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倒塌了一般的县衙大门,入眼就是三间大瓦房,正中间便是县太爷审案闻讯的正堂,两侧则是各级书吏的办公区,或许是因为冯唐的缘故,打扫的还算整洁。
冯唐介绍道:“少爷,咱们郑县县衙是一个两进的院子,前院办公,后院住宿,空间是有,就是简陋了些。”
周子羽大体查看了前院一番,便示意冯唐领自己去后院,毕竟初来乍到,衣食住行先要解决。
冯唐会意,领着众人从前院角门进入后院,跟前院不同,后院倒是颇为广大,甚至还有小桥流水阁楼,趣味十足。
“哇,好漂亮!”菁儿看到这小院子,眼里冒出两颗小星星:“少爷,以后咱们就住在这里么?”
“是啊!咱们就住在这里。”周子羽环顾四周,发现这后院着实不小,在树木掩映下,竟看不到外墙!他皱了皱眉眉头,看向冯唐,这么穷的郑县怎会有如此宽大的后衙?莫非其中有猫腻?
冯唐人老成精,早就料到这点,赶紧说道:“这些都是十年前那个县丞大人扩建的,只不过他刚刚扩建完,就被发配了。”
“县丞?你是说那个代县令?”周子羽点点头,想起冯唐曾经提到的最后一任县令,貌似是因为贪污被流放了,于是,他放过这题,问道:“这几年郑县的税收都是怎么弄的?”
“回禀少爷,因为没有地方放,郑县已经三年没收税了。”
“没地放?什么意思?”周子羽站住脚。
冯唐苦笑一声:“还不是因为路太难走,郑县税收的粮食都运不出去,只能堆在粮仓,从开国到现在,年年累积,早就把郑县的粮仓堆满了。”
福伯插嘴道:“二十年前的陈粮还在?应该霉烂了吧?”
“确实。”冯唐点头认可了他的判断:“不过陈粮都在粮仓最底下,没有人手根本云不出来,只能任凭它们烂在下面了。”
周子羽想了想,对福伯道:“福伯还是麻烦一趟,带两个人去查看一下粮仓,看看有多少陈粮腐烂。”
“是。”福伯应了一声,就要离开。
冯唐赶紧拉住他:“老弟走的时候可以带上陈二狗,就是门口衙役里面最年轻的那个后生,他管着粮仓的钥匙。”
“多谢老哥哥提醒。”福伯道谢一声,带着俩护卫离开了。
周子羽看了看身后,除了郝老六跟周大壮之外,还有五个护卫。便对周大壮道:“你带菁儿姐姐随处逛逛,挑个好住处。”
菁儿本想跟周子羽住在一起,好俯视他,转念一想自己都是快要嫁人的人了,确实不应该跟他太紧密,便点点头,跟着大壮离开,心中却打定主意要帮少爷调教一两个贴身丫头。
周子羽在院子里大体转了一圈,便带头向前院走去,他需要看看具体的帐薄明细。
冯唐早就把这些东西准备好了,便将大家向前院厢房领去。就在这时,周子羽耳中听到一阵阵沉闷的鼓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咦?这难道是衙门口那面破鼓?竟然还能响?”周子羽马上想起那倒塌了一半的大门中似乎立着一面鼓:“这就是传说中的击鼓鸣冤吧?”
“应该是。”冯唐有些意外:“不过这郑县自从没了县令,早就十多年没有开衙了啊,怎么会这么巧,少爷刚来就有人击鼓?”
“管他呢,看看去!”周子羽来了兴趣,当先向大门外走去,他想看看,是谁消息这么灵通,竟赶在自己上任第一天就来喊冤。
衙门前院很小,周子羽没走几步,就出了大门,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正费力地敲着鼓,周围十几个衙役紧张的围着她,却都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从侧面看去,小女孩模样还算周正,只是身子骨十分单薄,看她蜡黄的脸跟粗糙的手就知道家里条件不会太好,不过,她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认认真真一下下敲着手里的鼓槌,竟让周子羽心底产生一丝怜惜。
“少爷您看——”冯唐向人群外一指,那里是一副担架,上面蒙着一条白布,下面似乎是个人,冯唐小声道:“应该是个命案。”
这时,似乎有人提醒了小女孩一句什么。她停下了击鼓,回过头来,看到了一身锦衣的周子羽。
“求大老爷为民女做主!”小女孩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龙老爷看上了我姐姐,派人把她抓进府里,我爹爹找他们理论,也被打死了,呜呜呜。求青天大老爷给我做主啊。”
周子羽皱了皱眉头,对小女孩道:“你先起来。”
“大老爷不答应,我就不起来!”小女孩抬起头,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俏脸,哭的通红的眼中有一股与年龄不相符的坚毅。
周子羽怔了怔,没想到女孩正面竟比侧面好看得多。他没有再理会她,而是直接走下台阶,来到担架旁,轻轻掀开盖在上面的白布。
“嘶!”一阵阵倒抽冷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显然死者的样子把衙役们吓得够呛。连冯唐都有些站立不稳,倒退了两步。周子羽却面不改色。一来,他修习逍遥诀之后,定力大增,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意味,二来,当年他在网上看过更多恐怖图片,比这死者恐怖多了。所以才能镇定如初。
“少爷好定力!”冯唐称赞一声,大着胆子凑到跟前,仔细辨认一番,道:“这好像是前街的赵老实,开着一间杂货铺,怎么就死了?”
“赵老实?你确定?”周子羽看着被打得不成人行的死者,真不知道冯唐是怎么认出来的。
“这也是巧了。”冯唐道:“少爷有所不知,我在衙门帮忙其实是有薪水的,我年纪又大了,出不了郑县,便只能到盐店买盐,盐店里的盐死贵不说,还经常塞牙,后来我听说前街的杂货铺也有盐,虽然也不便宜,却比盐店好多了,于是去了几回,就认识了。”他又对着死者仔细辨认一番,肯定道:“确实是赵老实没错!”
“盐店是谁开的?”周子羽淡淡问道。
“这个不清楚。”冯唐摇摇头:“盐店里只有掌柜的跟伙计,不知道东家是谁。”
“大老爷,小的知道。”衙役中站出一个獐头鼠目的汉子:“盐店是龙老爷子开的。”
“龙老爷?怪不得!”冯唐恍然大悟,看向周子羽的眼神立刻变得不同了:“难道别有隐情?少爷是怎么想到的?”
“哼,恐怕不仅如此。”周子羽看向刚才的汉子:“你不错,叫什么名字?”
汉子大喜,立刻跪在地上磕头道:“小的李鬼,外号鬼子李,在大老爷手下干捕头。”
“捕头?你不是衙役?”周子羽对这些东西不是很了解,便指了指身后众衙役,问道:“你们都是干什么的?”
鬼子李立刻道:“老爷说的衙役肯定是站班,也叫站房,他们现在只有四个,分别叫黄云、黄鹤、孟飞、孟龙。”边说,他边将四人拉过来,一一见过周子羽。然后道:“他们站房就负责在老爷升堂问案的时候站在大堂两侧。除了站房,还有捕房跟刑房。小人就是捕房了,有三个兄弟,负责抓捕盗贼;另外还有两个刑房,负责行刑;两个税丁,负责征税;一个库丁,就是陈二狗,刚才跟福伯老爷去查看仓库了。我们这些人再加上冯唐老哥哥的代理文书,就是咱们郑县县衙所有人手了。”
周子羽见李鬼滔滔不绝,不仅知道盐店的幕后老板,连福伯的名号都打听出来了,确实有两下子,便随口赏他一个差使:“不错,是个人才,以后捕房就归你管吧。”
“谢大老爷!俺李鬼以后就是大老爷的人了,大老爷让我向东,俺绝不向西!”李鬼咧开嘴,露出两排大黄牙,腰板都挺直了不少。
“你们都跟冯老先生一样,叫我少爷就行。”周子羽点点头,认可了李鬼的投效,吩咐道:“把赵老实的尸首抬进去,本县要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