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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鼓手

一天晚上,有一个年轻的鼓手独自一人穿过一片田野,来到湖边,看见岸边有三件小小的白色亚麻衬衫。“多好的亚麻啊。”他说,然后拿起一件衣服放进了口袋里。他回到家后,没多想就去睡觉了。当他睡着的时候,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仔细一听,听见了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喊他。“鼓手,鼓手,快醒醒。”因为那是一个漆黑的夜晚,所以鼓手没看到任何人,只是觉得好像有个人影在他的床前徘徊着。

“你想要什么?”鼓手问。“把小衬衫还给我,”那个声音回答,“就是那件昨天晚上你从湖边拿走的。”“你跟我说了你是谁,”鼓手说,“你就可以拿回去。”“哦,”那个声音回答,“我是一个强大王国的公主,但是我落入了巫婆的手中,被她关在了玻璃山上。每天我必须和我的两个姐妹跳进湖里洗澡,没了亚麻衬衫,我就不能飞回去了。我的姐妹们走了,但我不得不留下来。我恳求你,把我的衬衫还给我。”“别着急,可怜的孩子,”鼓手说,“我非常愿意把它还给你。”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衬衫,在黑暗中递给了她。她赶紧接过衣服,想要离开。“等一等,”鼓手说,“也许我可以帮助你。”“你只有爬上玻璃山,把我从女巫的手中救出来,才能够帮助我。如果你不能爬上玻璃山,即使你近在咫尺,你也帮不了我。”“只要我想做,我就能做到。”鼓手说,“我很同情你,而且我什么都不怕,但是我不知道去玻璃山的路。”“那条路穿过一片大森林,大森林里住着巨人,”公主回答道,“其他的我就不能再告诉你了。”接着,鼓手听到公主飞走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鼓手就起床了。他背上鼓,毫无畏惧地向森林走去。他走了一会儿,没有看见巨人,他想:我必须唤醒这些睡懒觉的家伙。于是他把鼓挂在身前,一阵快速击打,吓得鸟儿唧唧喳喳从树上飞走了。不久,躺在草丛中睡懒觉的巨人站起身来,他看上去足有一棵树那么高。“小矮人,”他喊道,“是你在这里敲鼓把我从香甜的梦中惊醒的?”“是我敲的鼓,”鼓手回答道,“因为我身后有几千人,要凭我的鼓声来辨认方向。”“他们来我的森林里要干什么?”巨人问。“他们想要杀死你,想要除掉森林里像你这样的怪物。”“哦,”巨人说,“我踩死你们,就像踩死蚂蚁那样简单。”“你认为你能够对付得了他们吗?”鼓手说,“当你想弯腰抓住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会跑开藏起来;当你躺下睡觉时,他们就会从灌木丛中走出来,爬到你身上。他们每个人的腰上都别着一把钢锤,用来敲打你的脑袋。”巨人听了果然有些害怕,心想:如果我和这群狡猾的人纠缠,肯定没有好下场。我虽然可以用双手掐死狼和熊,但是却无法防备那些小虫子。“听着,小家伙,”他说,“你撤回去,我答应你,以后我会和你以及你的同伴和平相处。你还有什么愿望尽管和我说,我或许能会为你效劳。”“你的腿很长,”鼓手说,“如果你背着我去玻璃山,肯定要比我自己跑得快。如果你愿意照办,我就给我的同伴发信号让他们撤回去,以后与你和平共处。”“来吧,小东西,”巨人说,“坐到我的肩膀上,我带你去那个地方。”然后巨人把他举到自己的肩膀上,鼓手开始纵情地击鼓。巨人想:这一定是他给同伴发信号,让他们撤回去呢。过了一会儿,第二个巨人站在路边,从第一个巨人的身上接过鼓手,把他放在自己的扣眼里。鼓手抓住碗大的扣眼,稳稳当当地坐住,兴高采烈地四处张望。然后,第三个巨人来到他们面前,把鼓手从扣眼里取出来,放到自己的帽檐上。鼓手在帽檐上走来走去,越过树梢,朝远方看去。他看到在远处的蓝天下有一座山,心想那一定是玻璃山,而且果真如此。巨人又走了几步,就到了山脚下,他把鼓手放下来,因为鼓手要自己爬上玻璃山顶。巨人摇了摇头,大胡子下的嘴里咕哝了几句,就回森林里去了。

可怜的鼓手站在玻璃山脚下。这座山太高了,就好像是三座大山重叠在一起,而且路面光滑如镜,鼓手不知道怎样才能爬上去。他开始往上爬,可这只是白费力气,他一次又一次地滑了回来。他想:我现在要是一只鸟该多好啊!可是幻想有什么用,他并没有长出翅膀。他只得傻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正在这时,他看到不远处有两个人正在激烈地争吵。鼓手走到他们面前,得知他们是因马鞍在争吵,马鞍就放在地上,他们两个都想要。“你们真是两个傻瓜,”他说,“你们没有马,为什么为一个马鞍子吵架呢?”“为这个马鞍子吵架当然值得,”其中一人回答,“因为不论什么人,只要坐在上面,想去哪里就能去那里。只要他说出想要去的地方,即使是世界尽头,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这个马鞍是我们两人共有的财产,按照顺序该轮到我骑了,但是他却不让我骑。”“我马上给你们解决,”鼓手说,他走出一段距离,在地上插了一根白色的木棒,然后他又走回来,说,“现在谁先跑到那个目标,谁就先骑。”于是那两个人快跑起来,可是没等他们跑出几步,鼓手就骑上马鞍,心里想着希望飞到玻璃山去。一转眼,他就到了玻璃山。

山顶上是一片平原,在那里有一座古老的石屋,屋前有个大鱼池,鱼池后面是一片阴暗的树林。他看不见任何人或动物,周围都静悄悄的,只有风吹树木发出的沙沙声,云层几乎在他头顶上穿过。他走到门前,敲了敲门。当他敲第三次时,一个皮肤发棕、眼睛通红的老太婆开了门。她的长鼻子上戴着一副眼镜,她用尖锐的目光看了一下鼓手,然后问鼓手想要什么。“我想进去,吃顿饭,睡一宿。”鼓手回答。“如果你能够完成三个任务,”老太婆说,“你就能实现你的愿望。”“为什么不呢?”鼓手回答,“不论任务有多难,我都毫不畏惧。”于是老太婆让他进去,给他食物,晚上还给了他一张好床。

第二天早上,当他醒来以后,老太婆从她瘦骨嶙峋的手指上摘下顶针交给鼓手,说:“现在去做第一件事情,用顶针把池塘里的水舀出来,天黑之前必须完成。而且你还要把水中所有的鱼按照种类和大小分开,并列排好。”“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任务。”鼓手说,但他还是走到鱼池边开始往外舀水。他舀了整个早上,可是用一个顶针哪怕舀上一千年,又能把一大池水怎么样呢?中午时分,他想:这简直是白费力气,我干不干活结果都一样。于是他停下手中的活,坐了下来。这时,一位姑娘从石屋里走出来,递给他一篮食物,说:“你伤心地坐在这儿,发生什么事了?”他看了一眼这个姑娘,发现她很美丽。“哦,”他说,“我第一件任务都完不成,怎么能去完成其他的事呢?我是来找公主的,她就住在这里。但是我还没找到她,不过我会继续找下去的。”“待在这里,”那位姑娘说,“我会帮助你走出困境的。你累了,躺在我的怀里睡一会儿吧,当你醒来的时候,你的活就会干完了。”鼓手没再说什么。他刚一睡着,那位姑娘就转动了一枚如愿戒指,说:“水出来,鱼出来。”然后池中的水立即就像白色雾气升入空中,与其他云层一起飘走了。所有的鱼都噼噼啪啪跳上岸,按照种类和大小并排躺下了。鼓手醒来,惊奇地发现所有的活儿都已经干完了。但是,那位姑娘说:“其中有条鱼没有与它的同类躺在一起,而是单独在一边。如果今天晚上老太婆来检查,看她要求的所有活儿是否已经干完的时候,她会问:‘为什么这条鱼单独在一边?’你就把鱼扔到她的脸上,说:‘这是给你的,老巫婆。’”到了晚上,巫婆果真来了,当她问完问题之后,鼓手就把鱼扔到了她的脸上。她站在那里,就好像什么也没看到,一言不发,却恶狠狠地瞪了鼓手一眼。

第二天早上,巫婆说:“昨天的任务太简单了,今天我要给你一个更难的任务。今天你必须把整片森林都砍光,然后劈成木柴,堆在一起,今天晚上之前必须把所有的活儿都干完。”然后巫婆给了鼓手一把斧头、一把锤子、两个楔子,但是斧头是用铅做成的,锤子和楔子都是用白铁皮打成的。鼓手一砍,斧头就卷了,锤子和楔子也都扁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等到中午,那位姑娘又来给他送饭了,安慰他说:“躺在我的怀里睡一会儿吧。当你醒来时,所有的活儿都会干完的。”等鼓手睡着后,她又转动了她的如愿戒指,眨眼间,所有的树木呼啦一声都倒了,接着树木自动裂成木柴,堆成一堆一堆的,就好像是有位隐形的巨人在完成这件工作似的。当鼓手醒来的时候,女孩说:“你看,木柴已劈完、放好了。只有一根桠杈是多余的,如果老太婆今天晚上来问你这根桠杈是怎么回事时,你就用这根桠杈打她,说:‘这是留给你的,你这个巫婆。’”晚上,老太婆来了。“你看,”她说,“这项工作是多么容易啊,可那根桠杈放在那里是给谁的啊?”“是给你的,你这个巫婆。”鼓手回答道,然后用那根桠杈打了她。但是,老太婆却假装没有感觉到,只是轻蔑地笑了一下,说:“明天一早,你要把所有的木柴放成一堆烧掉。”

第三天天刚亮,鼓手就起床来搬运木柴,可是一个人怎么能把一整片森林的树木堆起来呢?所以工作没有任何进展。可是那位姑娘并没有弃深陷困境的鼓手而不顾。中午时分,她又给鼓手送来了午饭。当鼓手吃完饭以后,就躺在她的怀里睡着了。他醒来后,发现整个柴堆已燃烧成了一个巨大的火堆,火舌直冲向天空。“听我说,”姑娘说,“如果巫婆来让你做各种各样的事情,你不要害怕,就按照她的要求去做,这样她就不会伤害你。如果你害怕,大火就会把你烧死。最后,当你把一切都做完了,就双手抓住她,把她扔到火里。”然后姑娘走了,而老太婆悄悄地溜了过来。“啊!我快冻僵了,”她说,“不过这里有一堆燃烧的火,可以让我的老骨头暖和暖和,这样我会感觉好些。可是那里有块大木头烧不着,你去给我取出来吧。如果你这样做了,你就自由了,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快点儿去吧!”鼓手的了不假思索,立即跳进熊熊烈火中,但是大火并没有伤到他,甚至连他的头发都没有烧焦。他扛着木头走出来,把它放在地上。突然那木头摇身一变,变成了那个曾经在困难中帮助过他的美丽姑娘:从她身上穿戴的金光闪闪的丝绸衣服,鼓手断定她就是公主。但是那个老太婆却阴险地笑了,说:“你以为你得到她了吗?实际上你没有!”说完,巫婆向姑娘走去,想要把她拖走。就在这时,鼓手双手抓住老太婆,把她高高举起,扔到了火堆里,大火立即将她吞没了。他们很高兴除掉了一个巫婆。

公主望着鼓手,发现他很英俊,又想到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救了自己,就握住他的手,说:“你敢为我做任何事情,我也会为你做任何事情。答应我,你会对我忠诚,这样你就会成为我的丈夫了。我们不缺财富,因为女巫聚敛了很多财宝,对我们来说那已经足够了。”接着公主领着鼓手走进屋内,只见里面摆满了巫婆用来存放财宝的箱子和柜子。他们没动金银,只拿了些宝石。公主不想留在玻璃山上,所以鼓手对她说:“挨着我坐在马鞍上,我们像鸟儿一样飞下山去。”“我不喜欢那个旧马鞍,”公主说,“我只需转一转我的如愿戒指,我们就会回到家了。”“好吧,”鼓手回答,“那让咱们许愿到城门前吧。”然后一眨眼,他们就到了城门前,但是鼓手说:“我想先去我父母那里,告诉他们这个消息。你在田野上等着,我很快就会回来。”“啊!”公主说,“我请求你注意,到你父母那儿后,不要亲吻他们的右脸颊,否则你会忘记一切,让我一个人在田野上苦等的。”“我怎么能忘记你呢?”鼓手说,并握着公主的手向她保证,他很快就会回来。之后鼓手走进他父母的房子,没有人能认出他是谁,因为他的样子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看似在玻璃山上待了三天,实际上已经过去了三年。等他的父母认出他后,高兴地搂住了他的脖子。鼓手心里也非常激动,禁不住亲了他们的两颊,完全忘记了公主的话。因为他亲了父母的右脸颊,所以他把公主完全忘记了。他倒空口袋,把硕大的宝石一把一把地抓到桌子上。他的父母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笔财富。后来,他的父亲建造了一座豪华的城堡,四周环绕着花园、树林、草地,就好像城堡里住着一位伯爵似的。当这一切都已完成了,他妈妈说:“我为你挑选了一位姑娘,三天之后你们就举行婚礼吧。”鼓手对于父母所做的一切都非常满意。

可怜的公主一直站在城门前,等着年轻人回来。到了晚上,她说:“他肯定是亲了父母的右脸颊,把我忘了。”公主伤心欲绝,没有回到父亲的宫殿,而是找到一个偏僻的森林小屋住了下来。每天晚上她都进城,走到鼓手的城堡前。鼓手有时会看见公主,但是却认不出她了。最后,公主听人们说,明天鼓手就要举行婚礼了。她说:“我要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挽回他的心。”婚礼的第一天,公主转动她的如愿戒指,说:“我想要一件像太阳一样闪闪发光的衣服。”接着衣服立即就摆在了她面前,闪闪发光,就好像是用太阳的光线编织而成的。当所有的宾客都聚齐了,公主走进大厅。每个人看到那件漂亮的衣服都惊叹不已,尤其是新娘,她最喜欢漂亮衣服,所以她走到公主面前,问她是否可以把衣服卖给她。“这件衣服用金钱是买不到的,”公主回答,“但是如果能让我在你们新婚的当晚睡在你们卧室门外,我就把它给你。”新娘无法克制自己的欲望,就答应了。可是她在新郎的酒里掺进了催眠水,新郎喝完酒后,便沉睡了过去。当夜深人静之时,公主蹲在新郎的卧室前,把门打开一条缝,向里面喊道:

“鼓手,鼓手,听我说,你完全忘记我了吗?在玻璃山上,你不曾坐在我身旁吗?从巫婆手中,我不曾救过你的命吗?你不曾握住我的手,表示忠诚吗?鼓手,鼓手,听我说。”

但是这一切都是徒劳,鼓手没有醒来。天亮时,公主不得不两手空空地离开了。

第二天晚上,公主又转动她的如愿戒指,说:“我想要一件像月光般泛着银光的衣服。”当她穿着如月光般柔和的衣服出现在晚会上时,又激起了新娘的欲望。公主又用这件衣服换取了新娘的同意,那天晚上可以在新郎的卧室门前过夜。她在寂静的夜晚里喊道:

“鼓手,鼓手,听我说,你完全忘记我了吗?在玻璃山上,你不曾坐在我身旁吗?从巫婆手中,我不曾救过你的命吗?你不曾握住我的手,表示忠诚吗?鼓手,鼓手,听我说。”

但是,鼓手因为安眠药的效力无法醒来。第二天早上,公主又伤心地回到了森林小屋。但是新郎府里的侍从听到了陌生姑娘诉的苦,并且告诉了新郎。他们还跟新郎说,他之所以没有听到,是因为新娘在他的酒里下了催眠药水。

第三个晚上,公主又转动她的如愿戒指,说:“我想要一件像星星一样璀璨闪亮的衣服。”当她穿着这件衣服再次出现在晚会上时,新娘为这件远超过前两件的华丽服饰激动不已,说:“我应该,而且必须要得到它。”像前两次一样,公主把衣服给了新娘,她晚上又可以待在新郎卧室的门前了。这次新郎并没有喝下临睡前新娘递给他的酒,而是把酒倒在了床下。房间里安静下来后,他听到一个轻柔的声音向他喊道:

“鼓手,鼓手,听我说,你完全忘记我了吗?在玻璃山上,你不曾坐在我身旁吗?从巫婆手中,我不曾救过你的命吗?你不曾握住我的手,表示忠诚吗?鼓手,鼓手,听我说。”

突然,他恢复了记忆。“哦,”他喊道,“我怎么能这么不忠呢?只怪我心情太激动亲吻了父母的右脸颊,所以才冲昏了头脑。”他跳起来,握住公主的手,领她来到父母的床前。“这才是我真正的新娘。”他说,“如果我娶了其他人,我就犯了一个大错。”当他父母听说了这事情的全部经过以后,就答应了他。这时,大厅里的灯被重新燃起,鼓号手也来了。亲戚朋友被再一次邀请过来,欢庆他们真正的婚礼。第一位新娘得到了漂亮的衣服作为补偿,也感到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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