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沈仲安一落座，就发出一声冷哼。
没想到还没等沈仲安再说话，沈洛霓先跪下了，诚恳的认错：“女儿请父亲责罚，四姐说得对，女儿确实去了世子处，也确实见了外男。”
这话一出，沈仲安和沈栖霞都傻了眼，这是怎么回事？刚才在人前还抵死不认，这会怎么都不等人开口也不辩解就认了？沈栖霞还生气得很：“我就说了！你刚才为什么不承认？害的……”
“姐姐若是觉得刚才丢人也是因你先挑起的，我不过加了火候。都那样说了我在人前认又如何不认又如何？反正也会传出去，倒不如不认，还不那么难听！”
“可你……”
没人叫起，沈洛霓就自己站了起来，不耐烦的说：“没闲工夫跟你说这些，我只是想办法想见父亲父亲一面，如今总算见到了，姐姐要指认给我的事我也认下了，姐姐还有何不满以后我们再说，我今日有急事，姐姐还是莫与我为难！不如到偏厅等候可好？”
沈栖霞气愤难当，怒道：“有什么事我是不能听的？你还遮遮掩掩？”
沈洛霓刚想再说，沈仲安却开口责她：“你姐姐说的是，有什么话说就是了，还闹这么多事，不嫌丢人？”
沈洛霓想笑，反问道：“我如果好好说父亲可会听我？”
沈仲安面上闪过尴尬，还想驳斥她两句，沈洛霓却收起笑容有些认真的说：“我女儿也是不得已，名声是自己的难道我还能不爱，但如果沈侯府陷入困境就算名声在外又如何？”
这话就有点严重了，沈栖霞听着不顺耳，但碍于沈仲安，还是闭了嘴，沈仲安却也听不顺耳，他为官多年，竟被女儿说会使府中陷入困境，他如何喜欢，冷道：“你是说为父做事不妥？”
“是。”沈洛霓抬起头来直视沈仲安，她喜欢平等的交流，这时沈仲安又坐着，刚好不用她抬头，她冷淡地说：“父亲为官几十载，一品大员当得久了，如今都有些自大了。”
“放肆！你这不孝女！如何与为父说话？”
“无论如何与父亲说，父亲也是不喜，不如直截了当，我不得不提醒父亲，您忘本了。”
“你……”
“妹妹你逾矩了！”沈栖霞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这哪里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沈洛霓？！
“早就叫姐姐不要听，我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父亲，女儿此生无所求，只要平安度日，您现在的所作所为，是在试图激怒圣上吗？为了我们这些儿女，父亲还请三思。”
沈栖霞听得心惊，这都什么跟什么？沈仲安却久久不言语，半晌才说：“黄毛小儿，深闺小姐，你懂个什么？”
“父亲这话倒也不错，女儿就是什么都不懂，不了解当今圣上，也不了解当下局势，更不了解谁将来登位的可能性大！但是父亲，您别忘了，如今这天下，还是皇上的！”
沈栖霞倒退一步，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从未见过哪个女子会这般口无遮拦的说起朝代更替这些忌讳，会出人命的！她有心斥责两句，但看到沈洛霓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看着沈仲安的样子，她不知为何忽然没了勇气。
沈仲安也大惊不已，他是在考虑要不要靠向太子一边，他自己是朝中一品文官，父亲的学生也是遍布朝野，他若是支持太子，那将来太子登位的可能性是极大的，可如今竟被这小女儿一句“天下还是皇上的”惊得手心出汗，良久才道：“如今皇上……”
“如今皇上正值壮年！”沈洛霓咬牙打断，要知道有些话是不能说的，“父亲习惯往长远看却忽略了当下，虽说走一步看一步太过谨慎，可走一步望百步那就是好高骛远了！父亲博览群书，难道不知哪代君王不是猜忌成疾，最恨官员结党营私，父亲该知道，皇宠是靠不住的东西，天威难测，父亲莫要为了那看不见的未来断送了沈侯府的百年基业！”
沈仲安手心全是汗，竟被自己女儿的眸光震慑住了，左思右想，却未有一点轻松，事情……好像正如沈洛霓所言，皇上虽为明君，猜忌确是十分严重，太子目前虽受宠，但却有些过于狠辣，若是将来……
“当个开朝元老是个很惊险的荣耀。在朝堂上永远是一失足成千古恨，若能成事，自是荣耀加身，可若不能呢？史书掌握在皇室的手里，到时沈侯府世代忠臣也抵不过史官几笔成书的‘奸佞小人’！若是当个忠于皇帝的孤臣，虽没有荣耀，却也好过那些个站错边的！而且父亲难道不觉得今天这些人来的奇怪吗？太子并没有诚意，他遣来的都是些什么人？！他不愿让自己手下真正重要的一二品大员曝光，他只是想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来做给别人看，别人自会将父亲划入太子的阵营。而且父亲不想想，大姐是宫妃，二姐是三王妃，我们应该站在哪边？现如今父亲又想靠太子？墙头草是最令人讨厌的……父亲，我读书不多，话说的不好听，但我知道，世事无常。”沈洛霓一口气说了许多，都有些喘了。
沈仲安长长的叹了口气，静默了许久，才有些黯然的说：“书读的确实不够，不仅要知书，还要达理才能成事！”
“女儿受教了。不过这个不紧，只要我一日还有沈侯府庇佑，又有谁敢说我不够知书达理？”
沈仲安蓦然哈哈大笑起来，沈栖霞还在震惊中，她脑子里哪想过这些朝政上的东西，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像是被沈仲安的笑一声一声击在身上，有些颤抖。沈洛霓却是满身轻松，这算是听进去了吗？
“确实不读书不行，改日来我书房拿些书去看，这般做事不顾后果，以后会麻烦不断的！既然敢这般指责为父做事不对，你倒是说说，你那见外男的事该作何处理？”以前都没发现沈洛霓还是个聪明大气的！
沈洛霓在心里吐吐舌头，竟然还亲近起她来了？不过她都忘了外男这茬了，但她觉得还可以接受，没人敢娶才好呢！撒娇着：“与父亲的事一比，这又算的了什么？若没人要此生能一直侍奉父亲女儿才叫高兴！”以前她跟爸爸要钱的时候，好话说的天花乱坠，这两句都不是个事！
“胡闹！下次有事叫永仁与我说就是，不许再拿名声开玩笑！”这么说算是这事过去了。永仁是跟了沈仲安一辈子的，从小厮到长随，几乎算是沈仲安身边最重要的人了，这意思就是他还是接受了沈洛霓的进言，而且以后会重视这个聪明大胆的女儿。
沈洛霓笑得快龇出牙花了，乐道：“父亲不怪女儿说话难听？”
“可是想我夸你忠言逆耳利于行？”
“女儿不敢，只是怕父亲怪罪！”
“那些话是谁教你说的？”他可记得从前这个小女儿是个愚钝的，怎么今天竟这般深明大义起来？
沈洛霓再次无奈与从前的那个她，只好说：“自是那传说中的外男了……若不是他提醒，女儿哪能想到其中关节。”这可是实话了。
“哦？那人是谁？”还在发呆的沈栖霞也看向沈洛霓，外男？是谁？！她也要知道！沈洛霓却有些为难，告诉他们吗？
正在纠结中永仁敲门了，他通禀道：“侯爷，世子带客人来了。”沈洛霓一听一愣，世子？客人？他们两个不是在躲清静？
“请进来！”
苏瑾繁和苏羡宁进门看到沈洛霓一脸奇怪的看着他们，猜到她大概是说动了沈仲安，苏羡宁心说这丫头有点能耐啊！
沈仲安一见到苏瑾繁一惊，忙起身见礼，苏瑾繁扬手制止道：“侯爷不必多礼，在此我只是苏瑾繁，虚礼全免。我来是怕我昭月天朝又少一名真正为苍生社稷的大臣，希望众臣能真正为天朝献力，而不是拉帮结派为自己谋求利益，敢问皇上可亏待各位了？”
沈洛霓一听，合着这两位是怕自己搞不定特意来帮自己，她心里有点感动，想着哪天有机会了好好谢谢他们。
以来就是狠话，沈仲安听了有点汗颜了，忙一揖到地惭愧地说：“是仲安浅虑了，今后必定为吾皇殚精竭虑分之一忧，这些无用的必不再去想，还望圣上不要怪罪！”这才刚有点苗头就有人注意到了，看来往后确实还要多加小心。
“皇上圣明，自有思量，侯爷行的正坐得端，放心就是。”苏瑾繁脸上没有表情，安慰人话倒叫人不安起来，沈洛霓看了就想笑。
沈栖霞还在一边打抖，她虽然不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也不是傻的，心里知道沈家肯定是差点做了触怒天颜的事，以至于哪怕她猜到其实“外男”就是七皇子，也做不出谄媚的样子来，一个劲的害怕着……
又说了一会话，沈仲安才离去，他要去做些表明立场的事了，要做什么就不是沈洛霓关心的了，一放松下来很快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累啊！比当年考试还累，脑力劳动果然不是她能做的！
沈洛霓跟沈栖霞告罪说她累了，先回去休息，让她代为转告周梅婷，然后就向苏瑾繁和苏羡宁告辞走掉了。沈栖霞本想给七皇子留个好印象，可一看他那腿，硬生生把他那张美轮美奂的脸忽略掉，心想被一个半身不遂的皇子看上还不如嫁给一个普通的臣子，然后就赶紧找个理由也走了。
都走了，苏羡宁和苏瑾繁也不是爱凑热闹的人，事情都做完了，不可能还去与那些四五品官觥筹交错，自然就离开了观云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