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怡在陆昌东后面呼喊的内容是让陆昌东万事小心。当然,这个话陆昌东没有听进去就和刘主任匆忙跑走。却让住在陆昌东房间东面第三个房间的经济发展办公室副主任黄成思听个分明。黄成思比段法定小两岁,正在追求贾怡。贾怡根本就不拿正眼看他,屡次拒绝黄成思。黄成思仍然不屈不挠地坚持,现在看到贾怡这样维护一只嫩芽,心里的恨意春草般疯长。黄成思心里像被滚烫的烙铁烙着,咬牙切齿。当他听到贾怡无奈的叹息,知道陆昌东走远了,开门出来。贾怡正好进入陆昌东还开着的房间。
黄成思快步走到陆昌东门口,故意大声道:“哟,贾秘书怎么搬到这里来住了啊?什么时候的事,昨晚上?”
贾怡正背对着门,收拾碗筷放进篮子里。听到背后的嘲弄声,心里着实一惊,一股羞怯腾地飞上脸颊火烧火燎。当她听到声音是黄成思的,心里马上静下来,慢慢地转过身体,微笑着对黄成思和因为黄成思的话招引来同样有黄成思心思的两个年轻干部道:“怎么,我是不是搬家,或者来什么人房间还得请示你黄大主任?”
黄成思笑道:“哪里哪里,我再怎么着也管不到贾小姐,你们说是不是啊,啊?”两个年轻干部跟着窃笑。黄成思又阴阳怪气地说:“贾小姐,这间屋子好像昨天住进了那个新来的小秘书?哦,你们看,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呢,你们是同行,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嘛——”拖着尾音的“嘛”一出口,那两个干部忍不住笑出声音。
贾怡尴尬地坚持着僵硬的笑,说:“我说,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我就是来照顾陆秘书了怎么着吧,那可是领导交代的工作!你们哪天也像陆秘书那样,我也会照顾你们的,哈!”提着篮子出门、锁门。转身看都不看三人,挺胸沿着水泥路施施然走去。
被晾在身后的三人看着逶迤走去的贾怡气得眼睛快喷火。黄成思声音不大道:“什么东西,你个真假不辨的假货,白送我都不要。”
一个年轻干部帮腔道:“对,跟这种见了男人一个晚上就大姑娘变成大嫂子的假货有什么好说的!”
旁边的屋里送出一句低沉的声音道:“你们不要污蔑人家姑娘的清白了,说话留点嘴德!你们都是有知识的人,还是干部!”三人听到,脸色大变,悄无声息地作鸟兽散。
贾怡坐到座位上,拿起一份报表心不在焉地看,桌上的电话铃声爆响。贾怡看了看号码,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心里正在生气没有理睬,一任电话铃急迫。无人理睬的电话铃声无味地结束了,可是过不了多久再次响起。贾怡实在不耐其烦,抓起话筒,狠命地“喂”了一声,准备挂断。话筒传来一个急促的女声道:“贾秘书,我知道你是贾秘书。我是章露。”贾怡听了不好立时挂断。她也听出对方是章露,压住心中不快问:“章干事,你是不是找陆秘书?”
“是是,我从昨晚就一直打电话,到现在他一直没有开机。贾秘书,他是怎么了?”
“哦,没事,他昨晚陪领导喝了不少酒,醉了。天刚刚亮领导叫他陪着下乡了,可能手机没开。你有什么话要我转告吗?”
章露没有让他转告什么话,说了声再见,挂断电话。贾怡看着那些报表觉得十分无趣,走到陆昌东桌前,随手拉开抽屉,看到里面放着几本研究生的课本,饶有兴趣地拿出一本翻看。整个上午除了一对来领结婚证的男女和几个村干部外,似乎没有镇里其他干部进来过。贾怡知道大部分干部都随着领导去了义和,可刘主任怎么也不见了踪影?领导们走了,他是负有看家的责任,平时可以当游天大神,现在可不行!
贾怡开始为陆昌东担心。因为他知道刘主任那么急促地叫走陆昌东,肯定和陆昌东昨天去义和的事有关。她担心陆昌东昨天在义和说了不该说的话,引起了麻烦。听刘主任的口气,义和村民正和县里来人对抗,这对抗的原因是不是和陆昌东昨天那里事情的继续?昨天问陆昌东,陆昌东一句都不说义和的事。她也不好继续追问。贾怡想到此处,感到心惊肉跳,马上在心里自嘲,他是你什么人,你干吗为他着急?那个章露才是最有资格为他着急的人!可是,另一个自己否定自己这个近似无人性的决绝。心里忽然觉得烦躁不安,抓起话筒拨陆昌东的手机号。陆昌东手机的号码好像不认识陆昌东的手机,或许陆昌东手机对这个号码腻味了,和它断交了,就像他和章露一样。想到此,贾怡不由得露出灿烂的笑容。贾怡就在这样否定、肯定和担心、舒心里继续着她的焦虑,焦虑将时间一点一点向前推移。太阳快要正顶的时候,大门外倏然开来一溜小车。小车停在大门外,从各种不同型号的小车里出来各色人等。龚书记从第三辆车里出来,小跑了几步赶到第一辆车子跟前。车里的人刚刚下车。贾怡认识那个人,他是县委宣传部的朱部长,第二辆车里下来几个检察院的人。贾怡连忙跑出办公室。
龚书记正陪着朱部长和检察院的人走进大门,看到贾怡出来,叫道:“小贾,送开水到二楼小会议室!”贾怡跑出来是想看看陆昌东是否也一道回来了,听到龚书记的话不敢怠慢,答应了一个是,急忙转身办事。转身的刹那间目光从铁栅栏的空隙里迅速扫了一眼下车的人,人群里没有陆昌东的位置。贾怡以冲刺的速度从办公室拎了两瓶开水抢先上楼,刚刚将茶杯排放好还没来得及放茶叶,朱部长和龚书记一行已经进入会议室。朱部长是认识贾怡的,贾怡忙笑道:“朱部长好!”
朱部长不像平时那样和蔼可亲,挥手道:“小贾,你出去,这里用不着你。我们有事!”贾怡看着龚书记,龚书记示意他出去。
等贾怡出门,众人也坐到会议桌两边。朱部长劈头对龚书记说:“老龚,那个陆昌东什么来历?”
“我打听过,没有来历,是考试进来的。”龚书记回答道。
朱部长身边一个干部说:“他是考了全县第一的人。”
朱部长道:“第一又能怎么着?老龚,这样的人你怎么能重用呢?他一点规矩都不懂!”
龚书记眨了眨眼睛满脸笑容说:“是是,也是凑巧,那天许镇长是带他到村里熟悉情况,叫他赶上了。”
“赶上了就能这样擅自主张啊!你看看他今天牛的,还真把自己当成大员了,那些话事先也不和我们商量商量,就急于表现!”
龚书记很清楚朱部长的脾气,也明白朱部长今天为何如此对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秘书大光其火,因为陆昌东的表现让他这个县委领导颜面尽失,还被陆昌东的话牵着走。就是心情好修养高的领导在这样的场合也感到无地自容。
龚书记说:“回来,我和老许一定好好给陆昌东上上课,让他做人低调!”
“我说的不是这个,难道我一个宣传部长还和一个刚出校门的小子争风吃醋?我是看出他有强烈的野心和目中无人的轻狂!这样的人很虚浮,他可能做出几件大事,但是他更多是给党和政府带来麻烦和难题!所以,我提醒你们注意,对他不可不用,不可重用!”
龚书记完全听明白了朱部长话里含义,就是不要重用陆昌东!笑着说:“我记下了。一定按照您的指示执行!”
“这也不是什么指示,是提醒。老龚,你对那个召开全镇干部大会公开道歉恢复名誉的事怎么办?”
“接下来有一个全镇教师大会,到时候所有村支书和村长来都参加。我想利用这个会议在会上做个说明。”
“好!这样,既不为一个义和兴师动众,也巧妙地表了态。”话刚说到这里,管副镇长走进来,道:“朱部长,那个小秘书实在太张狂了,非好好治治他不可,要不我们这些做领导的……”
话还没说完,朱部长突然拍桌子斥责道:“管文中,你给老子闭口!你的问题严重着呢,义和就是你在那里搞得一团糟,你还好意思说人家?要不是那个小秘书站出来,你想过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吗?那个事情真要是发生了,你就把脑袋割下来都不能抵罪!我们这么多干部颜面尽失都是拜你所赐!你还不快滚,等候组织处理!”
管文中虽然不敢顶牛,但是,他凭着和朱部长特殊关系,还是站在当场想分辨。龚书记说好说歹将管文中劝离会议室。回到会议室,朱部长笑着问龚书记怎么处理管文中。龚书记知道其意,笑着说老管心其实不坏,想把事情办好,就是急躁了点!都是老同志了,让他写份检查,您看怎么样?
“不行!老同志,问题就出在老字上!这次差点酿成了震惊全国性大事件了,再不重处怎么行?处理过后,不要让他下乡包片了,他原先分管的工作统统给他拿掉,让他管一些无关要紧的事。”
“这哪里行呢,您不让他负责工作还不要了他的命?他肯定不干!”
“这个事由不得他,给他继续工作,就是对他十分宽容了。你们就说是我说的,他要是不愿意让他来找我!”说着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