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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她站在这幢2层高的别墅前,努力的把头扬起。这幢别墅丝毫不比淮阳路的逊色。她难以想象,岳心伟是如何在短短的时间内弄下这么一套别墅,并且花费心思思考如何布置它。

“喜欢么,尽快搬进来吧。”岳心伟并肩站在她的身边。

“我现在就可以搬进来。”

“你家里的东西一点都不带?”

“不需要。”

颜初揉了揉眼睛。她仰起头,阳光刺的她眼睛酸疼。她上午刚刚从一个大房子走出来,几个小时的时间,下午就又到了另一幢大房子。好像所有的大房子都会对着她敞开。

她的衣服,电脑,还有小金鱼都遗留在淮阳路那里。她没想到事情发展的这样快,她还没对那些小事物做告别。

她想,安静段时间也好。她要忘记夜里敲打的键盘声,忘记那些恐怖得令她浑身颤抖的幻影。她要学会自我调节。在空闲中可以慢慢释怀。

她希望这样是可以的。她跟自己说了好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可是说了这么长时间,安慰自己这么长时间,现实差点就要把那样的一句话变为谎言。

她终于相信,她离开淮阳路除了为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外,她更想要的,是试图靠着这个陌生男人,摆脱多年挥之不去的噩梦。想看着他,试着转移下她的注意力。搬来他的房子,花他的钱,听他的话。

这个男人是谁并不重要。

新别墅的地点离市区有一段的距离,故意绕到这么远来,岳心伟当然有目的,他有顾虑。他送她房子,衣服,首饰,鞋子,但却不是正常的恋爱方式。由此她更加确定,岳心伟是有妻子的。只有这个理由,才不能让他光明正大。

“我现在有事要去处理,你先上去吧,可能晚些我会来。”岳心伟拍了拍她的肩膀,手触摸到丝缎般光滑的皮肤,内心竟发出强烈的震响。“如果有事来不了,你就早点睡,熟悉下环境吧。”

颜初目送他的车子走远,低头打开手心,躺在手里的小钥匙被攥紧后的手指遮盖了浓烈的阳光。她对自己说,颜初,你难过么。

走了这么久,却还是自己一个人。累不累呢?

她一下子从一个自由冷漠的姑娘变成了被一个起码大她15岁的陌生男人包养的秘密情人。她将面对他,在这个空旷大房子里等待他,日后也许很多话都无法辩驳。她惊愕的张大眼睛,被太阳浓烈的照射,酸痛难忍。仿佛在这一刻才确认,她是多么不安,她的一些隐藏在暗地里的小情愫很有可能会在这里一点一点的暴露于阳光下,她会变成一个透明人。颜初想潇洒的把那个烫手的钥匙扔开,快速的离开这里,像什么也没发生过那样,躲回到自己的小窝,哪怕存在恐慌,但那毕竟是自己熟悉的地方。人总是对熟悉的地方有一种莫名的依靠,多少人在远方遇到阻碍与委屈时,也总是会怀念起故乡。可是,当她移动脚步准备跑开时,就像是电影突然暂停定影。是的,她回不去了,脚上的高跟鞋无法让她像从前那样休闲散乱,肆无忌惮。她的帆布鞋白T恤已经被自己收到了袋子里。她现在是穿着香奈儿的颜初。

随遇而安。她只能安抚自己,告诉自己说,颜初,就这样吧,不管到了哪里,你都是一个样子,不如,尝试下,别怕。

她就这样的告诫自己,随即转动锁孔,从容淡定的推开门。

极具及摆设都是采用的欧式复古设计。纯白色的柔软小座椅,花纹繁多的圆形钟,大大的落地窗两边,是蝉丝的垂帘,得意的露出诡异的颜色。颜初忽然一撇,看到在黑白梯边放着一个木质的红黄色相间的小木马。她走过去,脚上的铃铛加速相互碰撞。她像个柔软的婴孩般好奇的看着它,俯下身子,坐上去,隐约还可以闻到淡淡的油漆味。她一边贪婪的满足嗅觉,一边愉快的前后摇动。

大螺旋的黑白楼梯像琴键。颜初想起很多天前她在那幢古楼里推开房门的情景,就像现在,在没打开一只泰迪熊挂在扶手上的白色大门时她永远也想象不到,真有第二个人肯这么为她花心思。而且这个人,会是个如颜汐之年龄相仿的男人。

房间里主色调是浅粉,浅蓝,纯白。三个最纯净的颜色,珠帘倾斜在一边。颜初看着那张有着复杂蕾丝的纱蓬,古铜色的四角支架,整张床都像是魔盒里跳出来的一样。拉开纯白色的衣柜,里面是刚刚在香奈儿买的素一色的洋装,还有满是荷叶包边的睡裙。就算是一天换一件,都不晓得要多久能全部试穿完。

她坐在床边,抚摸着那有着淡淡催眠香的薄被,打开暖色台灯,静静的发起呆来。

这个景象她太熟悉了。曾经也有过这么一个男人,处心积虑的想要征服她,拥有她,自以为是的把经历都浪费在她身上,没想到最后什么也没剩下。她忽然觉得可笑,太可笑了,是不是所有有钱的男人都想发挥他伟大的父爱精神呢,还是有恋童癖,从她的身上可以看到自己曾经年轻过的痕迹?非要她这样的女子妥协做红颜知己。

在台灯边,放着一个小兔子抱着胡罗卜的摆设。她的手一触碰,才发现,原来是个小巧的电话机。

她把它拿起,放在耳边,电话里一直是嘟嘟的回音。她听到嘟嘟的声音加速起来,脑袋里迅速的翻转,她不知道该把电话打给谁。就在快要放下听筒的时候,忽然的,她想起了丁晓晓。她的好朋友丁晓晓。她责怪自己,那个跟她相依过2年多的姑娘,她竟然差点忘记了。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不晓得要怎样提起呢。如果告诉她自己现在的状况,会吓到她吧。她一定会马上把她从这烫人的地方拉出来,会有心疼的表情。却不忍责怪她呢。

电话拨通后,是中年妇女的声音,颜初知道,是丁晓晓的母亲。

“阿姨,晓晓在家么?”颜初礼貌的问。她记得上次去晓晓家,丁妈妈看到她还很热情的跟她说了好多话,她揉了揉她的头发,温柔的夸赞颜初的声音很好听,是个大家闺秀的样子,不像晓晓,每天大大咧咧也不稳重。当时晓晓就坐在颜初身边,她偷偷的在颜初耳边说,你看,家长总是习惯比较,比来比去的,不过……嘿嘿嘿,颜初你确实是我妈说的那样子呢。是个不一样的女生。

现在丁妈妈的声音充满了警惕,挥去了平日的影子,是什么让她有些心力交瘁的问颜初,“你是哪位?”

“阿姨,我是颜初啊。”她顿了顿,“阿姨你怎么了,晓晓不在家么?”

“是颜初啊。”明显的松了口气,继续说道,“你知道么,晓晓早恋,成绩一直在下降。都高三了,这么紧要的关头她背着我们做出这样的事情,还去酒吧玩,有一个晚上竟然还不回家。做家长的真是操碎了心,是打是骂她就是想不通,以为这就是伟大的爱情了。你帮阿姨劝劝她,等以后上了大学,什么样的男生找不到,现在这么大有什么爱啊,这孩子真是固执的要命。我和她爸爸一点办法都没,只能限制她的往来,可她不吃饭,这样也不是办法吧。”

颜初安静的等她说完,这个中年妇女此刻已经为她的女儿付出太多心力,连声音都变得疲惫,她叹口气,好像觉得自己刚刚有些失态,又连忙的笑,“颜初啊,我现在就叫她,你等一下。”

颜初说好。其实现在想来,若是全世界到了利益相关的时候都会弃他人舍弃自己的话,那么还有希望站在自己身边的人,只可能是跟自己血脉相乘的父母了。在那个节骨眼上,所谓的爱脉络才呈现清晰的状态。

她想到自己的母亲,她很难想象出她的样子。但是她矛盾的一会儿憎恨她一会儿对她麻木的无任何感觉。她憎恨当初她将婴儿般大的她当作破烂一样丢弃。颜初可以不在乎她的身份卑微,每个人都有本身的生活方式,就算就妓女又如何?可是她不要她,她能狠心的抛弃她。那为什么当初不提早几个月上手术台把她扼杀在子宫里?而她又麻木这样的情感从来没有出现过,也就不存在在怀念的必要,更不需要为此耿耿于怀。我们总是要在抓不住的时间里,渐渐的,对那些没出现过的往事释怀。

谁都知道,这个世界危险太多,伤害也太多。你既然没给予过我什么,也别奢望你还在我的记忆力出现过。

丁晓晓是跑着来的,她穿着的毛绒兔子拖鞋发出吧嗒吧嗒的响声。

“颜初!”她那样兴奋的叫着。“我以为你忘记我了呢。”

“你妈妈都知道了是不是?”她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把手臂伏在床上,听到晓晓房间门被狠狠的关上。

“嗯。她不让我接陌生电话,每天放学都要去接我。我爸爸也很生气,他说我还是小孩子,应该把重心放在学习上。我现在一点点自由都没有,颜初你说,难道我们就不该有爱情么。是不是完全致力于学习就是好孩子,上大学就是全部的出路?我2天没吃饭,却一点都没有饿的感觉,我很难过,也很想他。”

颜初以最快的速度思考,晓晓明显已经到达了青春期特有的叛逆状态。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安抚她,现在她说的话,她还能听得进去么?可能在所谓的爱情面前,友谊也就微不足道了。

“晓晓,家长们总是以为,他们指的路都是最安全的。但是他们有时候也忘了,他们也从孩时走来过。你也要稍微的体谅他们,他们不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等你有了足够独立的思想,足够成熟让他们放心时,你做任何事情他们都不会阻拦的。乖,听话。”

“可是他爱我。”丁晓晓很坚定的说。

“他爱不爱你,你都要爱自己,给自己保留底线,你不能陷进去,懂得么?

“我想跟他在一起,我真的很爱他。”

“你觉得爱是什么呢?所谓的爱情也不过如此,不是冲动,是用头脑思考的。爱情这个东西,温暖不了心,就会伤了心。”

“我不管做什么都会想到他,尤其空闲下来的时候,也会想着他发呆。有事情我会想要依赖他,甚至还有嫁给他的想法。”

“可是你怎么知道他也是同样能给予你这样的爱呢?”

“我这样爱他,他怎么会不爱我?”

颜初笑了,她甚至看到了丁晓晓被遗弃的结局是多么的惨烈。可这个世界就是要时刻提醒人看清什么叫现实,人不可以一直这样傻下去。不可以抱着水晶鞋就变成灰姑娘。可是晓晓懂得么?她就像《天下无贼》里面的傻根儿一样,刘德华跟刘若英在站台上讲的话,放在丁晓晓身上,现在正好。

“我们不要继续这个话题了。”颜初已经意识到,丁晓晓完全陷了进去,恋爱的人都是疯子,再继续下去也没有必要。这就像旋转木马一样,怎么回转都转不出这个圆圈。

“你生气了么?”丁晓晓小心翼翼的问。“颜初,你知道的,我第一次这样爱一个人。”

“没有。”颜初想了想说,“晓晓,这段时间我不在家,可能接不到你的电话,你自己一定要好好儿的,别用不吃饭的方法来伤害自己的身体,你爸妈也不会因此就迁就你的。”

“恩,我会好好思考的。那你要去哪里呢。”

“我要去旅行,也就大概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吧。”她说的很坦然,把谎言隐藏的不漏痕迹。她只是不想告诉丁晓晓事实,不想让她知道这个世界的脏。就算要知道,也要一步一步,自己看清。看清后,还要需要时间来接受。她到现在还是个纯真的姑娘。

“啊?”丁晓晓沮丧,“那我就见不到你了,你都不知道我多孤单,你要多久才能回来呢。”

“傻瓜,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可以写信给我,邮寄到我家的邮箱啊。”她安抚她。“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

“好哎!”丁晓晓又变得兴高采烈,“那这段时间我多学几样好吃的菜,回来做给你吃。你喜欢吃可乐鸡翅么?嘿,我就先搞定那个吧。”

“好啊,你做的我都喜欢。”

颜初爬到床上,脸贴在那一抹粉色中。丁晓晓就是这么单纯的一个姑娘,连花功夫为颜初做饭菜都觉得是一件幸福的事情。颜初这样想,时间回到她在学校时的模样,她们2个还是那样形影不离的,丁晓晓为她买早饭,为她系内衣的肩带,为她讲笑话,为她写笔记,为她暖手……而自己,似乎还是迈不出曾经受伤害的那道墙,她与丁晓晓给予的爱并不是平等的。但放在眼前的事实是,丁晓晓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不索取代价给她温暖的人了。她很难想象,如果丁晓晓消失了,自己该怎样对这个世界绝望呢。她也害怕丁晓晓会对这个世界失去希望,所以告诉她,到了任何时候,不管因为什么事物,都别有绝望的心,那样会忘记什么叫希望。

为什么没有人对几年前的颜初说这样的话呢?

她很累。四肢蜷缩起来像个猫儿一样睡了过去。

她看见岳心伟来到她的床边,压低身子用嘴唇亲吻她的额头,嘴唇,锁骨。他的脸在微笑中扭曲着,最后变成颜汐之的脸。

只是短短2个小时的睡眠,现在是午夜11点30分,颜初一身冷汗的惊醒,原来是梦。她环顾四周,下床站在落地窗边,没有开灯。可屋子里却被外面的路灯映照的昏黄,不像是夜晚。她记得岳心伟说他今天可能会来,她低下眼,看窗子下没有车子经过。

这个姿势就像是一个小女人在等待她心爱的男人回家,半夜爬起来,回想爱。而不是。他不会来了。她还是一个人,在一座空洞的房子里。彻夜不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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