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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Chapter 0

夜色流动着,粘稠得几近凝固。黑蓝色的天空覆盖着阴云,看不见星星也看不见月亮。

“……帮我把门打开吧……”

洛玛是被一声似有似无的请求吵醒的,声音很微弱,但在这万籁俱静的深夜,却令人无法规避。

“呐,救我啊……”

洛玛紧闭双眼,身体僵硬得像一块木板横在床上,双手紧紧攥住已经被她拽得盖住半张脸的被子,头紧紧地抵住冰冷的床头,唯一露在外面的一双大眼睛死死盯住自己房间敞开的房门外面,生怕进来什么不好的东西。

“……救我啊……我会死的……”

声音再次传来,似乎是沾着泪水颤抖着飘进洛玛的耳朵。

“那边的……谁!”洛玛鼓足了全身的力气大喊了一句,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被子死死蒙到了头上,全身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仿佛这被子就是一道最坚不可摧的防线。

“……啊……救我啊……”声音愈发微弱,幽幽地浮在空中。

夜色好浓,洛玛发现房间里简单的陈设在黑暗下就像阴森的坟头,让人无法再去多看一眼。

好像闻到了什么奇怪的味道?

洛玛小心翼翼地揭开被子,将腿探下床摸索着拖鞋,眼睛还不忘四处张望着黑暗里的一切。

“……救我……”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了。

洛玛紧紧贴着墙向屋外挪动,鞋底与地面拖出长长的摩擦声。

那个声音是从对面的房间传出来的吧……那里不是尤莉琪的房间么……

难道说……她的房间闹鬼了?!

洛玛站在棕色木门前,被冷汗浸湿的双手紧紧攥着门把手,门的那一面传来颤抖的呼救。

“……救……我……”

随即是一声如刀落砧板的巨响。

洛玛紧闭双眼,使出浑身的力气按下门把手,撞开门。

好刺鼻的血腥味!

房间笼罩着血红的灯光,棕色的地板上赫然漫开暗红色的血,门口落着半截手臂,手指仅剩断掉的两根,其余三根散落在周围。再向里看,半截腿,半截手臂,又是半截腿……

洛玛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后退一大步,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一个人,不,一具尸体,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被拦腰截成两段,四肢都被砍下,露着模糊的血肉,依稀可见面白森森的骨头,尸体的衣服沾满鲜血破烂不堪,但仍可大致辨认是简单的睡衣。上下半身就像两个血淋淋的豆腐块,尤其是那颗头与身体脱离的一瞬间。

长刀无情地斩落在脖颈中间,身首分离,鲜血喷射在墙壁上、地面上、周围的家具上、甚至是天花板上。

被血染红的金发从尸块中缓慢地升起,双眸被似血的红色灯光染得看不清本来的颜色,空余无尽的恐怖。少女身上白底粉花的可爱睡衣依旧完整,但已经重新绘上了暗红的血花。裸露在外的白皙皮肤上也早已凝结了暗红色的血,紧握着的长刀被鲜血洗过无数次,泛着更凛冽的寒光。

“哟,洛玛酱嘛?”少女轻启朱唇,声音依旧动人,但亦如地狱的呼唤。

洛玛瘫坐在地上,一时吐不出任何言语,目光无神,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杀戮少女和遍布各处的凌乱的尸块。

“你是……尤莉琪吗……”

“是哟,我绝对是,尤莉琪呢……”

黑暗中绽开的笑颜,第一次恐怖至极。

“还有一周就要月考了,同学们抓紧时间复习。这次月考过后咱们二十班要分批召开家长会,成绩下滑幅度大的同学……”

回到学校第一天上的第一节课就听见班主任在台上滔滔不绝,讲的还是最不愿听到的考试通知,希斯塔毫不犹豫地从放在桌洞的书包里抽出数学作业,连张草稿纸也不准备,伏下身子就开始写。

“老师,请问我们八个人也要考试吗?”尤莉琪举手问

“嗯,八个参赛的同学也必须考试,而且也必须参加家长会,成绩不能落下!”

班主任此言一出,只见台下所有人的目光一如比赛前后,分八个区域投向了零星分布在教室各个角落的八个人。

而众人目光的焦点则是这样八幅迥然不同的画面:刚从睡梦中惊醒还伏在桌一摞书上的奥尔、气得把圆珠笔戳进木质桌面的希斯塔、一时怔在座位上神似僵尸的克莱德、惊讶到嘴巴张得老大导致口中糖果一览无遗的格里莎、面朝着桌面扑下去几乎没了气息的摩兰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书本从现在起抓紧每一秒复习的洛玛、看似气定神闲实则满头冷汗心跳加速目光都不老实的艾萨卡,以及真正气定神闲平静地趴在桌上但仇视着班主任的尤莉琪。

狗娘养的主办方……啊不,这次是月考!

班主任也许还意识不到,如果有机会,这八个家伙一定会把他扔进密室里好好玩一把的。

这一个月的休息时间看来是别想消停了!

“啊……姐,帮我看看这个比紫色激光还乱的图画了点什么!”奥尔从开始自习到现在,将近一个小时过去了,一直保持着趴在桌上用下巴支撑自己的姿势不说,连一道题还没解出来,卷子养得白白的。

“诶,哪道啊?”尤莉琪翻了翻自己的卷子——密密麻麻,一题都没跳过。“诶怎么找不到呢……”“姐,你那是第二张,我这个是第一张……”奥尔也不好意思说,声音压得很低。

一旁的希斯塔抬头白了一眼奥尔,在奥尔看来只有一个意思:你个学渣!而早就做完的艾萨卡更是捧腹大笑,动作夸张到差点掀翻了自己坐着的椅子。

果然和你们这群学霸一起复习就是个天大的错误!奥尔内心千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掀起一片尘土,他现在恨不得呛死。

“干巴爹哟,奥尔君~”方桌对面的格里莎早就做完这份去年的试卷——虽然正确率还没有希斯塔的一半——现在正抱着一袋干果边吃边复习历史。格里莎旁边的洛玛也抬起头,充满讽刺意味地冲他竖了个大拇指,立即又趴下去背自己的政治,还时不时读两句出来。

还好意思说我,格里莎你数学成绩好像还没我高吧!还有洛玛你真的不是在炫耀你已经复习到政治考试范围内的最后一课吗,我还一个字都没背啊!奥尔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另一边,克莱德也放下了笔,甩了甩天蓝的发,从身后书架上抽出一张新的报纸,在空中挥动了几下:“你们看这个,报导了关于密室的新闻。那具尸体的身份查明了。”

所有人都围过去看,这件事只是草草一提,占的版面很小,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

“洲城一男孩于密室游戏四中休息室被残忍肢解,身份已查明。”“遇害男孩是洲城十七中初三的学生,十七中代表队的成员。”“据知情人士透露,此人案发当天并未与四中代表队的成员有过任何接触。”“被害原因尚不明确,调查仍在继续”

只有短短的几句话,这件事就被一笔带过了。

但凡是在这个游戏中造成的伤亡,都不算触犯法律,这是密室游戏规则延伸出来的规定,一切伤亡事件都由密室主办方负责处理。

但是在休息室里面大张旗鼓地杀人,还分尸……

所有人的目光如刀锋一般投向尤莉琪。

“啊,怎么了,民那……”

洛玛已经再不敢回想起那扇门后面的情景。

阳光依旧如约来到她的窗台,醒来是在自己的床上,看起来一切如初,美好得让洛玛甚至觉得那一帧帧令人作呕的画面只是她得一个噩梦而已。

但是她错了。

床头赫然是一张染血褶皱的字条,上面是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我相信洛玛酱已经忘记了昨晚的事情哟~”

颤抖的手不自主地将纸条攥紧成一团。

一踏出自己的房间,血腥味还是那么刺鼻,将她的自我安慰全部都打破了。凌乱的尸块还像昨晚一样躺在地上,血早已凝固成一片褐色。

而昨晚魔鬼一样的尤莉琪,现在正在房间里泰然自若地捡拾着尸块,把它们放进一个个普通的塑料袋里。她的身上换上了另一件淡蓝色的睡衣,一点血迹都没有。

“啊————!”

谢天谢地,洛玛还有尖叫的意识。谢天谢地,这一声尖叫把大家都叫了出来。

“……啊————!”

大家也是一个反应,面对着满地的尸块和鲜血,以及淡定地清理现场的自己的同学,本能告诉他们,尖叫。

没人敢插手,那一袋袋尸块被尤莉琪一个人分好几次拖到外厅,拖到脸色煞白的伦萨面前。薄薄的塑料袋有些地方被划出小洞,依稀可见里面血淋淋的碎块。

“噢哟~”伦萨一脸嫌弃和恐惧地绕着外厅中央攒成一堆的塑料袋转了一圈:“这是哪里弄出来的,死人了?还分尸?哪来的变态!”

“我房间。”尤莉琪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上墙上天花板上都是血,我感觉就是在我房间杀的人。但不是我杀的,因为这样的情况……”

“我连续遇到很久了!”

扫过众人惊异而恐惧的表情,尤莉琪看了看躺在塑料袋里的尸块继续说。

“大概是从小学五年级开始吧,我起床时会发现房间里有小动物的尸体。起初是小猫小狗小鸟,到后来出现凶猛的大型犬,而且都是附近邻居家的宠物或周围的流浪动物。可能是碍于法律,从未有过人类。每次出现这种情况时,我的房间里都是一片狼藉,满地是血,简直就是作案现场。起初我们家人很在意,为此还搬了家,可是情况并未好转,慢慢便习惯了。”

七个同学,再加上伦萨,更是不敢相信这一切,还沉浸在恐惧中,目光避也避不开那一袋袋尸块。

“也许是这里不限制杀人吧,今天早晨出现了有史以来第一个死人。”

伦萨若有所思地望望窗外:“嗯,这个游戏是有规定,游戏期间在休息房间杀人也不触犯法律。”

一片死寂,七个孩子双眼都失去了色彩。

“这件事情我们会处理的,房间也会打扫的,你们先回学校去吧。”伦萨不情愿地拎起一袋尸块,向门外走去。

洛玛看向对面的尤莉琪,对上的目光似凶猛的野兽,吓得她不敢呼吸。

如果我不管那张纸条,把真相说出来,她也会……那样杀了我吗……

一切都无法阻止月考举着阴森森的镰刀、披着黑色的长斗篷走来。

我应该找个天台冷静一下,嗯,密室休息区那个天台就挺高的,最接近天堂的地方啊。坐在考场上的奥尔双手支撑着空空如也的脑袋,装模作样地分析着面前的几张试卷,这样想着。

我应该发挥一下自己的实力,啊不,是自己的视力。最后一排的摩兰特将上身紧紧贴在桌上,下巴支撑着脑袋,眼珠上下左右地转,小心翼翼地寻觅着监考老师和学霸答案的身影。

考试的时候不让吃东西真是可恶!嘛反正这么简单的题都做完了,画画好了!格里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从试卷下面抽出草稿纸开始写写画画——尽管做完的卷子上错误百出以及画出来的画比例严重失调。

啊啊啊快写不完了怎么办!赶紧写啊!老师您不要老在我周围转啊!这样弄得我很紧张有木有啊!艾萨卡右手几根手指紧紧攥着笔,满头大汗奋笔疾书。监考老师也不知怎么了,一直在他身边徘徊,死活不去管教室后面抄得欢的摩兰特。

这次考完又要让大家知道我最近在密室里玩得有多开心了!算了,反正我已经看开了!希斯塔左手使劲揉着自己的长刘海,揉的乱成鸡窝也没有停下,反正就是想不起来这道简答应该写什么东西。反正万年前十五名是雷打不动的。

诶这道题我原题都做过好几遍!等等,怎么想不起来了?啊啊啊答题空间不够了怎么办!与希斯塔截然不同,之前复习得最好的洛玛前半张试卷本来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到了后面的简答题那是如云里雾里。洛玛只感觉自己熬夜到凌晨复习的那些东西都被吃了么。

我这次必须超过尤莉琪!墙角认真答题的克莱德

我不想当万年老二了!另外克莱德你敢动我排名试试!另一个墙角认真检查的尤莉琪。

踏出考场的一瞬间,八个人都有种再熟悉不过的感觉:

“倒计时,三——,二——,一——,引爆所有学渣!”

赶紧把我引爆了好吗!

一切更无法阻止总排名举着阴森森的镰刀、披着黑色的长斗篷走来。

班里几个高个子捣乱分子将排名像平常玩的篮球一样高高举过头顶,抢来抢去,吊足了周围急不可耐的同学的胃口。这捣乱分子中两大主力就是艾萨卡和摩兰特。排名从艾萨卡手中成功“降落”在教室最后一排的一张桌子上,艾萨卡死死按住大半张纸,就是不让周围的人看个清楚。

“艾萨卡你个混蛋给我死一边去!”奥尔一脸郁闷,狠狠朝着艾萨卡扭得销魂的臀部踹了一脚。随着艾萨卡的一声鬼哭,奥尔一挺身钻到了人群的最中央,身子已经被后方涌过来的大部队压到了桌子下面,只剩两只手臂坚强地扒住桌子,两只眼睛瞄着排名表。

“嗷——”神似狼嚎的奥尔的叫声响彻云霄:“我不活了!让激光射死我吧!”

不过事实证明,最后没有几个人不想回紫色房间里静静的。如果四中代表队的八个人内部来一个排名的话,情况将会是这样的:

八人内部第一名,尤莉琪。尤莉琪的成绩在全班排名第二,与第一仅有两分之差。语数外三科有两科满分,政史地生理化六科加在一起扣了不到十分。不仅是在八人中,在全班、全年级都是绝对的学霸。

八人内部第二名,克莱德。克莱德这次在全班的排名也不错,第四,和尤莉琪差了不到五分。数学和英语是他一直以来的强项,尤其是英语,和尤莉琪两人占据了班里仅有的两个满分。其他六科的成绩也是没话说,学霸,妥妥的。

八人内部第三名,艾萨卡。班级排名第九,数学物理化学生物都是顶尖的,这么多科加在一起扣了不到五分。无奈语文成绩还没有格里莎高,地理历史政治半个字也没背,与前五无缘不说,没掉出前十都是万幸,好歹也算个学霸。

八人内部第四名,希斯塔。班级排名第十一,全国数学金奖的数学天才,数学闭着眼睛都是满分,受数学的影响物理也很少得除了满分的其他分数。除此之外生物满分,语文全班第一。绝对的理科生,本来能进前几名的成绩被文科硬生生打了下去。

八人内部第五名,洛玛。班级第十六,本来可以更高,无奈前面塞了四个分数相同的同学,而且和她还只差一分。八人中复习时间最长、效率最高的人,当然也是八人中考试最容易发挥失常的人。

八人内部第六名,格里莎。洛玛和格里莎之间的差距基本算个鸿沟了,小格子在班里排名第五十,除了语文和历史,其他的科目简直不忍直视。用尤莉琪的话说,都是她自己作死,答完卷不检查,不作死就不会死用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

八人内部第七名,摩兰特。就算是靠眼力也考不了多高的摩兰特早就看破了一切,顺其自然,蒙对几道题算几道题。

八人内部最后一名,奥尔。奥尔在班里的排名是第六十五,从入学到现在这个名次基本没变过,也没法多说什么了,就这样吧。

必须加上一句,洲城四中初二二十班,一共才有六十九人。

七个人似乎已经在密谋要尤莉琪请他们吃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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