加一个零的关键，但是一想到这位BOSS辉煌的囧事记录沈琅就觉得脑袋里直抽抽，尤其是上次那场莫名其妙的车祸——她和严言孽缘的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