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湘南走进派出所前,似乎迟疑了一下,怛她还是走进了派出所。派出所内几个警察正在忙着。见楚湘南进来,一个警察忙起身问:请问,您有什么事吗?”楚湘南笑道:“我是东阳日报的记者。我来找你们邰所长采访。”她掏出记者证,递给了警察。
警察接过记者证,笑道:“是楚记者,您快请坐。”
楚湘南笑道:“今天是星期天,你们也没休息啊?”
瞀察笑道:“干我们这一行,也没个星期天,有事儿了,几天几夜也是它。不过现在倒是没什么事,是邰所长让我们等您的。”
楚湘南坐下。警察倒一杯水过来。楚湘南笑道:“谢谢。你们邰所长……”
警察笑道:“真对不起,邰所长本来也是等您的,可是她姐姐临时有点急事叫他去了,他临走的时候嘱咐我们,说您过来采访。让我们接待您。”
楚湘南哦了一声,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神情,但是她马上恢复了。她笑道:“那好,咱们就开始吧。”
瞀察对另外几个警察说:“你们都过来,楚记者要采访我们。”
楚湘南忙说:“大家自然点,没事儿,就跟平常聊天一样。”
此刻,欧阳秋一家正开家庭会。
欧阳秋,欧阳满仓,欧阳川,贺怡虹,欧阳明,欧阳婷,韩雪芹,欧阳勤都坐在屋子里。这“家庭会”开得挺闷气。谁也不说话。
一张传票放在桌上。
欧阳秋还是仰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的样子。
欧阳满仓拿起桌上的传票又看了看,扔在桌上,对大家说:“都说说清楚,到底谁见这十一万块钱了?法院给了咱们七天的答辩期。到时候咱们怎么说?”
韩雪芹说:“爸,这十一万块钱是说说就有啊?她邰建国得拿出证据来啊?她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跟咱们要十一万块钱啊?欧阳明,你说是不是啊?”
欧阳明掐掉手里的烟说:“就是啊,他邰建国不能说有就有啊,咱们怎么都没见着啊?我看这事儿啊,法院打官司她也赢不了。”
欧阳秋闭着眼睛说:“那也不一定,万一人家哪天找出证据来呢?”
欧阳满仓说:“现在还不是光说这十一万块钱的事儿了,你们也看了建国的起诉书了,现在咱们住的这房子,是我当年和曹红波一块买的。这里边有曹红波一份,建国非要跟咱们分房子。”
贺怡虹生气道:“这邰建国是要钱啊,还是治气啊,曹阿姨没了,可咱爸还在啊。就是分房子,也轮不着她啊。这事儿总得讲理啊?上法院,我也得去,咱们都说说吧。”
欧阳川看看贺怡虹,低声说:“你别吵吵了。”
贺怡虹瞪了欧阳川一眼:“怎么,我说的不对啊?”
欧阳满仓看看表说:“算了,都各忙各的去吧。这不还不到上法庭的日期吗。行了,到时候再说吧。大川,建国这状子你拿回去看看。你写个答辩状吧。”
欧阳川疑问道:“我?”
欧阳满仓瞪了他一眼:“这事儿就你办吧。”他收拾了饭盒:“我上班去了。”
欧阳明走过来问欧阳婷:“欧阳婷,我听说你那个小小餐厅准备重新装修。
欧阳婷说:“是啊,可是现在我手里没多少钱。怎么,你有门路啊?”
欧阳明笑道:“你早说啊。我有装修的哥们儿啊。”
贺怡虹对欧阳婷说:“我说欧阳婷,我可告诉你,这装修的事儿,你千万别找熟人。现在是杀熟的年代。”
欧阳明忙说:“大嫂,你说的这话也太可怕了,一般熟人当然不行了。我说的是铁哥们。”
欧阳婷问:“二哥,你真有铁哥们啊?”
与此同时,邰建国家里,在邰建国的主持下,邰立明,刘文海,刘萧萧也在开“家庭会”。邰建国看着邰立明和刘文海,不高兴地说:“你们都说话啊,好像跟欧阳家打官司,就是我一个人的事儿啊?”刘文海看看邰建国,淡淡地说:“我这几天工作太忙,这事儿我也顾不上。你看着办好了。”邰建国说:“你好意思张嘴啊?刘文海,这家里的事儿你一点都不管啊?”
刘文海突然火了:“我管什么?邰建国,你横行霸道惯了。你……”他瞪了邰建国一眼,从桌上提起包说:“我今天加班。”他推门走了。
邰建国追出门去:“刘文海,你……”
邰立明急忙拉住邰建国说:“姐,行了,也许姐夫这些日子太忙。”
邰建国奇怪地说:“他这几天跟上鬼了,真是的。”
邰立明问:“姐夫怎么了?”
邰建国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谁知道呢?”她问刘萧萧:“萧萧,你爸最近是不是不大对劲?”
刘萧萧说:“妈,您看,这打官司的事儿,您自己看着办就是了,我这些曰子忙着复习呢。”
邰建国无奈地点点头:“好好,你赶紧看书去吧。
刘萧萧朝邰立明笑笑,进了自己的卧室。
邰建国对邰立明说:“立明,你说现在这事儿应该怎么办?”
邰立明看看邰建国,他当然有许多话要说,可是他知道姐姐的脾气,一些话他不好再劝,他委婉地说:“姐啊,不就是十一万块钱的事儿吗?怎么又扯出房子来了。你看啊,这房子是咱妈跟欧阳叔叔一块买的,里边也算了他们两个人的工龄。咱们现在一定要把咱妈那一份要出来,这总觉得有点不合适。你看……”
邰建国看着邰立明说:“立明,我知道你心眼软,可我也不是心硬的人,这不,事情逼到我这份上了。我也没有退路了啊。”
邰立明皱眉道:“姐,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也就只能开庭再说了。不过……”
邰建国问:“不过什么?”
邰立明说:“姐,我说句话您别不爱听,其实事情完全没必要弄到这份儿上。”
邰建国看着邰立明,叹了口气:“立明,我知道你的心思,如果妈地下有知,也会怪我的。可是欧阳家那种态度,我实在是受不了。算了,已经这样了,到法庭上再说吧。”
夜色渐渐深了,楚湘南开门进来。父亲正在沙发上看报。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加班了?”楚湘南点点头。继母迎出来:“湘南啊,你吃过了。”楚湘南冷淡地点点头:“我吃过了。”就进了自己的卧室。
父亲和继母相对无言。他们已经习惯了楚湘南这种沉默的样子。
父亲轻轻叹了口气,把报纸放下,低下头吸烟。
楚湘南回到卧室,打开电脑,在上边写稿子,刚刚写了邰立明三个字,却写不下去了。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再写,还是邰立明三个字。她苦笑笑,便关了电脑,躺在床上,两眼空空的望着天花板。
楚湘南陷入了沉思。
欧阳川没有看电视的嗜好,早早便躺在床上休息了,贺怡虹自己看电视觉得没劲,也就脱衣服上床,躺在欧阳川旁边。欧阳川吸着烟,眯着眼睛,听贺怡虹说话。刚才看电视时贺怡虹已经说了半天了,这时也似乎有些疲倦了,她打了一个哈欠说:“我先不跟你说跟邰建国打官司的事儿。我说欧阳川,你牛什么牛啊?我知道你那点心思,你不就是嫌在我手底下干事脸上无光吗,你不就是放不下你当主任的架子吗,你不就是……”
欧阳川苦笑:“我说贺大经理,你就别挖苦我了,我还牛什么牛啊?你是我老婆,我跟你去做生意有什么有光无光的?嗯?我现在都下岗了,还有什么主任的架子啊?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看啊,你就是当再大的经理,也是个女人心眼儿。小。”
贺怡虹有些不耐烦了:“那你到底为什么?”
欧阳川看看贺怡虹:“贺大经理,你是不是成心找气生啊?我说过几遍了,我现在卖菜卖得挺好。”
贺怡虹突然精神了,她坐起来,欧阳川问:“对了,我想起来了,欧阳川,你是不是跟你旁边卖菜的那个柳亚丽有什么事儿啊。我可注意观察过。那女人对你可有点意思。”
欧阳川不解地看贺怡虹:“你说柳亚丽啊,人家能对我有什么意思,瞎说。”
贺怡虹说:“真的,我那次路过,我看她瞄你的眼神都不对劲。”
欧阳川不高兴地问:“怎么不对劲了?”
贺怡虹说:“我告诉你,女人的直觉可错不了。”
欧阳川生气地说:“你天天都瞎想什么呢?”
贺怡虹笑了:“当女人的瞎想一点才好。自己的丈夫才不容易出事。”
欧阳川苦笑:“我告诉你,贺怡虹,我欧阳川除非在你眼里是个宝贝,你满大街找去,没人看得上我。”
贺怡虹盯着欧阳川:“你可别让我抓你个现行啊?”
欧阳川皱眉说:“你有完没完啊?”
贺怡虹也不高兴了,生气地关了灯:“睡觉。”
欧阳川打开台灯,点着一支烟,拿起床头柜上邰建国的起诉书,看着。
欧阳川看了几页,推推身边的贺怡虹:“怡虹,你说建国这官司会不会再节外生枝啊?你说……”
贺怡虹有些困了,闭着眼睛说:“明天再说吧,我真是困了。”
欧阳川无奈地说:“一谈正事你就困。好,睡觉。”灯熄了。
灯又亮了,不过却是在邰建国的家中。刘文海轻轻走进家门,把灯打开了。邰建国已经躺下,可她睡得并不踏实,灯光一亮,她又醒了,她睡眼朦胧地看看刘文海:“你跑哪去了,电话也不打一个,手机也关了。”
刘文海含糊地说:“手机没电了。”
邰建国生气地说:“家里的事儿你是一点也不管啊?”
刘文海哄着说:“行了行了,谁说我不管了,你睡吧,我洗洗。”刘文海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刘文海擦了把脸。他对着镜子看着自己。
刘文海摇摇头,眉头里有了哀伤。
卫生间的门开了,邰建国走了进来,疑惑地看着刘文海,她有点担心地问:“文海,你怎么了?没事吧?”
刘文海掩饰着:“没事,你快去睡吧,明天你还得上班呢。”
这个时候看门人是不能睡的。欧阳满仓在值班室看着大门,他戴着花镜看报纸,忽然听见车响,他放下手里的报纸,起身走了出去。
夜色茫茫中,姚建民的车亮着两个大灯开了进来。
欧阳满仓看到姚建民下了车,还拉着一个年轻女子,那女子挣脱着,姚建民骂着:“装什么啊。”
姚建民硬拉着女子上了楼。那女子满脸的不情愿,她回头看了欧阳满仓一眼。姚建民醉意懵懵地拉着那女子上楼去了。
欧阳满仓咬牙骂道:“王八蛋。”他回到值班室拨电话。
工人新村派出所值班室,一个警察接了电话:“哦,欧阳师傅啊,您找邰所长啊,他今天没班,他现在医院呢。什么,找我们也行。您请讲。什么?好,我们就到了。”
警察放了电话,就喊了两个警察往外走。他们刚刚开了车,几个联防队员走了出来,一个联防队员问:“小李子,你们干什么去啊?”
李警察说:“姚大头找小姐,有人举报,我们去一下。”
联防队员愣了一下:“好,好,你们去吧。”
李警察问:“有事儿吗?”
联防队员摆手:“没事儿。”
李警察上车走了。
谁也没注意,值班室,有一只手拿起电话。正是那个联防队员。
姚建民在办公室里跟那个年轻女子丑态百出地搂着,看得出这个女子不高兴,拼力挣脱着。她也不喊,只是挣脱着,嘴里说着:“姚总,你不能这样。”姚建民坏笑道:“我怎么就不能这样。”
女子说:“你喝多了。”
姚建民说:“我就是喝多了。”
这时,电话响起来,姚建民不耐烦地去接电话。姚建民接了电话就笑了:“谁啊?是啊,您怎么知道啊,什么,谁告的。好。我知道了。这个老东西,一准是他。”他放了电话,泄气地对那女子说:“行了,你走吧。”
年轻女子怔怔地看了看姚建民,用手梳理了一下乱乱的头发,一声不响地出去了。
警车风驰电掣开进了姚建民的公司。
欧阳满仓迎出来对李警察点点头。
李警察和两个警察上了楼。李警察敲姚建民的门。
门是开着的。李警察推门进了姚建民的办公室。李警察几个愣住了。见姚建民正在办公室里看材料。姚建民看看李警察,笑道:“有事?”
李警察怔了一下:“姚经理,您还办公呢?”
姚建民笑道:“请坐。有事儿吗?”
李警察跟另外两个警察相互看看,点点头:“没事儿。我们是例行公事巡查。”
姚建民笑道:“坐一会,抽支烟。”
李警察摆摆手:“不了。我们还有事。”
他们下楼了。
姚建民走到门口说:“不送了。”他关上门,走到窗前,向下看。
李警察几个走到传达室,跟欧阳满仓说什么。
姚建民眉头皱了起来。
夜色更加深了,似乎还有了茫茫的雾气。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一轮新鲜的太阳出来了,云开雾散,睡了一夜的城市渐渐地醒过来了。街上,铃声不断,车流不息,又是一派上班的繁忙景象。
楚湘南骑着摩托车行驶在街道上。
欧阳明起床的时候,韩雪芹也刚刚起床,正在一片片地摘脸上的黄瓜片。
欧阳川推着三轮车出了工人新村。
一个农村姑娘一边问路,一边走进了工人新村。农村姑娘朝欧阳秋家而来。
贺怡虹给欧阳秋和欧阳满仓做早点吃。欧阳勤吃完站起来说:“我走了。”贺怡虹从厨房追出来皱眉道:“欧阳勤,你多吃点啊。你这些日子饭量渐少。”
欧阳勤回头笑道:“妈,我饱了。”就出门走了。
贺怡虹跟欧阳满仓说:“爸,你也说说大川,我们袁总的确是想要他去。机械修理,他的老本行。要不,开车也行。总比整天卖菜轻松一些吧。这风里来雨里去的。”
欧阳满仓说:“怡虹啊,我劝你别管他。这小子,就是这狗脾气,认准了的事,谁也拉不回来,等他吃了苦头就知道了。”
贺怡虹不满地说:“是啊,我真是恨死他了。倔死了。”
欧阳满仓说:“算了,怡虹,还是那句话,他不识抬举,你甭理他,这路人,就得晾着。”
欧阳秋说:“满仓啊,孩子们的事儿,你瞎掺和什么?”
欧阳满仓摇头:“爹,你这个宝贝孙子啊,可真是倔。我看就是从小让您惯的。”
欧阳秋说:“说我惯的,就是我惯的。你不也是我惯的吗?”
贺怡虹说:“爷爷,你就是总护着他。”
这时,门铃响起来了。欧阳秋去开门。农村姑娘站在门外。
欧阳满仓问:“姑娘,你找谁啊?”
农村姑娘问道:“爷爷,曹红波是住在这里吗?”
欧阳满仓打量了一下农村姑娘,问“你是……”
农村姑娘说:“曹红波是我姑姑。”
贺怡虹也走了出来,看到情况,她凑上来问:“你是谁啊?”
农村姑娘看着贺怡虹,笑了:“您是大嫂吧?我叫春兰,我过去来过。”
欧阳秋和欧阳满仓对视一下,欧阳满仓想起来了:“对,对,春兰,你是红波的侄女啊,快进来,快进来。”
春兰随欧阳秋和欧阳满仓走进了屋里。贺怡虹也跟了进来。
春兰坐在屋子里,一眼看到了曹红波的遗像。她问:“我姑姑她怎么了?”欧阳满仓长叹一声,泪就淌了下来。
门铃又响起来。贺怡虹去开门,欧阳明两口子走了进来。贺怡虹奇怪地问:“你们一大早干什么来了?”
欧阳明笑道:“大嫂,我来找爸说点事情。”
韩雪芹看到春兰,低声问贺怡虹:“大嫂,这是谁啊?”
赵强刚刚卖完早点,他的表情很忧郁,今天这饭店就要被姚建民收回去了,他现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欧阳川骑着三轮车来了,车上装着新鲜的青菜。
赵强苦笑道:“你今天真是不用送了。我准备关门了。”
欧阳川说:“你现在不是还没关门呢吗?怎么,姚建民来电话了。”
赵强说:“他昨天跟我谈了,他准备重新装修。我想下午就关张了。”他回头看了饭店里的服务员,叹了口气:“可这些人该怎么办呢?”
欧阳川说:“我也想了想,有两个办法。”
赵强说:“你说说看。”
欧阳川说:“咱们把资金撤出来,再开一家饭店。”
赵强摇摇头:“不好办,这三年咱们也真没有什么积累。挣了点钱大都分红了。再开一家饭店,钱就是个大问题。”
欧阳川说:“我妹妹的服务公司有一个小餐厅,就离这儿不远。”
赵强点头:“我知道那儿,你什么意思?”
欧阳川说:“前几天我妹妹跟我说,这餐厅总是干不好。让欧阳明包过,欧阳明干不了。咱们把它包下来行不行。”
赵强想了想:“怕是不行。那个餐厅地理位置不大好。真要是想弄出点起色来,也难。”
欧阳川皱眉道:“你这人,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可咱总得活啊,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啊。”
赵强笑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如果咱们干不好,不是把欧阳婷也连累了吗?”
欧阳川看看表:“行了,你再想想,我先去办点事。下午我再找你。”
赵强问:“菜市场搬家了。”
欧阳川说:“是啊,我这刚刚搬过去,还都没弄利落呢。”欧阳川骑车走了。
欧阳秋一家人怔怔地看着一脸哀伤的春兰。
贺怡虹看看表:“春兰,你先坐着,我先上班去了。”贺怡虹走出门去。
欧阳明追了出来,对贺怡虹说:“嫂子,可不能让春兰留在咱们家啊。她姑姑已经没有了,咱跟她算什么亲戚啊,她应该去找邰建国啊。”
贺怡虹皱眉道:“欧阳明,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曹阿姨刚刚去了,咱们不能这么对待她家的亲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