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思索间，凤如歌已何时靠得身，一脸随意扫过他那张有些凌乱的书桌，被一副旧得黄了边角，皱了纸张的水墨画吸去注意力。在这么多精致的画卷书堆中，就是这最为不起眼的一幅画反而显得更加突兀，似乎隐隐透出主人待它的不一般，且能从侧面看出主人的心境。
无意抽出来拿在手上，借着漏进的阳光观摩起来，却在扫过那虬劲有力的弧线第一眼时，心里某处被深深震撼了一下。仿若染上下笔人当时心绪，能隐隐看到他提笔时荒凉的内心和无助的孤寂，正一丝丝渗进自己的心田。
而那副笔墨不多的画卷，亦是相同悲怆的漫天雪景，辨不清是风伴雪舞，抑或雪随发飘，却恰到好处得融合在一起，相交成一副缱绻无助的伤，在观者的内心轻易划开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但是，如若这幅画如此伤人，那这名画者一定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所有的悲伤，才有这样庞大的感染力让周围的人一同与他受伤！比如今的龙霄殿下！同样，若这幅画如此催人泪下，那这名画者一定用尽了所有的感情，所有的怜惜，才有如此巨大的感召力让周围的人一同与他叹息！那么今的龙霄殿下，心里早就住进了一个人，且这个人一定不是凤如歌！
意识到这一点，凤如歌全身狠狠打了个冷颤，却在下一秒拼了命地维持镇静：“这幅画，好漂亮……”
陷入沉思的龙霄猛回过神，望向她横放在手中的画卷，心狠狠痛了一下，不及思索已一把夺过，语气冷了好几分：“不要乱动。”
说完，轻轻嘘一口气，将那副画小心翼翼按向胸膛，表情舒缓许多，就像护着如命般重量的东西。但是，这样执着的太子殿下，看着怎么那么伤人？
凤如歌勉强从嘴角逸出一丝哭笑，觉悟般点点头，缓缓跪下身，匍匐在地上：“请殿下恕罪。”
“你这是做什么！”迟疑片刻，放下手中的画卷，去抚跪在地上的凤如歌。
“殿下，怎么办呢，即使进了这皇宫，凤如歌依然没有当您是太子的自觉。”那口气是万般的无奈，似刻意地疏离站在自己前面的人。
“小凤，你……”双手扶住她的胳膊，看向那张风华绝代的脸，是满满的固执已见，任人不敢违拗。
“哎……”轻轻叹口气，直起身，坐到她前面的椅子上，脑子已乱如棉絮。
“小凤定让殿下为难了，我明日就回楚地去。”继续保持着那样恭敬的姿势，却依稀听到自己的一颗心正满满破败开去。
那天明明落水之时，他第一个游向的是自己，却为什么感觉眼前这名男子正一步步离自己远去。早知今日，七年前的凤如歌不该放手，不能放手！哪怕只能抱在一起死去，也不能就这样轻易离去！
“小凤……”
“殿下喜欢的画里那名女子，对么？”与其让他亲口告诉自己这么伤人的话，为什么不是自己来捅破？
龙霄深邃的双眸里晕着忧伤，复望她质问的神情，微微一点头。
“呵呵……原来是一场可笑的赌博，我与她都输了……”凤如歌凄凉一笑，身子慢慢跌坐在地上，双眸里茫然一片。
“赌博？”龙霄俊眉微一皱，疑惑地看向她。
“呵呵，原本凤如歌以为殿下喜欢的是楚萱公主，”狠狠吸一口气，继续绝望凄笑下去，“拿自己去的命去试殿下到底喜欢哪个多一点，却在差点葬送了自己和她之后的现在，才明白无论楚萱或者我，不过都是多此一举。我们终都败给了画里的那名女子。”
“你说什么！”龙霄一脸震惊，迅速蹲到她面前，狠握起她的一支胳膊。
“我说，那次落水是我故意的，可笑了还为殿下先游向我而窃窃自喜。原来对于您而言，游向她或者游向我，根本是一样的无关紧要！”
与一名也许永远都无法出现的女子去比较，凤如歌永远都不能赢！当看透这一点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你说，那天是你故意将她推进水潭！”他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她伤人的话语中，根本就没有发觉她一丝丝惨白下去的面靥如同灰蜡一样。
回以木偶一般地点头，心里已是跌入深谷般的黑暗。明明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原来比这些年的守望更加遥远！那这么多年来，自己的坚持又是为了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龙霄颤抖得收紧那只柔荑，不可置信地望她，语气里是痛苦得隐忍，脸色亦好看不到哪里去。
“因为您的放不下，令我非常想知道凤如歌在您心中到底占据了多少分量，原这一切不过都是徒劳。”无奈地轻笑。
“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狠狠摔下她的那只胳膊，欲要破门而出，却在跨出门口时狠狠扶栏，背对向她。
“那画中的女子就是她，我龙霄生世爱得也是她！”冷冷的没有丝毫温度，不禁令人狠狠打起冷颤，由衷为他话中的重量而震撼。
“是么？”轻蔑的口气里透出伤痛过后才后的镇定，“可是，当时您为什么要先救我？”
抚在门柱上的手越收越紧，面容却一样的冷若冰霜：“只是不想在七年前唯有和你才有的美好记忆亲手毁在自己手里而已。”
回忆啊，终究是会过去，无论是怎么伤，怎么痛，怎么爱……
“只是可惜，她已经死了。你不想毁了回忆，却毁了现实！”说话的口气越来越放肆，面容的悲怆却越来越厚重。
“她还没有死！”握掌成拳，狠狠砸在原先的门柱上。
“龙霄，这一世，你与我一样，都得不到自己想爱的人……别忘了，我们一样都是被抛弃且生得最为不光彩的一类人。即使你现在是万人之上的皇太子，但是逃脱得了这种桎梏么？”这话算是什么意思，她混乱的脑子已经不明白，只是想让他认清一些事实罢了！
“呵呵，天若不仁，我龙霄便倒转乾坤！”
透出蔑视众人的狠绝语气，他放开嵌得一道道血痕的手，大步朝初夏的阳光里走去，面容上多了一分坚定和一分残忍。
而她，一定还活着，他坚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