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业六年,淮南灾荒导致几万难民流离失所,各地粮仓打开,却只是治标不治本,秋季一到,最后一季稻麦却因大旱干死在田中,难民更加绝望,纷纷向北方涌来,各地官员据不开城门放难民入城,怨声四起,起义军零星在南方发起,最终都被朝廷镇压下去。
六年九月,混入京城的淮南刘秀才跪在宫门前三日三夜,最后体力透支,险些气绝,被当朝二公主驸马爷入宫时救起,并上奏天子,天子当朝震怒,大发雷霆,怒斥宰相莫殊衍玩忽职守,宫门口险些饿死百姓仍不禀报,并撤掉了那几日当班的几班首位,莫相跪在朝堂上以年老无力辅佐皇帝为由,要求告老还乡,实则是威胁皇帝,天子无奈之下,气的摔了奏折离席,此后三日不理朝政,文武百官长跪太极殿,却被天子一句“有莫相足以”尴噶斥回。
之后不知道谁先开始盛传,莫相独裁,一手遮天,皇帝都要听他的。
六年十月,我坐着马车停在门口,连腰牌都没掏,那将士便笑着过来放行,我淡笑着点了点头,换成小轿入宫,凌夜休正在龙霄殿侧殿批奏折,见我进来,笑了笑,我自己坐下来,他仍旧自顾自的看着奏折,将我撂在那里不管,我笑着看他那认真的样子,想起从前他也是这样,白天要接见各种官员商讨事项,堆了一堆的奏章都要晚上来看,有时一直忙到半夜,我都在他前面睡着了,他仍旧在那里没玩没了的忙着,有时油灯突然灭了,他才怒叫我起来,骂我怎么这样不懂规矩,在他前面就睡了。
我等了他半个时辰,他才缓缓的从奏章堆里抬起头来,嘴角簒着笑,若有所指的说道,“最近听闻囚公子忙的很啊,这么些日子都不进宫来看看,你这个尚衣官做的可不太认真。”
我知道他定是知道我最近常跟陈家二少爷在一起,想的多了,然而我有些心虚的瞄着他的神情,他想的有些偏差,我可没把陈侑元,当做替身,而是在跟正主见面,“我虽然不常进宫,可没忘了给宫中送来衣裳收拾啊。”
他笑着摇摇头,放下奏章,伸了伸懒腰,坐正了身子,潋滟的目光在我身上来回的打量了一番,“几日不见你神色好了很多啊,看来那陈家二少爷果然是有什么我们没有的奇珍异宝,竟然这么见效。”
我干笑了两声,想着赶紧找个话题插过去,“皇上可是在为南方灾荒忙碌?”
他一听到这个词便更一脸愁苦,叹了口气,“正是,怎么,囚公子突然关心起朝政来了,莫不是公子想要捐些粮食钱财帮朕赈灾?”
我脸一黑,你别故意来提这个来,“臣小小商人,哪有那个能力啊。”
他摇着头笑了笑,似乎是在笑我一毛不拔,我却看着他,说道,“皇上若真想赈灾,皇仓中的一角,也够他们吃上一年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赧然,灼灼的目光停在我身上,那刺骨的感觉将我穿透,我好像没说什么太禁忌的话吧。
他见我一脸错愕,释然般的笑了笑,“朕以为你也跑来试探朕了呢。”
我总算松了口气,知道最近来探他口气,想知道他的意思的人定是不在少数,他利用这一天灾,造成人祸的感觉,将怨言都推到了莫相身上,无非是想掀起一股废相的浪潮来,如今朝中虽然看起来一派想喝吗其实暗藏汹涌,大家都在纷纷猜测,这次皇上跟莫相的争斗,到底会是谁能赢,以现在的状况来看,凌夜休倒是暂时占了上风,但也不是有绝对的把握能赢的过莫殊衍那个老狐狸的。
“皇上,臣不是试探,臣知道皇上的意思,可是现在该做的都做了,皇上也该顾及一下百姓的疾苦了吧。”
他却高深莫测的摇摇头,我看着他那个样子,皱眉问道,“莫不是皇上是想等灾民死伤过半,才开仓放粮?”
他一听,脸上立即多了丝诧异的神色,却马上赞赏的笑了笑,“看来公子心思缜密,却是朕往常小看了你啊。”
其实这样的先例也是有的,说句很难听的话,就是朝廷玩弄百姓。
往例的灾荒时有过那样的情况,朝廷一开始就开仓放粮,百姓却不领情,有的吃却不满足,觉得朝廷应该能给更多,于是怨声更重,但是后来又遇灾荒,朝廷就用了另一套方法,起先拒不开仓,置百姓死活于不顾,等到百姓死伤过半,走投无路,已接近绝望之时,却突然放粮,这时百姓已经将能吃的都吃了,现在只为有一口粮食,不至于饿死就足够了,于是百姓感恩戴德,皆以为皇上英明。于是朝廷不仅受到了好评,还省了一半粮食呢……
看他这个样子,定是在打这样的注意,我气的不顾礼仪,白了他一眼,“昏君,暴君,不顾百姓死活。”
他却置之不理,一笑而过,“给你个流传千古的机会,你现在去放粮,更能体现朝廷昏庸,你却成了百姓的大恩人了。”
我的脸又黑了一层,略一皱眉,马上想到了他打的什么注意,我现在放粮体现的不是朝廷的昏庸,而是莫相的昏庸。
我没有再说话,却暗地里已经决定要帮他一把,外面这时突然通报,皇后来了,我脸色一殓,站起身来想要告退,却被他制止住,“皇后可想了你几日了,你就见她一见吧。”
这时不等我再回话,外面皇后的娇嗔的笑声已经传了进来,我知道我想走也走不掉了。
果然那天皇后一见我就拖住我不放了,硬是要我去看她穿那件新衣该配什么头饰,我无奈的跟着她哈拉了一下午,她的世界就好像完全没有莫家凌家的争斗,好像没有外面百姓的饥荒。
等她说的够了,跟我对着坐在椅子上品茶,她却突然伸手拉住我的手,我一惊,另一只手里的茶杯险些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