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就这样吧
左少阳坐在乐美美的床边看着她，白小哲坐在他旁边。整间房子里静悄悄的，桌子上摆着白小哲买的中午饭，没有一个人动，早就凉了，会不会发臭？就像心情一样，白小哲轻轻地吸了一下鼻子，只闻到了左少阳身上淡淡的药味，像是传到了她的心里，参合着血液，流到身体的每个部位，她也跟着疼痛起来。
乐美美睁开眼睛，夕阳刚好透过窗户，撒在她的脸上，她那张漂亮的脸，苍白的，不带任何血色，像是从她身体里抽离了一样，她空洞的看了一眼左少阳，转过身去，眼泪无声的流下来。
左少阳握住她的手，把她的身子转过来，他擦着她脸上的泪水，他说：“美美，你还记得昨天问我的问题吗？我爱你，美美，不管我们怎么样，一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我都要和你在一起。”他的眼泪顺着她的手往下流。
乐美美抬手帮他擦眼泪，“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白小哲也抹着眼泪说：“你们都准备一下吧，一会儿我们就回家了。”她又看看三个人的衣服，这样子大家怎么回家呢？
左少阳拍拍她的肩膀，“小哲，你在这陪着美美，我出去一下。”他站起身，乐美美一把拉住他，他对她笑笑，“放心吧，我几分钟就回来，然后我们一起回家，好吗？”她点点头。
左少阳就在附近的服装店随便买了两套女装就跑回去，他害怕自己一转身，她就会害怕。他把衣服递给白小哲，“你们先换上，我就在门口。”
白小哲先帮乐美美换上，然后自己穿好以后，她扶着乐美美向外走，乐美美松开她的手，“我没事是吗？小哲，你看看我漂亮吗？”
“恩，美美一直都是最漂亮的那一个。”大片的悲伤。
三个人安静的走进电梯，这一次白小哲竟然没有恐慌，她只是感觉心像是被掏空了一样，电梯在上升，自己却在不停的下落，但始终到不了底。电梯里的镜子反映出来的三个人目光呆滞的盯着前方的自己，不带任何表情，即使有疼爱，难过，害怕，所有的这一切都被吸了进去，心里却完全倒空了。
电梯在十五楼停住的那一瞬间，左少阳握了握乐美美的手，两个人才出去，白小哲却好像没有反应过来一样，所有的一切都留在了电梯里，她整个人无力地挪不动一个步子。
“白小哲，”左少阳叫她。
她慢慢把视线移到那两个人的身上，感觉他们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她赶紧往外跑，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是梦吗？现在梦醒了，是不是一切都该结束了？她再次抬头看向那两个人，还好，一切都是清晰的。
白小哲去敲门，乐美美站在她的身后，左少阳站在楼梯口看着她们，田玉芬看门就看见了门外的白小哲和乐美美，她笑着对白小哲说：“小哲，你先进屋去。”门咣当一声关上，左少阳朝十三楼走去。白小哲知道是在故意支开她，她看了一眼乐美美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死丫头，你竟然学会夜不归宿了？”田玉芬拉着她的头发说。
乐美美依旧和以前和以前很多次一样，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任何反抗，比起昨天经历的，这点疼痛又算什么呢？
“你个没教养的，我让你不长脑子，不长记性。”田玉芬一下一下打在她的身上。
屋里靠着门站着的白小哲，终于忍不住，她挡在田玉芬正要落在乐美美身上的那个巴掌下，“阿姨，够了，教养不是被打出来的，我也没教养，你可以连着我一块打了。”她把乐美美护在身后，像左少阳很多次一样，都是这样义无反顾的站在她的面前。
“小哲，这不关你的事，你先进去。”田玉芬依旧没有消气。
乐美美冷笑了一声，“打吧打吧！”死了也比现在好吧？带着一具肮脏的身体，活在这个肮脏的世界上。不能哭，不能落泪，无论如何努力，自己也做不成那个最坚强的孩子吧，还是害怕自己在一瞬间就会崩溃。
“阿姨，我想爸爸看到了也不会高兴的，他是最讨厌这种教育方式的。”田玉芬的手果然收了回去，白小哲拉着乐美美朝房里走。
乐美美坐在床上，看着眼前这个无比美好的女孩，她被所有人疼爱着，她有显赫的家世，她是个美少女，她有一个好爸爸，而自己有的也只不过是和她分享一个左少阳。“白小哲，你知道吗？我从小都是这样过来的，我从小没有爸爸，没有钱，没有一个像左少阳那样干净温暖的男孩站在我身边保护我，白小哲，你知道吗？我嫉妒你，凭什么你拥有了一切，而全世界的人还要把爱都给你，现在这样的我更让人讨厌了吧？你有干净的笑容，而我有的只是一具肮脏的身体。”
“只是你还有我，还有少阳，而我们会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你，我只要美美快乐，”白小哲拉着她的手说。
左少阳自觉的站在左越文和徐惠的面前，他知道自己的脸上全是伤疤，他知道他得为自己找个好借口。
“昨晚去哪儿了？”左越文问道。
左少阳回答：“去同学家过生日了，太晚了就没回来。”
“过生日把脸弄成这样？”徐惠看着他的脸说。
“同学多，闹着玩，不小心就弄成这样了，不信你问白小哲，她看见的。”又是那招，明明知道根本就不可能成功。
“小哲，小哲，你一个大男生一天就这样跟着女孩子疯吗？进去吧，屋里有药，赶紧消消毒。”徐惠有些生气又有些心疼儿子。
那件事情以后，面临的就是期末考试，白小哲每天还是和他们一起放学上学，只是三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远了，白小哲总是想打破他们之间的沉默，可是每次她说了一两句，都觉得是在自言自语，因为那两个人都好像有心事似的不理她。左少阳偶尔会对她笑笑，乐美美总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即使是在家，两个人也生疏到不会串门。
是什么感觉呢？
就像是两个人站在荒漠的两端，知道对方在另一边，可是向那个方向望去的时候，只看到大片大片的荒芜。
许暮晨每天都会等白小哲离开以后，再去她的座位拿信，信越来越少，可以看出被她不耐烦的扔到另一边，也许她只是为了找个空位睡觉而已，而桌角的那个名字被她反反复复描了很多遍，在她的记忆里反反复复的出现着那个人，她会有疲惫的那天吗？
白小哲考完最后一门，走出教室，门口再也没有那么一个人，对她微笑，对她不耐烦的说：“好冷哦，等你很久了。”而现在是夏天，有温暖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学校的考场是按名次排的，她在倒数第二个，而左少阳和乐美美都在第一个。她慢慢的移动着步子，沉重的，以前考完试那种放松的感觉，再也找不到了。
乐美美看着坐在第一排的左少阳，好看的侧脸，好看的背影，好看的手指，一滴眼泪掉在卷子上，“啪！”所有美好的记忆，所有疼痛的瞬间，所有关于你们的故事，全部涌上来。她看着窗户外站着的白小哲，有大片的阳光撒在她的身上，她安静的样子，她闪烁的目光里，倒映出来的却是那个自己无法到达的世界。乐美美转过头，胡乱的在那张自己还未填写任何一个正确答案的空白卷子上写上一排字：悲伤不停转，我的世界到此为止。
左少阳抬头看了一眼从他面前走过的乐美美，她没有转头看他，直接朝外面走去，他看看时间，离考试结束还有二十分钟，他有反反复复检查了一遍卷子，确定没有错误以后，才站起来走上讲台，眼睛瞄向乐美美的卷子，上面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地方有湿湿的一片，疼痛，一瞬间他就差点哭出来，还好逃离得快，外面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离他两米处的乐美美转过身对他笑笑，离乐美美一米处的白小哲安静的看着两个人。后来，左少阳终于明白了，他们三个人所有的美好，都全部定格在了那年夏天，那次考试结束后的一瞬间。
“考的不错吧？”左少阳问道。三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他想他的那句话也许只要他前面的乐美美听见了，但是她没有回答，而白小哲早就已经脱离了他们的世界。
还是在那条街上，白小哲看见许暮晨推着林云枫在超市门口，她想都没想，就朝他们跑去。
“许暮晨，你想干什么？放开他！”她向他吼道。
许暮晨的笑容慢慢消失，她看着白小哲，又看看后面的那两个人，左少阳瞪着他，乐美美有些慌张的不敢看他的眼睛，他又看向白小哲，“你没看见我在做什么吗？”
白小哲把他的手瓣开，她推着林云枫朝他的家走去，“小枫，你怎么可以和这种人在一起？你知不知道你和他在一起会很危险的。”她的眼泪流下来。
轮椅上的林云枫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你不也和他在一起吗？童夕哥也不希望吧？”
白小哲停住了脚步，她看了看人来人往的大街，“对，我是和他在一起。”
林云枫的手抖了一下，“白小哲，你真让人失望！”他自己开始推轮椅，然后给阿姨打了电话，叫她来接他。
左少阳走到一动不动的许暮晨面前，两个人的眼睛对视着，“你最好离我们远点。”然后拉着乐美美离开，乐美美的身子依旧有点抖，左少阳把她搂在怀里，“有我在，别怕。”
白小哲叫住正要转身的许暮晨，“你知道我有多很你吗？许暮晨，我要跟你在一起，我要慢慢折磨你，我要你永远不得幸福。”她靠近他，踮起脚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眼泪也留在了他的脸上，凉凉的。
白小哲敲敲乐美美的房间，好半天她才把门打开，白小哲看见里面到处都是她扔的衣服，她捡起来放进衣柜，乐美美一把抢过她的衣服：“别动我的东西，这些衣服脏，会弄脏你的。”
“美美，”白小哲正要说话，却看见了她脸上的泪水。
“有事吗？”她坐在梳妆台前，摆弄着一桌子的化妆品。
“少阳叫我问你暑假出去玩吗？”她看着镜子中的乐美美问道。
她涂着睫毛膏：“他也嫌我脏了吗？”
白小哲摇摇头，“他没有那个意思，他打你手机关机了，就打给我了，你不去的话，你就打电话给他说吧，我回屋了。”她想赶紧离开，免得她说的下一句，自己就没法回答了，她害怕处在这样的空气里，到处弥漫的都是讽刺、怀疑。
乐美美打扮完自己，她就来到左少阳家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左少阳看见门口的乐美美，这是她搬到这里以后第一次一个人到他家，她知道左少阳的妈妈并不喜欢她和田玉芬。
“进来吧，家里没人。”左少阳拉着她的手说道。
乐美美跟着他走到他的房间，两个人坐在床上，有些不自在。“听小哲说你想去旅行？”
左少阳笑笑，“那家伙，传达错误信息，我是想和你一起去，去吗？”他看着她。
乐美美走到窗户边，把窗帘拉上，又坐回他身边，“少阳，我美吗？”
左少阳点点头，脸羞得通红。
乐美美把外面的吊带脱掉，只剩下里面粉红色的胸罩，她正准备继续脱，左少阳按住她的手：“美美，你这是做什么？请你不要这样，我不会伤害你的，快穿起来。”
“你还是嫌我脏是吗？口口声声说爱我，其实都是骗我的，左少阳，你和别人一样，都只不过是想看我的笑话，在你的心里一直住着的只有白小哲，只有她是干净的。”
左少阳搂过她，“你在说什么呢？傻瓜，我只爱你一个，美美，相信我，好吗？”他吻住她的唇。
乐美美先是回应他，继而推开他：“少阳，谢谢你，我们毕业以后再去旅游好吗？和你一起去任何地方，现在我真的没办法，我害怕我自己出去以后就再也不想回来。”她穿上衣服离开。
黄静看着对面的儿子说道：“暑假你跟我去澳大利亚，还是去你外公那儿？”
“我哪都不去，我留在家。”他没有抬头，又问道：“爸呢？他去吗？”
“我怎么知道，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去公司也找不到他人，”她有些生气。
许暮晨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知道再说下去，黄静又会扯出一大堆狐狸精，他虽然对这些都已经习惯了，但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妈妈不开心。
“暮晨，你这一学期在新学校怎么样？”黄静也尽量找别的话题来和儿子说。
许暮晨向沙发的后背靠去，好看的锁骨露出来，头发已经有些长了，刘海遮住了眼睛，“还好，遇到了一些人，遇到了一些事，发生了好多难以忘记的故事，”想要无所谓的扬起嘴角，却发现那个弧度无法拉开，就像是上了锁条的机械，内心发出轰隆隆的声音，悲伤的压过自己的心脏，却只有自己可以听见。
“有喜欢的女孩吗？”这是黄静最关心的问题，她可不希望她的儿子和一些底层社会的人混在一起。
“有呢，妈不是知道吗？”阳光射在他的头发上，淡淡的红色。
白小哲站在小区门口等许暮晨，昨晚给他发短信说今天两人约会，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白小哲！”许暮晨远远地就朝她招手，这样很像某人呢。两个人并排走着，白小哲脸上没带任何表情，身边的这个人根本提不起爱。许暮晨伸出手去牵着她的手，冰凉的，她没有反抗。
“我给你说个笑话吧，”许暮晨对她笑笑，“从前……”
“从前有个女孩很爱一个男孩，但是她现在却和另一个男孩在一起。许暮晨，你说这是不是一个笑话？”
许暮晨向前望去，“可是更可笑的是，现在的那个男孩很爱很爱她，即使他明明知道她不爱他，明明知道她只是为了一些目的和他在一起，但他却还是紧紧地牵着她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