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的矛盾>
第21#封信
我们都生病了,
病到不敢出门
亲爱的蓝白拖:
我二十三岁,去年刚毕业,迎接第一次的Gap Year【 Gap year(间隔年),是西方国家的青年在升学或者毕业之后工作之前,做一次长期的旅行,让学生在步入社会之前体验与自己生活的社会环境不同的生活方式。】。
或许你会觉得,噢,又来一个刚毕业对世界有点憧憬又有点彷徨的新九○年代孩子!是的,对于未来我彷徨,我也憧憬,但我的身份跟多数人比起来,或许也有些不同,因为我是一个有血癌但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孩子。
二○一三年的五月,在毕业前夕,我发现自己生病了,是癌症。急诊室的医生直接告诉我是血癌,当时的我没有哭泣、难过,抑或悲伤,只是静静地问了医生一句话:“那我下个月还能出国吗?”
一张到达上海、还有前往美国的单程机票是我当时最顾虑的事情,癌症啊,相比之下好像变得并非如此举足轻重。医生意外地看着我说:“不可能了,不治疗的话连活过半年都有问题,所以,你的旅行是去不了的。”当时的我才开始真正明了,一切不是个玩笑,未来的路很辛苦。
“加油,长期抗战噢!”是医生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在医院治疗的日子,对于癌症这个疾病的恐惧,其实并没有这么多,很多人会问我,怎么都生病了还只想着旅行、旅行、旅行,其实,就是因为知道自己生病了,才真正体会到生命的无常,知道把握,尽可能完成目前想做的一切。
我唯一害怕的是,这世界这么大都还没去啊,就这么死了还得了!
我的病情变化得很快,快得没办法让我有多余的时间去计划,去思考,唯一能做的只有把握了,把握当下,把握现在得来不易的稳定状态,把握自己还能自由移动行走的日子。
原定今年过年后我就会接受移植手术和一系列新的治疗。但在去年年末接受骨髓配对的时候,我并没有找到合适的骨髓捐赠者,所以目前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捐髓者的出现,因为唯有换髓,我才有机会拥有更高的存活率。
我不想坐以待毙,既然只能等待,那不如走出去等吧!把握自己想做的事情,现在的时间与阶段,相信是上帝赐予我的,要好好地把握才行!
生病之后,除了治疗之外,我尽可能地让自己持续地前进,我学了一直想学的服装裁缝,学了吉他,也像正常人一样,工作与生活。
今年一月份的时候,一个人背着七公斤的行李,在港澳穷游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回台,我认为这是个好的开始,因为知道自己即使生病,还是可以用不一样的速度与脚步去探索世界。
到了二月,竟然还找不到骨髓,无法继续后续的治疗,那就再去旅行吧,这次想去更远的地方。
我先订了一张二月十七日前往新加坡的机票,或许去印度,或许去印度尼西亚,或许……想去世界的每一个地方。这次的旅行最短一个月最长三个月,须取决于身体的状况,还有能够向医生申请多少化疗药物携带出国。所以一切就都随缘吧,没有太多的计划,这就是旅行有趣的地方!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期待回来的时候,我也能增加些许的勇气,并与你分享更多属于我自己的故事。
也请你放心,我的旅行当然一切都是在医生的许可下进行的!
我的医生是这么形容我的:很卢【闽南语的“很卢”,大致是“很令人无语”“很疯”的意思。—编者注】,很烦,管不住的女孩。我每次复诊总会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再出国,我不是一个好患者。
虽然他嘴上总是直来直去,半威胁我不吃药就等死等等这种话,说实话,大概也找不到这么直接有趣的医生了,我的医生其实很好,很好!至少我知道没有多少医生,这么允许我们这一类的患者这样持续做梦。
关于故事的分享,其实我没有这么厉害,癌症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所以如果大家期待的是轰轰烈烈的头发掉光光很悲惨的故事我可能也没有。
于是前往印度的签证办好了,医生勉勉强强地还是开了两个月的化疗标靶药给我,这趟旅行对我来说实在别具意义!虽然目前最长也只能去两个月,但还是很满足,哈哈……
—二○一四年二月十四日
亲爱的不怕死小姐:
今天二月十七日,是你的起程日,这封信送给你当礼物。那些一直不去旅行的人才是病人,你非常健康,尤其是灵魂。死神带不走你,你的勇敢让他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