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627700000016

第16章 :消失的照片

苏明铭果然等着姚晓木。

因为中午大家都喝了酒,将省教育厅的领导们安排得周到细致,所以,宴席散后,红光满面的一群人,剔牙的剔牙,喝茶的喝茶,都摇摇晃晃地回办公室休息了。香樟学院中层干部的办公室一般都配有真皮沙发、茶几饮水机及封闭的大号文件柜,百分之九十的人在柜子里都放了一床毯子或棉被,中午休息时,将被子往三人沙发上一铺,关上办公室门,舒舒服服地睡个午觉。倘是夏天,空调开着,就更惬意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享受四季如春,所以,香樟学院每到夏天的电费特别高。

苏明铭坐的位置是,姚晓木只要出现在518门口,他第一眼就能看见。对于今天姚晓木在桌上的表现,苏明铭是满意的。女人在官场,好比润滑剂,能使僵硬的矛盾化解掉。而这些,院办的那些20几岁的丫头们却做不来,为什么,境界不够。姚晓木真是一个善于和男人打交道的天才,她能做到收放自如。就比如这喝酒,一开始,她始终不动声色,保持一份神秘感。等男人们的酒喝得多了,便生出新的把戏来,这个时候她再出场,显出一份新意来,而且,她把实力留在了最后。况且,她是千呼万唤始出来,所以,便显得金贵、高贵。特别是那一曲花腔女高音,把这些见过世面的但只会唱卡拉OK的头头脑脑们唬得目瞪口呆。送省教育厅的头头脑脑们上车走时,有一个戴金边眼镜的主任还特意对苏明铭提到了姚晓木,说她有点意思。好玩儿。苏明铭一脸暧昧地笑着,心里想:谁都知道姚晓木好玩儿,可姚晓木不是那种随便就能和谁玩的女人,她是香樟学院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的意淫对象。

进门后,姚晓木不客气地在沙发上坐下了。苏明铭站起身,他身体前倾,右手将门推上。

沙发有点矮,姚晓木仰面看了看苏明铭。她觉得今天两人的尺度都比较大胆。一是苏明铭有不关办公室门的习惯,当和女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二是姚晓木本人,竟然是探究的眼神直接扫过去的,她就知道苏明铭将对她说的事情肯定很神秘了。

办公室的地面好像刚拖过,再加上窗外的树荫,显得阴凉,舒服中带点入骨的寒意。苏明铭看姚晓木的眼神有些赤裸裸,这有些出乎姚晓木的意外。在姚晓木的印象里,苏明铭是一个非常有修养和内敛的人。姚晓木转念一想,或许是下午喝过酒的缘故,本性显露,男人嘛,都有这样的时候,就不计较那么多了。因为两个人的距离比较近,所以,姚晓木能感觉到苏明铭身上呼吸的一股热气酒气。无数次,姚晓木看着这个英俊帅气干干净净的男人,也曾有过动心的一念。现在,他的眼神就那么明白无误地告诉了她答案,又叫她如何克制自己呢?苏明铭的声音很小,因为压得很低,好像一股风贴着地面徐徐前行,充满了别样的张力:“晓木……”

姚晓木迎着他的目光,等待着下文。

苏明铭将后面的话咽了进去,他觉得现在这个时候不适合表白什么,特别是在两人喝了很多酒的情况之下。但是,不喝酒,他们彼此之间更不会表白。苏明铭陡然记起自己叫姚晓木到办公室来的真正目的,对于这个他心仪的女人,他的心有些隐隐作痛,他不愿意她受到丁点儿的伤害,他要告诉她真相,他要帮助她。苏明铭不想等了,他没有时间,再说,他也不忍心继续隐瞒下去。他从抽屉的里层拿出信封,对姚晓木说:“晓木,你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姚晓木摇头。一脸的无辜和满眼的纯真。这又让苏明铭的心颤栗了一下。

“你不要吃惊。有人给我寄的,一封匿名信。你的……****。”

姚晓木呆掉一样,她结结巴巴地问:“什……么?什么?我的****?怎么可能?”

话在落音的当口,苏明铭已经将信封递给了她:“我不能确定现在学院里到底有多少人收到你的****,但据我目前所知,还没有扩大的迹象。”

姚晓木一边接信封,一边揉了揉眼睛,说:“我得罪谁了?”

苏明铭拖过一个椅子在姚晓木旁边坐下来,小声说:“现在,我找你来,就是想和你商量,想找到这个发****的人。我现在有些担忧,晓木,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现在网络很可怕,假如他将这张****发到网上,那就完了。所以,我们必须摸清敌人,他寄这张****给我到底居心何在?”

姚晓木的手指伸进信封,停顿了几秒,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然后笑起来,说:“苏主任,没有照片呀?”

苏明铭的右下眼皮微微扯动了一下,反问道:“怎么可能?”问的同时,他接过姚晓木手里的信封,确实,里面空空如也。

这是他所没有料到的。

苏明铭微微蹙着眉头,他的后背不觉冒上一股凉气。是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偷走了****呢?难道暗处里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他?而姚晓木更是一脸的无辜和满眼的纯真,她嘻嘻笑了,认为苏明铭在和她开玩笑,说:“苏主任,别吓我啊,我的心脏很脆弱的。”最后一个“的”字落在地面上,脆崩崩的,娇滴滴的,带着点儿娃娃音。

苏明铭哭笑不得,自言自语地说:“不可能呀,真有的。”

姚晓木见苏明铭有点儿着急的样子,可能怕他背思想包袱,虽然心里头不相信,嘴里还是顺着苏明铭的意思说:“苏主任,寄这照片的人的确心怀鬼胎,他可能要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姚晓木的平静让苏明铭略略感到有点意外,他想起自己的老婆贾翠林,如果换成姚晓木这样的处境,估计歇斯底里的得疯掉。看来,女人也是有性格差异的,这么一想,说出来的话多少带着点怜惜的成分:“是的。你现在上升势头很劲,势必引起学校某些中层的嫉妒。我敢肯定,发匿名信的一定就是学校内部的。不会有其他人。本来,我说这些话是不太合适的,但因为你是在周院长的一手培养下提拔起来的,我不能不对你的政治生命负责任,你说,是不是?不过,照片失踪的确出乎我的意料。你放心,我会查的。”

一张不见踪影的****,经院办主任苏明铭这么一分析,里面的阶级斗争一下子就昭然若揭了。姚晓木半信半疑地说:“那就请苏主任多多费心,我一小女子,实在不是这些阴谋家的对手。”

因为不见了****,苏明铭有点儿心神不宁,他看了看手表,姚晓木心领神会,说:“苏主任,我还有点事儿,要下楼了。”

姚晓木离开后,苏明铭看着窗外,脑子里细细回忆着:从收到照片到现在,也就一两天的时间,难道这照片自己长了脚,飞了?苏明铭陡然想起昨天开中层干部会议的时候,曾不小心将匿名信带到过会议室,想到这里,不觉头皮发麻:难道把照片落在办公室了?不管怎样,苏明铭决定将此事弄个水落石出,他明白,这个匿名信制造者,表面上打击的是姚晓木,其实,他所想要达到的,是另外一种效果,他要打倒的,或者说,是一批男人。他看着窗外的大樟树,冷笑道:你隐藏得再深。我也要挖出你。很明显,这个“你”,在苏明铭的心目中,已经精确到人了。

其实,刚才话就在苏明铭嘴边,他差点儿问姚晓木对严必文的印象怎么样。后来他想想不合适,又把话咽回去了。假如要想打击某一个人,没必要敲锣打鼓让全世界都知道。

周彩红轻咳一声进来了,她把一摞院长签完字的文件放在桌上,正准备转身离开,苏明铭叫住了她。

“周大姐,来,坐,坐。”苏明铭和颜悦色地说,“我有件事想问问您。”

“哦,你问吧!”周彩红觉得奇怪。今天苏明铭主动和他闲聊,看来心情不错。同时,心里也直打鼓,不知道他有什么事要问。

苏明铭眼神犀利,像一把利剑,与刚才的和颜悦色迥然不同:“周大姐,昨天下午开会,您收拾会议室,没看见桌上落下什么东西吧?”

周彩红的一双金鱼眼轮了轮,她缓缓地说:“好像没有。咦,对了,桌子上有一次性茶杯,还有几张报纸,我都扔垃圾桶里了。”

苏明铭眉头紧蹙:“那昨天和今天,有没有谁来我的办公室?”

周彩红低着头。

“告诉我,是谁。”苏明铭说。

因为要做清洁,助理周彩红手里有一把518的钥匙。她犹豫着,话从嘴里出来时,底气显得有些不足:“苏……苏主任,我……”

苏明铭的脸更加阴郁和严肃了,他知道里面有问题,说:“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不要瞒我。你看看,香樟学院哪一件事能瞒得了我苏明铭?”

这句话是有威慑力的。周彩红说:“是……是贾医生来了的,中午你陪领导吃饭去了。”

“我老婆?贾医生?她来干什么?”苏明铭感到意外。

“我也不知道。当时我正准备去吃饭,她来了,我就让她在你办公室坐了一会儿。我说我去找你,她说不用。过了没半天,她就走了。”

“她没说来做什么吗?”苏明铭说。

“哦,我想起来了,她说好像医院的车下乡宣传回来,经过学校,就顺便来看看。我当时说买饭她吃,她说已经吃过了。”

其实,周彩红知道贾翠林拿走了****。当贾翠林发现周彩红看到她拿的那一瞬间时,忙嘱咐说:“大姐,要是他问起,你就说什么也没看到。为我保密。你发誓。”当时,周彩红答应了。

“那您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苏明铭微皱着眉,见周彩红低着头,说,“好了,周大姐,你忙去吧。”苏明铭挥挥手,意思是周彩红可以离开了。他站起身,走到一个没上锁的文件柜前。伸出手臂,在文件柜的上方摸了摸,是一把钥匙。抽屉上备用的。他心里盘算着:肯定是老婆贾翠林用这把钥匙偷偷打开了他的抽屉然后拿走了****。只有贾翠林知道苏明铭这个习惯,家里所有的备用钥匙都放在柜子的顶部。贾翠林路过香樟学院,想看他想吃饭,完全可以打电话给他,如此偷偷摸摸突然袭击,完全是想从他办公室的抽屉里发现某些秘密。想到这里,苏明铭心头生出一股无名之火,他拨通了贾翠林的电话,电话响了十几声,无人接听。

****,对于姚晓木来说,好像并未产生影响。或者说,姚晓木不相信会发生这种事情。这个周六,姚晓木穿上运动鞋,照常六点去学校运动场跑步,回来时,金一轩开始唠叨床上的被子没叠。姚晓木说:“你不是后起来的吗?”

金一轩说:“后起来不后起来,你就该把你的狗窝整理一下,做女人总要像个女人的样子吧?”

姚晓木一听,就知道金一轩在找茬儿了。大概在办公室受了气,要回到家里撒。可她的气,又朝谁撒呢?她说:“你说说,女人应该是什么样子?告诉我,是不是刘慧芳那样的?”

金一轩说:“姚晓木,你是不是变得越来越不讲道理了?”

姚晓木说:“到底谁不讲道理呀?今天,我这被子还偏偏就不叠了,你把我怎么着?”

金一轩说:“家里来个什么人,人家看得过去吗?”

一听这话,姚晓木就来了气,她说:“看不过去,他走他的人,到底是谁呆在家里?我看你是不是对我越来越看不顺眼了?”姚晓木和金一轩刀枪唇剑、针尖麦芒。

儿子加加在旁边拉着姚晓木的衣角,劝道:“木木妈,算了,算了,马虎点,别生气。我想出去补课,苏前峰在补课,你怎么不把我送出去补课啊?”

姚晓木禁不住“噗哧”一声大笑起来。她拍着加加的脑袋,说:“乖儿子乖儿子,我这就送你出去补课。”确实,关于补课的事情,加加说了多好次,他说他班上的很多同学周六周日都在外面培优,假如他不补,以后成绩就会掉队,他说他不想成为一个成绩差的学生。姚晓木一直答应着,就是按兵不动,一来呢,是手头上的杂事多耽误了,二来呢,也想让儿子轻松点。哪知儿子反倒来求姚晓木来给他安排补课了。金一轩见她笑,摇摇头,叹了口气,说:“唉,儿子摊上这么一个妈,真不知道是他的幸运还是他的不幸!”

在收拾东西准备出门的时候,姚晓木发现加加正跪在床上替她叠被子,这一举动又引发了金一轩的一通长篇大论,姚晓木听见他说:“真是绝妙的讽刺!不到10岁的儿子给懒得抽筋的娘叠被子,我要是有摄影机,现在就摄下来放进历史博物馆让别人来参观!”

姚晓木站在他对面,指着他的鼻子尖:“金一轩,你有完没完?这只能说明我对儿子教育的成功!”姚晓木瞅了一眼床上,被子没有规则地滚成一团,靠在枕头边。不过,比没叠的时候强多了。姚晓木说,“加加,真棒!走,妈带你去补课!”

路上,姚晓木和加加拉起了家常。她问他为什么这么懂事,这么严格要求自己。加加抬起头,问姚晓木:“木木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好不好?”

姚晓木和蔼地说:“问吧,加加,你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木木妈。”

“我想,我是不是听话,好好学习,你和爸爸就不离婚了呢?”

“啊?听谁说我们要离婚?”姚晓木吃了一惊。

加加说:“有天你们吵架的时候我听到的。”

姚晓木哭笑不得,说:“加加,有时侯,大人们之间说的话,你是不会懂的。你长大了之后才会懂。那是我威胁爸爸的呢。”

“哦,你不和爸爸离婚是吗?那我就不用去补课了!”加加的推理真让姚晓木啼笑皆非,她说:“爸爸妈妈的离婚与你补课是没有关系的,你这叫什么逻辑!看来,我还是要离婚。”

加加差点哭起来,说:“木木妈,我这不是去补课吗?刚才说着好玩的!”

姚晓木心里暖融融的。儿子不像她,他细心懂事,还善解人意。也许是因为他太乖不用她操心,所以,现在的情形简直完全反过来了。

在二元街教育培训中心,姚晓木给加加报了个作文启蒙班,培训费一个月300元,还不算多。下楼后在知春路的拐角处遇到了中学同学韩玉林,她推着车在卖糊汤米酒,长期的风霜雨雪已把她的脸摧残得没有一点肉色,脸上还布满了雀斑。韩玉林是中学同学中混得最惨的一个。不管是情感还是生活。以前读书时,追过马松,哪知马松偏偏对她没感觉,还把他的情书未拆封就交给了班主任。班主任找她谈话后,她自暴自弃。当然,学习上也一落千丈。

这其中,姚晓木与韩玉林还曾有过误会,因为马松。简单说来是这样的:韩玉林追马松,而马松追姚晓木。这样导致韩玉林认为是姚晓木第三者插足才导致她与马松无缘,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理姚晓木。姚晓木也是有口难言。后来,从其他同学的口里陆陆续续听到她的一些消息。她最先的工作是在一家环保设备厂里当销售经理,后来企业倒闭下了岗。回家后做过一段时间的咸菜,后院里搁了六七个大咸菜缸。韩玉林那时候每天的工作就是腌咸菜洗咸菜切咸菜卖咸菜。只切得手指发麻。每天早上六点不到就要出摊,十几个品种,坛坛罐罐、大小脸盆,都要从家里搬出去,先在三轮车上码好,然后推到集贸市场上去。刚开始生意还可以,一个是独家经营,另外有个重要原因是市场附近有几家大型的织布厂、毛巾厂什么的,女工们下班后,顺便从市场带点菜回去做饭。不久,织布厂、毛巾厂等工厂也相继倒闭了,摊位空荡荡的,后来市场上还又多了三家卖咸菜的,眼看着生意越来越难做,韩玉林便收了摊,不做了。现在重出江湖,又卖上了米酒。见了姚晓木,想打招呼又欲言又止的样子。此时此刻,姚晓木认为,最好的方式是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姚晓木微笑着,说:“玉林呀,真巧,想见你就见着了。”

“哟,晓木呀,和儿子逛街买东西?来,喝米酒!”韩玉林把三轮车靠在路边,一双眼睛不再躲闪,勇敢地迎向姚晓木。一边说,一边从塑料袋里取了泡沫碗盛米酒,加加的舌头已在嘴唇上舔了一圈了,姚晓木笑着接过,递给加加说:“喝,谗鬼!”

韩玉林看着姚晓木,欲言又止。姚晓木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说:“玉林,有啥事,你说!看我能否帮得上忙?”

韩玉林笑了笑,说:“不知道你为不为难?这样的,我有个弟弟,在你们学校读书,有机会的话,你看能不能关照关照,当个干部入个党什么的。他叫韩飞翔。”

“哦,读大几?哪个系的?”

“大一,机械系的。”

姚晓木说:“好的,我打听打听。”

“那谢谢你了,晓木。我也该走了,卖完了要回去做饭。”韩玉林一边说一边推车。

和加加回家的路上,姚晓木一直没有说话。加加偷看了她几眼,知趣地没有说话。

十字路口旁有家卖鸭脖的,小红塑料桶倒挂着,里面点了灯泡,像红灯笼。前面不远处梅花王蛋糕的玻璃门上一左一右两个卡通娃娃拉着“欢迎光临”的横幅。扫了一眼加加,姚晓木就知道他的心思,便牵着他进了面包房。

加加说:“木木妈,我也想入党!”

姚晓木又好急又好笑, 说:“入什么党啊,小屁孩!”

加加说:“刚才那个伯伯说的,说叫你关照当干部和入党。现在我已经是干部,所以,想入党。”

姚晓木拧了拧加加的耳朵,说:“傻儿子,专门捡人家耳朵根子干嘛?”

回到家,金一轩已经不在了,餐桌上留了个条儿:姚处长,我请个假,几个作家朋友邀我去江滩喝酒。姚晓木笑笑,把便条丢在了一边。没有谁比她更了解金一轩了,完全是个大男孩,胸无城府,没有任何追求,除了写那部永远也写不完的长篇小说。不过,这样也好,省得自己成天算计,活得累。金一轩溜了,姚晓木也乐得安静,她想在家好好享受享受这个周末。

窗外传来收破烂的叫声。

这叫声,几乎成了香樟学院教工小区的一道风景。这叫声,绝对的民族加美声。每每听到这声音,姚晓木就想起李娜,想起高亢悠远的《青藏高原》。整个小区被这声音铺满之后,出现的是一个40多岁的女人,一张黑红黑红的脸,沾满灰尘的蓝工作服罩在棉袄外,结实而丰满。姚晓木站在阳台上朝外望了望,想把家里的一些废品给卖了,正准备清理,客厅里电话铃响了起来,金一轩问她看到请假条没有,想到金一轩还是怕她的,姚晓木笑起来,说:“你这是先斩后奏,看回来我怎么罚你。”

刚放下电话,姚晓木正寻思自己该吃点什么好,电话又响了。以前家里电话是有来电显示的,后来,金一轩说一个月多6元钱不划算,去电信局取消了。现在电话又响,姚晓木以为是金一轩,一拿起话筒就说:“怎么老打老打的,是不是灌了几杯猫尿就找不找北……”

话还未落音,那边说:“姚晓木,你感觉还蛮灵呢?怎么知道我们要喝酒?我是严必文哪!”姚晓木一听声音,知道是她的顶头上司——老大严处长,想着怎么化险为夷,便将错就错,继续骂道:“金一轩,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冒充严处长?你有他一半的本事我算服你!我们严处长你是随便冒充的!”

严处长那边笑起来,说:“姚晓木,是我呀,我就是严哪!”

姚晓木一听严处长把自己的名字都省略了,单说了姓,知道现在没事了。忙说:“对……对不起,我以为是……”

“哈哈,我就知道你认错了人,和老公斗嘴呢?没关系。我现在在中南路,准备喝酒,你能不能来?”严处长说。

中南路?坐车过去要一个多小时。就是能去她也懒得去呀,不过,姚晓木猜如果说不方便坐车,严必文肯定要派车来接她。也不知道来了哪路贵客,还要劳她去喝酒。去,是万万不能的,加加一个人在家哪能行?姚晓木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大智若愚的姚晓木,想出一个点子是分分钟的事情,当然,那个点子,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她是撒谎的,但偏偏还能原谅她。

姚晓木说:“老大,今天怎么在那儿喝酒?”

严处长说:“刚好和一个朋友碰上了,就在这儿喝。”

姚晓木不知道严必文所说的朋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心想还是敬而远之为好。在一起,不知道以后又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姚晓木决意还是回避为好,她说:“金一轩刚才打电话回来,说他在外面有应酬,家里刚好来了客人,走不开。”

严处长有些失望:“真的来不了?”

“真的去不了。”姚晓木说。

严处长说:“哦……那行。你忙吧。”

挂了电话的严必文将手机放在桌上,身边的一个穿土红色T恤的男人眉眼间带着点桃花纹,他轻薄地问:“严处长,情况?”在H省,一般称呼情人为情况。

严必文说:“陈总啊,我哪里有你那样的艳福!这个,就是我给你提的那个姚晓木。本来想拉她来,让你见识见识,可惜她有事儿。”

被严必文称作陈总的人名叫陈礼刚,是香樟学院一带的地痞流氓,做房地产,开有一家金星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与严必文私交甚好,相互间称兄道弟。这个周末,严必文之所以私会陈礼刚,是想将近日心中的郁闷一吐为快。在给姚晓木电话之前,他已经和陈礼刚谈到了自己在香樟学院日益受排挤的现实,虽然他各方面做了很多努力,还是不尽人意。

陈礼刚将半截中华烟在烟灰缸里摁灭,又将茶水泼洒上面,说:“严老弟,这次你怎么阴沟里翻船?家长那边为什么不安抚好呢?我听说了告状的事儿。唉,还是小心为好。不过,你说,你看谁不顺眼,只需言语一声。我不相信,在我的地盘上,哪个敢在老子头上撒尿!”

听了陈礼刚一席话,严必文的气稍稍顺了一些。他说:“千万不要乱来。有几个人,不是那么容易搞定的。”

陈礼刚不服气,皱着眉,问:“你说,我只需要知道名字。苏明铭,还是刘昌平?”香樟学院的领导,陈礼刚没有不清楚的。他就是靠这块地皮吃饭。学校小到翻修食堂,大到做办公大楼,都是他的事。而他与严必文结下深厚的友谊,是因为前几年他为不够录取分数线的侄女读书找了他帮上了忙。

严必文的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名字就是苏明铭。但是,他不敢说。怕说出来日后陈礼刚为他出气动了粗,他这边不好说话。

严必文递给陈礼刚一支烟,自己将烟在桌上夯了几下,说:“现在,香樟学院里,我最大的障碍就是姚晓木。”

陈礼刚说:“奇怪,她不是副职,不是你的部下吗?”

“是的。但是,我在学校听到一些谣传,学校某些人想让她取代我的位置,或者让她去学工处当处长,现在是预备期。”

陈礼刚问:“消息可靠吗?这女的什么来头?”

“可靠。来头不是太清楚。这也是我纳闷的地方。反正提拔上来挺突然的,以前当辅导员。我今天找你,其实是为另外一件事。院办主任苏明铭接到一封装有姚晓木****的匿名信,我现在知道他肯定怀疑是我寄的。虽然我******想寄,可真的没有寄。我想让你查一下,看是哪位神仙高人搞的鬼。”

陈礼刚夹了一根鸭脖子,直楞楞地咬了一大口,说:“为这么一个破女人还花那么多工夫,麻烦不麻烦?严老弟,要不,我直接把这****废了得了,省得你猜来猜去的,累得慌!”

严必文问:“怎么废?”

“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弄一车儿,找准机会,把她撞了。有保险公司挡着,不要我赔一分钱。”陈礼刚的两颗板牙宽宽的,透着一股儿结实劲儿,严必文盯着他蠕动的上下嘴唇,有点儿心慌:“别,这都是下三烂的招数,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免得把自己搭上,何必呢?其实,刚才我电话她,也只是想试探试探,知道她不会来的。她精着呢。”

“娘儿们毕竟是娘儿们!我从来就没把女人放在眼里!”陈礼刚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情。

严必文说:“陈总,来日方长。反正你也经常在学校里面出出进进,给我观个场就行。有机会你帮我打听打听,看还有谁和姚晓木过不去。”

“没问题,这几个月我可能要泡在学校了,校门的改造工程,已经拿下了。”陈礼刚颇有些得意,“干杯,老弟!”

这一顿酒,两个人喝了好几个小时。说起来是严必文请客,其实是陈礼刚买的单。喝完酒,两人又在甜妹子洗浴中心泡了个澡,出来时,脚像踩在棉花堆里,找不着北了。

同类推荐
  • 娱乐之星光

    娱乐之星光

    主要是韩国娱乐的故事。将就着看吧,打发时间。
  • 影城大亨

    影城大亨

    荣少亨无意中重生在了香港的八二年,并且阴差阳错地进入了号称“明星少林寺”的香港无线电视台,从此展开了他叱诧风云的一生。
  • 升职宝典

    升职宝典

    讲述一个落魄青年捡到一本升职宝典进入外企之后的故事。。。PS1:现实类作品
  • 韩娱之痴念

    韩娱之痴念

    为什么书写娱乐?为什么坚持?怎么坚持守护?……因为梦。因为执念。用生命坚持守护梦和执念。这是韩娱,韩流的世界。一起去守护自己爱的,希望的梦吧!本书互动群:321228553。龙套意见疑问大家都可以在群里聊。另外番外篇更新了一部自己开阔的韩娱分支,末日的,大家看看吧。
  • 权枭

    权枭

    年轻的三秦省师范大学的毕业生李泽宇分配到了三秦省最穷的地方当了教师,而他的初恋女友的父亲是当地教育局副局长,巨大的家庭背景使得初恋女友抛弃了他,而李泽宇在一次机缘巧合中误入官场,看李泽宇是如何笑傲官场,成为一代权枭。
热门推荐
  • 最强强兵

    最强强兵

    某新人特工被华夏官方秘密派遣回国,依靠自己,灭间谍,端老巢,建立势力,获取美女芳心!一起进入强兵世界,看他如何称霸都市!
  • 等不到的我爱你

    等不到的我爱你

    十七岁,豆蔻年华,他许她地老天荒。二十七岁,荏苒光阴,她拒他千里之外。这十年之中,他说过无数次爱你,却遥远得连末梢都听不到。这十年之中,她想过无数次忘记,却挣扎得连呼吸都很艰难。兜兜转转的岁月,如风一样来去自如,一场相遇生动彼此生命,却又爱得倍感苦涩。也许,很多事往往都没办法,就像先爱上一个人,却又不得不选择忘记。可惜的是,宿命让我在最美好的时候遇见你,却未教我怎么遗忘……
  • 战警铁战

    战警铁战

    血与汗的挥洒,超强度的疲惫作战,随时准备出击。军人,不会说出他多苦多累,当他看到他保护的东西安全后,他才会笑。战警,不一样的军队,不一样的人生,却都是同一样的一生!
  • 凤仪

    凤仪

    好吧,十三层跳下是死不了人的,只会穿越。好吧,穿越就穿越,为什么没有法宝异能。好吧,两手空空来,为什么一来就被纨绔逼婚。......命,能不能再苦点?一个平凡的现代女子,莫小言,意外重生在永乐年间,演绎一场时空中的悲欢与离合,精彩尽在不言中。
  • 耳边奔跑的花田

    耳边奔跑的花田

    《读·品·悟·青春的荣耀·90后先锋作家二十佳作品精选:耳边奔跑的花田》是林卓宇的个人选集,文字从从容容,而且还有一点老辣的意味。他的这份老成持重不仅表现在文字上,而且表现在他对生活的感受和体验上。恋旧,或者说怀旧的情结,在他的文字中也占了不少的比重。人世的沧桑,世事的变迁,都会在他的心灵上发出或轻或重的声音来。哪怕是一次小小的迁徙,小小的搬家,也会让他发出一阵如梦似幻的感叹。
  • 家有狐仙

    家有狐仙

    从天而降掉下个仙女把我砸死了……很好。啥?这所谓的仙女是狐狸变的?为了补偿我不仅将我复活,还和我时刻住在一起防我猝死?这是什么神展开?没办法,来看我那一段奇葩的快乐生活吧……
  • 绝代妖孽戏宠桀骜王妃

    绝代妖孽戏宠桀骜王妃

    她,0818,21世纪的暗夜之王,哪里有黑暗,哪里就有她。她没有名字,只有0818这么个代号,在黑暗的世界里她就是主宰。夜卿娆,夜家嫡女,娘死的早,爹又不疼,庶姐欺,姨娘打。天生没有灵力,世人臭骂夜草包。当夜妖娆再次睁开眼,她已不是曾经的她。废物!草包?No!没人爱?错!任人欺?谁敢!!!骗皇上,骂太后,揍庶姐,反九天。十八般坑人技术样样精通,她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也犯人。人若犯我,必千百倍讨之!且看她如何傲九天,如何风华绝代!
  • 王爷,王妃很淘气

    王爷,王妃很淘气

    这篇文文是男女都强的,咱们的女主角是全能的哦,做饭、用毒、医术、武功、颜值什么的都是杠杠的!!!咱的男主角也不是盖的,颜值高、温柔、体贴、痴情(话说,男主角只对女主角体贴。)“王爷,王妃去青楼了,她说那里的人可美。”小厮战战兢兢的说。椅子上的邪魅美男笑了,笑的可渗人。“玖月晓,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宫陌风指着某女屁股后面的一群美男,撩人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某女狗腿的笑笑,抱住宫陌风的胳膊,撒娇的摇了摇,然后撇清关系,“他们跟我没关系,真的!!!我保证!!!”“哼!”某男傲娇的转过了头。欢迎大家来看看,好看好看哦!!!!!
  • 中国民间收藏实用全书:古代书画鉴赏及收藏

    中国民间收藏实用全书:古代书画鉴赏及收藏

    每一个书法家都有来源,没有来源的书法家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收藏当代潜力书法家尽管注重的是“当代”,然而,当代也是从古代而来的。所以,了解中国古代书法历史,对于我们收藏投资当代潜力书法家是必不可少的基本知识。
  • 第十州

    第十州

    朝闻道,便成帝。寻古了今,踏无上境,一代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