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敏洁
在西安的新闻界呆得久了,自然便知道了郑长春,作为同行我不能不关注他的作品,然而,一旦真的认真起来却发现长春的作品除了老辣之外,还有那股河南人特有的犟劲,他的创作远不止新闻体裁,更主要的是,他还在工作之余从事创作诗歌、杂文、小说、散文、报告文学,几乎所有的文学体裁他都愿意尝试。从这些作品里我看到了真实的长春,同时也了解了他艰难的人生。
和长春的接触源于工作,也源于我们共同的爱好,我们都是一样的文学青年,我们都有着极为相似的创作历程,更重要的是我们没有放弃理想,是的,在当今物欲横流、人心思钱的社会,谁愿关注文学呢?这大约就是我采访长春的缘由了。
长春和我一样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西安人,他来自河南南阳,那儿盛产作家,1998年曾轰动一时的《雍正王朝》便是出自南阳作家二月河之手,还有《突出重围》的作者柳建伟、军旅作家周大新、鲁迅文学奖获得者周同宾、散文作家行者、周熠、乔典运等,都是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成长起来的一代作家,号称“宛军”。当然,还有长春。
长春的老家在距南阳以东数十里的社旗县,这里在历史上便很有名,著名的赊店老酒便出产在这个地方。十八岁以前的长春便是在这儿度过的。
少怀壮志的长春,15岁时便在《南阳晚报》上发表了他的处女作,也许是因为那次成功,长春便一发不可收了。他在课余发疯一般地读书和写作,并先后在《作文与指导》、《全国中学生优秀作文选》、《少年文史报》、《南阳日报》、《作文周报》等报刊发表上百篇作品,还在校组织文朋诗友创办了颇有影响的“宛东文学社”,培养了一大批文学新秀。
正当他的写作和学习如日中天时,命运却偏偏跟他开了一个玩笑。1995年9月,是长春这一生最为难忘的日子。一向被学校师生看好,而且又有希望被首都师范大学中文系作家班特招的长春,却因种种原因而与大学失之交臂了。
一向心志很高的长春面对父母的指责、邻人的嘲弄、朋友的不解……他有些万念俱灰了。可他还是坚强了起来,路遥的《平凡的世界》中的孙少平使他看到了人生的希望,是的,人生的意义在于奋斗,毛泽东说过:“与天而斗,其乐无穷;与地而斗,其乐无穷。”他知道他这一生只有在不断的追求中寻找自己的价值了。就目前这种情况,他只能远走他乡另寻找一个出路,以便给自己以喘息的机会。
就这样20岁的长春,带着一身的泥土气息离开家乡,来到了古都西安。本来他可以如愿以偿地去郑州找一份工作的,何况那边也有亲戚朋友。可是,为了他挚爱的文学还是来到了举目无亲的西安,因为西安是举世闻名的文化古都,这儿不仅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而且有着上百份全国闻名的报刊。
真的来到西安后,长春才发现其实西安并非他想象的那样——这儿仍少不了其他大都市共有的冷漠和无情。同时又相应地排外和保守,想找一份工作谈何容易!可既然来了就不能轻易回去了。他暗暗咬紧牙,已给自己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不能出人头地,誓不再见江东父老!在这段不同寻常的日子里他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其实外面的世界不都是书中描述的那样精彩,更多的还是无奈。尽管后来经过努力他也找到一个工作,但他越来越清醒地认识到:在这个社会上没有知识是行不通的,何况要搞文学。要想在西安这样一个学府林立人才济济的大都市谋得一席之地,除了要靠一纸文凭当“敲门砖”外,还得有一套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生活方式是多种多样的,但对于长春来说,唯一的选择只能是走半工半读、勤工助学的路子。然而,到那儿求学呢?长春苦苦思索着,在这个陌生而竞争激烈的大都市要想办成一件事不付出一定的代价是不行的,何况又是要上学?正当他为此发愁时,他在西安《自学考试报》上发表的一篇稿子受到陕西国贸专修学院领导的关注,学院经过进一步深入了解,知道他的事迹,于是破格录取他进入学校文秘专业来读书,就这样长春又重新拿起了久违的课本。
利用课余时间,长春拼命地阅读课本以外的所有书籍,尤其是那些世界名著他更是耳熟能详,同时,他更加勤奋地写作和投稿,但生活的压力却使他不容浪漫,他不得不到校外找兼职工作,什么广告业务员、产品推销员、宣传员、信息采编员、商店营业员、自行车修理工、酒店服务员……几乎所有能够赚钱的职业他都干,他不计较工作的高低贵贱,只要能付给他报酬来维持生计和未完的学业即可。
在校的几年时间里,几乎未见过他像别的同学一样悠闲自在地坐在花园草坪上读书、聊天、谈朋友,每天从早到晚他都处于高度自觉的程式化战斗中,日子虽然很苦,却为他日后的创作及工作奠定了坚实的生活基础。同时,也使他忘记了许多不必要的烦恼和忧伤(伤感),这也是他的作品里缺少无病呻吟的矫揉之作的缘由吧。
虽然长春依然拘禁、木讷、不修边幅,但却非常坚毅和勤奋。我想,这才是真实的他。的确,我眼中的长春跟别人不一样,他看似疲惫的身影却散发出无穷的力量。只要一有“新闻线索”冲到最前面的肯定会是他。他的眼睛不大,但却时刻逼透出坚毅和自信的光芒,长春就是这样一个实在的人,一个爱文学也爱生活的真实的人。
就这样,长春在短短的两年时间里,读完了别人需要三年甚至四年才能读完的学业,接着他开始了漫漫的打工历程。首先是谋生,然后更是文学上的奋斗,刚踏入社会时所受的苦是可以想象的,没有真正的文凭、没有资历、没有关系,有的只是对文学、对生活的执着。
1997年秋,长春连续在西安《自学考试报》上发表了十多篇社会力量办学方面的文章,也许是有亲身体会的缘故,这些文章写得非常到位,特别是《西安西京培训学院与企业联合办学有特色》一文发表后,当时任该院常务副院长的冀德荣老师找到他,特邀他去该院与新闻班的同学座谈,最后特批长春担任《中国新闻事业史》的授课教师。面对突如其来的好运,长春没有犹豫,他抓住了这次机会,尽管这次教学生涯因多种原由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但这段实践却给了他很多启迪。是的,人只要愿意付出,就会有所收获的。明白了这个道理的长春没有抱怨社会的不公,而是更加努力地投入到劳动中去了。
离开西安西京培训学院后,长春再也没有登上过讲台。他重新找了家报社干了起来。倔强的他不相信命运,但仍然不分昼夜地写稿、投稿,不知道熬过了多少个饥肠咕噜的日子,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的作品被社会承认了,《农村青年》、《成才之路》、《自学考试报》、《作文周报》、《西安商报》、《行为科学》、《母恩难忘大辞典》、《金色年华》及《学海文汇》等报刊、图书均对他做过有关介绍。也就是在这时,经朋友介绍,他来到了《消费者导报》社,主编非常赏识他的才气,让他负责副刊文字编辑工作。这曾经是他多少年来一直梦寐以求的事情,不想一下子竟成了现实。
好运再一次降临到了长春的头上,年轻的长春像一只长久迷失在黑暗角落的孤雁,一下子投入到了大自然的怀抱中,他尽情地飞啊飞啊……除了正常的工作之外,他常常钻到单位附近的图书馆不知疲倦地读啊读,写啊写……他给自己定了一个原则:每期报纸至少要有两篇文章见报。同时,他不停地向外投稿,不到一个月,长春便有多篇文章先后在《陕西成人教育》、《青少年文汇》、《青年作家》、《公共关系》、《行为科学》、《中国健康》、《社会月刊》等杂志上发表,有几篇还在社会上引起不小的轰动,从此以后信件像雪花一样飞了过来,有约稿信,也有读者来信。
作品发表多了,也就有些名气,很多书商来找他,希望与他合作,可他们都是出自商人的利益才找他的,要么是条件过于苛刻,要么是长春过谦,不愿过多地出头露面。虽然他写出的东西颇具市场卖点,但除了大多在报刊发表外,书始终没有出成。
1998年底,饱含着他全部心血的诗文集《芳香的火焰》准备出版,甚至连序和后记也写好了,但都因种种原因没有出书。长春对我说其实出不出已无所谓,关键在于这些文章读者是否愿意看,不管用什么形式发表,只要作品受读者欢迎就够了。
而今,长春仍如以往那样对生活和创作充满激情,至于什么名利乃身外之物,出书还要看机会,不是吗?再说,我们又何必那样苛求生活呢?
值得庆幸的是,我又一次听说他的作品集要出版了,书名暂定为《急红眼的中国人》,属于一本洋洋近20万言的纪实文学集,且大多数篇什在相关报刊上发表过。但愿这次是真的,愿我们的缪斯能保佑他早日梦想成真!
(作者为已故青年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