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死亡
若惜坐在车子里，她的心已经一片平静。
她想好了。
今夜，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心愿，下面，她只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离开这个世界。而离开这个世界前要先完成的两件事，一是打发走路明，二是把自己打扮的干净漂亮一点。
她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被揉坏了，而且上面还有着片片血迹。
“到了，若惜。下车了。”
路明把车子停在了S市高档商业街上，
“欢迎光临！”
装饰豪华的品牌店，那眩目的玻璃门，在路明拉着若惜的手，刚走上台阶的时候，就被店员小姐拉开了，一脸的笑意。
若惜惊讶的回头，
她没有想到，这么晚了，已经是晚上一点多了吧，怎么可能呢？店不是应该都关门了吗？
她突然想起，在车上路明打的那两个电话。
他真的为她做的太好了，而她却什么也没有给他。
路明看到若惜感激的眼神，
他拥着若惜走进去，
“只要你喜欢就好。”
的确，这一切全是他叫人安排好的。路家企业的大少主，只要他发话，哪个商家不买他的面子。再说了，这可是大财主啊，这年头，没有谁傻的跟钱过不去。不是吗？半夜开门卖东西有什么稀奇，只要给钱，啥都敢卖啊！
“你们帮这位小姐选几件来。”
路明吩咐店员去选衣服，他拉着若惜坐下，
“Valentino品牌，不是最高档的。但是无论何时，无论何地，VALENTINO始终是奢华、优雅的曼妙化身，洋溢着梦幻般的视觉隐喻，一经融入平和的现实生活，便幻化为个人感官与社会情绪的完美统一，它代表着永恒的优雅惊叹号。我觉得，它最适合你。当然，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再去另一家，夏奈儿那是永远的经典。我已经让人——”
路明的话被若惜拦下了，她的小手，柔软细白，捂在了路明的嘴上，路明的心里无端荡了一下。
“好了，这就很好了，谢谢你。”
“小姐，这件梦幻第十一季，应该很适合你，你可以试试吗？”
若惜看着店员小姐拿了一件淡黄色的长裙，走过来，她站起来，向路明笑一下，
跟着店员走进了更衣间，店员很细心，帮着若惜穿好，那是一件大蓬下摆的长裙。真是奇怪，一年不是只有四季吗，为什么它却叫梦幻第十一季呢？
若惜茫然的想着，店员在给她拉起后背的拉链的时候，赞叹一声，
“小姐，你的皮肤真细啊。”
“是吗？”
若惜苦笑了一下，她下意识的抚了一下自己细嫩的几乎透明的皮肤。
也许这是许多女人蒙昧以求的美白细嫩，可是，在她，那是心中的永远的痛。
因为她自幼就因病痛，而不能在阳光下和别的孩子玩。所以，那是没有被阳光晒过的水白肌肤。
因为她极度敏感，不知道什么东西，就会使她过敏。所以，自幼妈妈就细心呵护，不让她的皮肤沾上一点东西。
所以，才成了今天这样特殊的皮肤，别人眼里的美，在若惜眼里，只是两个字，脆弱！
“好了，出来了。路先生看一下，小姐穿上去好美哦！”
店员小姐笑着，拉着若惜的小手走出更衣室，她拉着若惜转了一下身子。
一片黄色的梦，在路明的眼前一下子闪开了。
而那一瞬间转过来，又转过去的背，让路明的牙咬了一下。
那皮肤美丽的如初雪，几近透明，可是，那上面却有几道清晰的淤青。不要说，那一定是刚才那个该死的……
路明的脸扭曲了一下，
“怎么，不好看吗？”
若惜歪了一下头。
“好——看，不过——”
“哦，我也想再换一件。”
若惜突然脸红了，她一下子明白了路明的犹豫。
一定是她后背那一块露的太多了。嘻，她本来就担心吗？是吧。还是不要这件的好。
“哦，没什么。其实，也是很好看的呢？”
路明嘴很笨的，一时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他想笑一笑，可一笑，又扯动了嘴角的伤口，嘴痛的要命，而脸上青肿的地方也痛的要命。
若惜走过来，蹲下来。盯着路明，
“我们来约定一下。我呢？就在这里试穿衣服。你也知道，女人吗？买衣服都是很挑的。要花很长时间的。你呢？就用这些时间去到医院处理一下你的伤口。”
“不，我——”
路明刚要说，我不离开你。我们挑好衣服一起去医院。
可是，若惜的小手轻轻握住了他的大手，
“你知道，我不想和一个满脸是伤的男人约会的哦。而且我也不喜欢等人。所以呢？你就要听我的话。你去治伤，我挑衣服。放心吧，在这里，店员小姐会帮助我的。相信，在这方面，她一定比你行的。”
路明没有再说话，他似乎没有什么理由反对。
尤其是若惜的小手轻轻握住他的手，那小手，那样柔软，那样娇嫩，却那样冰冷。
“好了，半个小时，我只给你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你就要重新带一大把美丽的玫瑰，还有我最喜欢的鲜奶蛋糕，来接我。好了，还不快走。”
路明定定的看着若惜的小脸，那微笑的苍白的小脸，那玻璃花一样的肌肤，是的，奇怪，他怎么会觉得若惜的皮肤像玻璃花呢？
路明的手抚上了若惜的脸，若惜下意识的向后闪了一下，但在看到路明眼里一闪而过的伤感时，她没有再往后退。她闭上了眼，感受到了她的小脸，就在路明的大手里，温厚的大手，让她的内心里，有着一种舒服的安全感。
路明看着若惜，眼眸里一片温情。
若惜都这样说了。
她要和他约会了。
他当然没有什么理由反对了。
路明站起来，
“好，我答应你。这就去。等我，半个小时。”
路明转身向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店员小姐说了一句话，
“挑好衣服，给她外面披件毛披肩。”
说完，他就走了出去。
“小姐，你好福气哦。男朋友这样疼你，这样细心的男人真是少有哦。”
店员小姐的话，落在了若惜的耳朵里。
可是，她却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样。
她呆呆的站在那里。
慢慢的，泪笼上了她的双眸……
“小姐，你看这件可行，这件可是我们店的招牌，一般是不出卖的。你是路先生的女朋友，我们老板刚才打电话来了，让您试试这件。”
若惜从茫然中醒过来，看到店员小姐的手上正拿着一件白色的裙子，抖开，如水般流过。
简洁的式样，却有着一种难以说清的雅致。
她一见就喜欢上了。
“好吧，就这件吧。”
店员小姐带着若惜去试衣间，帮若惜穿上。衣裙一上身，若惜就感觉到了那绸子的柔软，是那种软到想让人落泪的感觉。
“很贵吧！”
“小姐真是说笑了，在别人那是贵。可是，在路先生那里，一般般了。”店员讨好的笑着，可是，她接着说出的那个数字还是让一向对数字并不敏感的若惜大吃了一惊。
那可是够一个普通人家十年的生活费用哦。
她真的欠路明的太多，她真的不值得让他为她付出这么多。
店员看着若惜的眼里慢慢漫上泪光，她以为是感动的，是的，哪一个女孩子遇到这样的情况，会不感动呢？
“小姐，你尽情试穿，这店里所有的衣服全是你的了。”
“什么？”
“是的，老板刚才已经说了，店里所有的各式衣服，全按照小姐的尺寸都要了一件。”
哦！
若惜的嘴张了一下，什么也没有说。
她只是若有所思的用手抚摸了一下身上的衣服。
然后对店员小姐笑了一下，
“好了，我只要这一件。”
若惜走了出去，另一名店员小姐已经为她准备好了苶点，
“小姐，您坐一下，路先生吩咐过了，您只要等一会，他就会到了。”
一名店员小姐已经拿了一件和若惜身上的衣裙配色的白色狐皮披肩走了过来，轻轻的披在了若惜裸露的肩膀上，
“小姐，您真的很漂亮。”
“是啊，穿上这件衣服，真的很像个天使。小姐，您知道吗？这件衣服的名字就叫作天使之梦。”
天使之梦，你真的很像个天使！
“天使注定是不属于人间的。”
若惜叹息一声，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几名店员小姐听了她的话一愣，一名店员小姐叫了起来，
“小姐，路先生让您在这儿等他。”
“不要了，我去找他，谢谢你们今天晚上的服务。”
若惜回头，淡然一笑，
雪白纤细的手伸出去，门开了，她走了出去，白色的裙子融进了黑色的夜里……
几个店员愣了，很久都沉浸在那一个淡然如莲花，又带着淡淡的凄婉的微笑里，一个女人连忧伤也那么美，那该是一个天生应该拥有全世界男人的爱的女人。她们刚才那挥之不去的妒忌，一下子如烟般消去了……
夜是那样的冷，风轻吻着若惜的手臂，那种冰冷与温情并存的感觉，一下子让若惜的泪盈满眼眶，
南飞，
我的最爱，
别了！
是的，南飞，别了。
这就是此时若惜的心里念着的话。
打一开始就是一个谎言，她根本就没有打算要和路明约会。
她跟着路明离开，来到服装店，只是她真的很需要一件衣服，一件干净，她喜欢的衣服。
因为，她要穿着它离开这个世界，而她身上的那件，已经沾了血迹，已经皱了，真的不太合适穿着离开。
她早就听人说过，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穿的什么衣服，她死后，就会永远穿着那件衣服。就像人们常说的，亲人活着时穿的衣服，而死后，再给她穿什么美丽的衣服，再次梦见她，依然穿的是往日的旧衣。
死后，是什么？
如果不轮回，就会是孤魂野鬼，当然，若惜知道，也许她就会是那千年的孤魂，因为她早就听人说过，自杀的人死后，是不能轮回的。
既然要千年成孤魂，既然要千年一个装扮，她没有理由不为自己找一件，她最喜欢的衣服。
对不起，路明，原谅我最后的自私。
别了，南飞！
对不起，南飞！
若惜的心好痛，好痛。她注定要离去，让他爱上她，是她的错。
南飞，
哦，南飞！
若惜流着泪，慢慢向前走着。
午夜二点的街头，没有人，只有车，偶尔几辆车滑过，都是没有声音的。
还有风，在轻吻着她，在她的耳边私语。
还有街灯，睁着那一双嗑睡的眼，漠然的望着这个世界，望着这个步伐蹒跚的少女。
呕！
若惜一手捂住了胸口，那里痛的一抽一抽的，而喉头，已经有了一股腥甜的味道。
又来了，她知道，会这样。就在刚才在游乐场里，她在南飞的身下，那快乐的瞬间，那瞬间的晕然，那种感觉就来了。
就在路明与南飞撞飞她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这一切要来了。
她终于没有活到，像赫医生所说的，两年。
今夜，她的劫数就到了。
赫医生说，只要她小心静养，她就会活过两年。那是有前提的，小心静养，而她没有。所以，她注定是不会再有两年的。
她早就盼着这一开了，只要她死了，爸妈就不会再苦了。
只要她死了，她就不会再带着一种负罪感活着了。
只要她死了……
可是，现在她真的要死了，
可是，她的心里，真的有一种不舍，若惜的嘴角慢慢渗出了血丝，她的手捂住了嘴，直到看到洁白的手心里盛开着红艳的花朵，她才心痛的发现，她真的不舍，是的，牵挂，那是一种牵挂，
南飞，这个名字在她的心里尖锐的痛过。
南飞，我不要走。
南飞，我……
若惜慢慢倒在了地上……
灯光，那么明亮，车灯，那是刺眼的车灯。
若惜想睁开眼睛，再看一眼，是的，她好想再看一眼，她真的好想，好想再看一眼，南飞，南飞……
“邢总？”
司机下意识的踩了刹车，他回头看了一眼后座的邢政。
“什么事？”
“一个白衣服的女孩，躺在路上。”
“走——不要——”
邢政才刚开口说个走字，可是白衣服三个字，让他一下子坐了起来，白衣服女孩？不会吧？不会是那个丫头吧！
“邢总？”
司机惊讶的看着邢总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邢政在下车的一瞬间，心里掠过一丝苦笑，他今天晚上真是有点神经了。
先是在邢园给笑笑开生日宴，遇到了那个长的像极了雨欣的丫头。
他就莫名其妙和那丫头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而那丫头，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居然说几句话，转身跑了，居然她要去的地方是“情天恨海”酒吧，那是什么地方，是一个喝多了酒的小丫头，该去的地方吗？
这小丫头，真是一会娴静的花，一会又疯的不像样。
真搞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