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露听说了陆昌东将常驻马山村修建墓园,简直将中风提前了几十年,气得鼻歪口斜。下午没有上班,也不给陆昌东打电话问问情况,坐车直扑徐岗镇。陆昌东已经去了马山村。章露本要找黄思成问问情况,黄思成也去了马山。正准备去马山村,段副镇长开门出现。章露眼里一亮,笑问:“段镇长,下午有没有要紧的公务要办?”
段法定听了心里一喜,说:“我能有什么大事啊!章干事是不是要我帮忙?”
“你怎么知道的?你真的没有大事要办?”
“为你办事就是我最大的事。说吧,要我干什么?”
章露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嫣然一笑道:“我想到马山村去,我不认识那里,你能陪我吗?”
段法定自从章露在党政办公室焦急询问时,他就断定她一定是来找陆昌东,而且还断定找陆昌东的目的是来阻止陆昌东在马山的行为。他也是刚刚听说陆昌东在那里要干什么,还打电话向贾怡求证过。他对陆昌东这一行为很是妒忌,他虽然全赖着陆昌东背后操纵才当上这个副镇长,也非常感谢陆昌东,可是,陆昌东座位超过自己,更是事实。他不能不让他这个副镇长的政绩和声誉黯然失色。同为副职,自己怎么和陆昌东差距这么大呢?而且陆昌东比自己年轻得多!章露的出现让段法定仿佛看到一丝亮光,这亮光在自己的脑子里一闪,根本不知道它的本质和内容,只认为是个机会,是机会就要好好把握,千万别错过,然后再细细分辨里面的内容和价值。当章露提出要他陪同去马山,满口答应。瞧了一眼楼侧的停车棚,那辆镇里唯一一辆桑塔纳不见了,他知道不是叫书记就是被镇长用了。他笑容满面地说:“章干事,我们先出门,看看派出所的车在不在家。”章露笑着和段法定走向大门。段法定掏出手机给派出所打电话,问借车的事。苟所长说他正好要到马山去,听说那里养老院的建筑工地出事了,还有迁坟的事。说他马上将车开过来,一道去马山。
段法定挂了手机,笑着说:“稍等,苟所长马上过来。他也去马山。”
“那太感谢你们了!”
“谢什么谢,你是县委宣传部的,去马山还不是为宣传部工作?”段法定将顺水人情说得很高尚,这就是段法定这样的人立足本钱和手段。章露听了段法定将私事的理由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不由得多看了段法定一眼。这一眼可是认真的,段法定的笑脸里满是亲切,心里不由得一动,赶紧收回目光,扭过头去。段法定感觉到章露的眼光,心里也在活动,但他表面上仍然佯装没事人一样。心里血液奔流,感觉到自己好像真正抓住了一个什么机会,又像在黑暗里抓住了些微亮那样难得。章露心动的原因是段法定好像比陆昌东成熟,更具男人的魅力,有此一想,心里开始了纷乱。不由得又偷偷地瞧了段法定一眼,更加确定了这种魅力,好感从心里油然而生。
滴滴,是警车的喇叭声。两人同时一怔,望向前面。警车停在两三米处。车门打开,苟所长从里面下车,笑着招呼章露道:“哎呀,章干事怎么来了?你这是要到哪里——哦,也去马山村?”
段法定抢先代替章露回答道:“章干事是去马山村采访。”
“哦,那正好,快上车!”
章露没有说破,熟练地坐进后座。段法定坐到她身边。一路上苟所长将段法定好好吹嘘了一番,说段法定老成稳重,足智多谋,是个掌握大局的干才,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段法定有点不好意思,怕章露听出了露骨的东西,赶紧搭上话茬说陆昌东如何年轻有为,自己就是个配角。说到陆昌东,苟所长马上闭口,一直到达马山都没有再开口说话。章露从他们的话音里听出了两人都对陆昌东有看法,心里更加责备陆昌东的轻率,不知东南西北,只知道埋头拉车不知道抬头看路,不把握大方向。甚至对陆昌东产生了他原来没有当领导的大才,只能干些具体事务的小才的想法。
养老院处于公路边的一座小山冈上,老远就看到工地上两伙人在对峙着,近了,听到两边人都在吵吵个没完没了。车子很快开到冈下停住。苟所长急忙下车,来不及招呼两人。段法定和章露先后下车。苟所长交代司机说:“我先来维持,我一个人不行,让刘指导员立刻带人赶来!我等着,快!”司机马上掉头,警车一溜烟开走。
苟所长这才道:“段镇长、章干事,你们也得帮帮我们,我和黄思成两个人太少了。”
“没问题!”段法定道。
章露说:“我也给你们凑凑数。”
三人急步向山冈上奔去。没跑多远,章露气喘吁吁,段法定虽然好点,样子也是狼狈。喘息着对前面的苟所长说:“苟所长……这么大的事,我们、我们还是打电话告诉陆书记,他就在马山村。”
“要打你打,我是不会打这个电话!”说着继续往山冈上跑。说是跑,其实比走快不了多少。章露听了苟所长的话更加确认了陆昌东不好的人缘,在喘息里也来不及气愤。段法定给陆昌东打电话。陆昌东此时正在召开村民组长会议,会上讨论得很热烈。都赞成修建墓园,赞成捐资,说这是一劳永逸的大好事。有人说这是百年大计,引得大家哄笑。分歧在于如何派工和墓园后期管理上,还有资金来源上。听了段法定的报告,说自己马上赶过去。说贾政旺养老院工地形成对峙,派出所来人了。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贾政旺看着组长群里问:“老汤,那里是你们组的地,到底发生什么事。搞得这样,派出所都来人了?”
老汤站起来说:“派出所来了又能怎么样,我们又没偷没抢,总不能提反对意见就要抓人吧?”
陆昌东笑着说:“汤组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能不能说说清楚,我们也好公平合理地解决。”
“解决个球,他姓黄的都把派出所搞来了,这是解决?分明是打压我们老百姓!”
“老汤,你怎么就不知好歹呢?这不是陆书记在向你了解情况吗?陆书记你信不过你还相信哪个?”
老汤缓和语气道:“陆书记,我不是冲你发火。我听说姓黄的让派出所来了,我才这样。陆书记,你管得了派出所和那个姓黄的吗?”
“什么话,陆书记是镇里的三把手,除了书记镇长就算他了。在处理这类事情上书记镇长都听陆书记的。你知道鲍家庄、义和还有民主村的事吗?那都是陆书记亲自处理好的!连县里朱部长都听他的!”
“哦——”大家齐声惊讶。一个组长说:“我听电视里说是朱部长处理的,还有龚书记和许书记也在。”
“我听义和人说那是虚假的,听说,他们正在联名写信给省里反映。”
陆昌东听了心一动,但来不及思考这件事。
贾政旺道:“大家不要扯这些了,总之,你们要相信陆书记一定能够处理好养老院的事就行了。老汤你还是快点把事情的原委说给陆书记听,也好尽快解决。”
大家都催促老汤,老汤才说起事情的经过。
养老院是民政局立项的一个工程,计划征收山冈村民组十亩山地,外加一条连着养老院和公路的四米宽长一百二十米的道路,共征地近十一亩地,每亩按照两万元标准付给东岗村民组,土地重新调整,合同签订即行付款,粗工全部使用东岗村民组的人。可是,征地结束,只给了半数征地款。黄思成解释说,另一半要等工程结束验收了才能到位。
老汤激动地说:“大家听听,这叫什么话,工程验收与征地款有什么关系?难道工程验收不了,一半的征地款就没有了?要是工程出问题还要从征地款中扣?还有,说好了粗工全部用我们组的,不够才可以从外面招收。可是,开工两三天了,他黄思成没有用我们组一个粗工。你去问他,他说这是工程队的事,他管不了。问他征地款为什么要那样?他说这是上面的规定。我们问他用工的事,他说我们是刁民,是在和镇政府为难!陆书记,你说说我们这是在与镇政府为难吗?”
“这是合理的,按合同办事,是受法律保护的!哪里牵扯到为难不为难了?”
“好!陆书记,你还真是公正!”另一个组长鼓掌道。大家都鼓掌。陆昌东抬手让大家停止。掌声落下,陆昌东问后来是如何发展的。
“还能怎么样,他姓黄的不守法,我们干吗讲理?我们扣了他们的推土机,派人守在工地上不让继续开工。让上面的人来处理。现在,他姓黄的竟然让派出所来抓人,那好啊,我们组男女老少都去蹲蹲班房好了!”
陆昌东笑呵呵走到老汤面前说:“汤大哥,你别激动。派出所不能不分是非,事情一定会妥善解决。你们强行扣留施工单位的机械也是错误的,不让开工也不对!双方都要承担责任。但是,我向你保证,我们一定会妥善处理好这个事的。汤大哥,你赞成吗?”
老汤没有说话,很显然,老汤对陆昌东的双方都要承担责任的说法有看法。
贾怡连忙说:“汤四维,这点道理你都不懂!陆书记这是在维护你们。你们不就是要付清征地款吗,粗工都用你们组里的人吗?要处理,这个当然要到位。你们干的那个事,你自己说合不合法?这是我们同学一场,我劝你想清楚。你比我年纪大,你应该更懂得事理。”
贾政旺等也都一起劝说,汤四维才勉强接受。
陆昌东笑道:“四维大哥,你请先回去安定你们组乡亲们的情绪,不要和派出所发生冲突,我安排一下马上就到。”
汤四维道:“那他们要是强行抓人怎么办?”
贾政旺道:“哎呀,这不是有陆书记在么,他们要是敢抓,他们可就要都倒霉了。前提是,你们千万不要和他们发生冲突!”大家都要冷静。汤四维这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