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麻木的伸出手来,眼中呆滞木然,没有一丝精神,看着我,苍白的一笑,“九媛,你害的我好苦啊……”他说着,将满是污泥的手伸过来,想要给我擦眼泪,却在空中停滞下来,尴尬的看了看自己的手,一笑,“算了,我已经太脏了。”我却不顾一切的将他的手放在我的脸上,哭着说,“不不不,你不脏,非蕴,是我脏,是我不对,是我的错,非蕴……”
他呵呵的一笑,怜惜的看着我,“也好,这样一来,凌夜休就更信任你了吧,能成全你,也算是我的一桩幸事,九媛,谢谢你还来看我,谢谢你……”
我泪如泉涌,傻兮兮的非蕴啊,我的非蕴啊,我不能让你死啊。
“非蕴,别乱说,你不会死的,我是来救你的,我一定能把你救出去。”我悄声说道。他呆滞的目光中出现了一丝不解。
“你救我?你救我当初为什么还要害我,你还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我们往后就不要再假惺惺了,已经结束了,我要被杀死了,我这里什么都没有了,你没必要骗了,我宁愿你告诉我所有真相,包括我的死法。”他突然抽回了手,眼中多了丝隐痛。
我摇着头,拉着他,“我真的不会再害你了,真的,当初我害你是因为我以为凌夜休不会杀你,可是现在他固执的不听别人的劝告,一定要杀你,我不能看着你死……”
他呵呵一笑,“我倒要看你怎么救我……”眼中已经是苍凉,显然不再信任我了。
我咬咬牙,没有再说什么,却走到门口去看外面,只见外面那些吃喝的狱卒,已经一个个的倒了下去,我眼中渗着一丝狠毒,回身拉着他,“跟我走吧,外面有人接应。”
他茫然的看了我一眼,低了下眼睛还是站了起来,“罢了,反正我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我们一起往外走去,两边的犯人都在疯狂的叫着,叫我将他们也放开,我不去理会,只是拉着他一直向外走,那些狱卒已经七歪八横的倒在门口,我低头去找钥匙,终于在一个狱卒腰间找到了,便又向外走去。
外面的天黑的像一块黑布,没有一丝光明,旁边的皇朝中那朝天的光显得有些讽刺,里面震雷般的吹打声让人心烦意乱,李非蕴在一边笑了笑,“怎么,宫里有喜事?”
我黯然的点了点头,“李非蕴要娶你姐姐。”
他一愣,显然不晓得什么姐姐,我笑的苍茫,“不是你姐姐,是苏家的小姐。”
他却仍旧用那种眼光看着我,好像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一样。
我掩饰掉心里的失落和痛楚,将他拉起来,看到萧水幕已经将马车赶了过来,对我点头,道,“走吧,人已经被我打发了。”
我拉着李非蕴上了车,马车缓慢的向前走着,将皇宫中所有的光彩都抛在后面,越来越远。
安然的出了城门,郊外的荒野上,我停下了车,萧水幕叹息一声走的远了,让我单独跟李非蕴说话,我指着车里的东西,说道,“里面是干粮和盘缠,够你一路用的了,你不要往南去,去北方吧,我已经让我囚氏的船队说好,他们会将你一路带到南胤。”
说完,我又郑重的拿出一个包裹,里面是白瓷罐子,我缓缓送到他手中,黯然道,“这是你的舒皇后的骨灰。”
他的脸立即一片死灰,“骨灰?……她……她死了?”
我转过头去,不敢看他的脸,只是低声道,“是,她自缢了。”
他的脸呆滞在那里,木然的看着城门,眼中已经潮湿了,一会儿,他却突然笑了起来,“都死了,一个个的都离我而去了……”
我抑制不住悲伤,眼神模糊的看着他,“她是为你死的,你要好好保重,她还等着你将她带回南胤呢。”
他呵呵的笑着,笑的那么凄苦,“是啊,我要好好活着……多么讽刺,她果然是为我死的,若不是我固执的要来洛阳,她也不会死,要不是我固执的相信旧情,她也不会死,若不是我自以为是,她绝对不会死,我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
我这时才感到他是那么的孤独,这么多年里,我从来觉得他是满足的,是幸福的,可是他却在另一个地方受着心里的煎熬,我为我自己的作为感到更加羞愧,我转过脸去,不想看他,只是默默的道,“是我害了你的皇后,你现在要为她报仇,尽可以杀了我。”
他却呵呵的笑着,“不,不,不,九媛,你知道我不会杀你的,不然我有那么多机会,我也曾想过向你动手,但是我始终没有办法,没有办法……九媛,我就是这样一个没出息的人,你说的对,我注定是要输给凌夜休的,我优柔寡断,我没有他那么狠毒,我永远不会赢了他的……”
我看了看天,最后只是无奈的将他往车里推,“你快走吧,不要耽误时间了。”
他却突然伸手抱住了我,将头靠在我的颈窝里,喃喃道,“好好保重自己,我这次说的是真的,从此我再也不会骗你了,此生你是我的梦,我会永远……永远在另一个地方看着你,九媛,记得小的时候你总是挡在我面前保护我,可是你自己才是最脆弱的,你总是强装坚强,你也该找个真正的好男人来保护你了,懂吗?别让你自己太累了,我看着你越来越消瘦,心里的痛,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拍着他的后背,笑着,“我们以后再也不会有欺骗了,真好,又回到了……小时候……”
他缓缓上了马车,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好像凝聚了几世纪的神情,最后一次倾注在我的身上,我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这是他唯一一次,真的毫无目的,毫无欺骗的真诚眼神,他最后温情的看了眼他妻子的骨灰,笑了笑,“舒隽,走吧,我带你回家……”
看着他的马车消失在暮色中,我一直拼命抑制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萧水幕慢慢走过来,将我靠在他的怀里,我轻轻的啜泣着,一会儿,才说道,“把桥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