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波斯鱼，你觉没觉得奇怪？”豆芽问于思波。“什么奇怪？”“我原以为补习就是重新学一遍，没想到，跟学新东西一样，为什么同样的课本，会有不同的收获呢？”
“这有什么奇怪的，本来就是嘛，我们学校的老师，水平太差，讲来讲去都讲不到重点。”“讲不到重点？”于思波压低了声音：“这就叫误人子弟不赔钱！你去听听人家名师讲课，那叫干脆，一句话抵得上普通老师磨叨十句。”
“啊，你怎么知道？你听过？”“我偷偷地在外面上补课班呢。”
“上补课班，有用吗？”豆芽听说过好多同学在外面上补课班。
“你不知道，办班的那个老师参加过好几次中考出题了，你想想，他是出题老师，讲的东西能没用吗？肯定考试时都会出！”
“真的？那我也去听。”“一节课二十块钱呢，你回去问问家长吧。”“啊？这么贵！他们可太会赚钱了！”
“咳，知识无价嘛！”于思波想了想，“不过，你可以跟着我蹭一节。”“怎么蹭？”
“我对那老师说你试听一次，要是感觉好就来报名。”
豆芽跟着于思波去听课，那位名师很痛快地答应了。今天讲的是《孔乙己》。“小说一开始，作者就刻意渲染了酒店顾客中‘短衣帮’与‘穿长衫的’两种完全不同的群体，实际上是为下文孔乙己‘站着喝酒而穿长衫’的独特形象作铺垫。”说着，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了大大的“铺垫”两个字。
豆芽小声说：“张老师也是这么讲的。”于思波把手放在嘴唇上示意她别说话。“铺垫在写作中很重要，打比方说，你要写自己克服自身的缺点成为一个侃侃而谈的人，那么，你必须讲明，在此之前，你不擅言辞，一说话就紧张等等，然后再写你是怎么样刻苦训练的，才能顺理成章。”
“张老师也是这么讲的，他举的例子是‘凿壁借光’。”豆芽小声说。
于思波扯扯她的衣服。“至于鲁镇上‘当街一个曲尺形的大柜台’的酒店格局，盐煮笋、茴香豆等‘下酒物’，都在不经意中展示了浓郁的地域文化特色。盐煮笋、茴香豆是鲁镇常见的下酒菜啦！”
“张老师也是这么讲的，张老师还讲了鲁镇的原型，就是鲁迅母亲的故乡绍兴安桥头。”豆芽有些坐不住了，她现在对这位名师一点也不服气，心里想：哼，没有张老师讲得好！
她这么一遍两遍三遍地“张老师也这么讲的”，弄得于思波心里也狐疑起来，“真的？张老师也是这么讲的？”豆芽郑重地点点头。
“怎么我以前没听过呢？”“那是你心理在作怪，认为张老师不是名师，就不好好听讲了。我以前讨厌那个柳三变，不喜欢听他讲课，一补习才知道，其实，他讲过的东西有的张老师也没讲出来。”
“是啊，学不到东西是自己没认真听，不是老师的原因。”于思波感叹着。“我觉得要是张老师办班肯定有好多人来听，他讲课特别吸引人。”
于思波没赞同也没反对。
晚上吃饭时，爸爸看了看饭桌：“今天怎么没炖排骨呀？”
妈妈瞟了一眼豆芽的屋门，小声说：“要计划攒钱了，等芽儿考上重点中学花费可大了。”“大也不在乎一顿排骨呀，芽儿现在学习这么辛苦，营养跟不上怎么行？”“单独给她炖了一小碗，咱们两个就少吃点吧。”爸爸不再说话了，端起碗吃饭，筷子撞到碗叮叮响。“重点高中花费真的那么大？”
“可不是吗？学费可贵了。而且重点高中要求去学校住，费用增加不少呢。”
“不过我觉得张老师说得挺有道理的，为什么非考重点中学呢？重点，重点，重点到哪了？重点中学，我看就是重分中学，一切都是分、分、分！”爸爸嘴里含着饭，说话呜啦呜啦的。
“你饭粒喷得到处都是！”妈妈埋怨着，“他讲分咱也不怕，你没听芽儿说吗，那个出过中考题的名师，讲的还没有张老师好呢！再说了，看看芽儿最近的成绩，哪科不在120分以上，总分早就超过重点中学的录取线了！”
爸爸点点头：“这倒是，芽儿这成绩考重点大有希望，不过，我还是觉得张老师说得很好，普通高中有什么不好的，干什么让孩子有那么大的心理压力。青少年成长中，关键是心理健康，绿色心理，咱孩子一定要心理健康。别一天分分分的，弄得孩子最后割腕自杀、跳楼、离家出走，得不偿失，多少分也换不回孩子的命！”“你又胡说些什么？咱那闺女，整天没心没肺的，谁心理不健康也轮不到她。”
“嘿嘿，这倒是，咱们芽儿，长多大都跟个小山雀似的，唧唧喳，唧唧喳。”妈妈也嘿嘿笑。
爸爸敲了一下碗：“告诉你呀，别再对孩子说什么分呀、重点呀，给她制造心理压力。”
“知道了，好好提醒你自己吧！”
他们的话豆芽全听见了，又生气又高兴，生气的是爸爸把自己比成小山雀，高兴的是，他们终于不再天天“重点”“重点”地啰唆啦！
考前的最后一个月，几乎天天都是试卷，老师变成了程序固定的机器：发卷、看卷、讲卷，再发卷。学生们从怕试卷，到习惯做试卷，到现在的不把试卷当回事。考试恐惧心理是没有了，不过有些轻松过头了。
老师发完卷，吩咐科代表下课前把试卷收上去，转身就走了。呵，临近考试，学生们越来越紧张，老师却越来越轻松。
豆芽做完物理卷，左看右看，同学们都还没做完。
下课铃还不响，她待得无聊透顶，在卷上胡乱画呀，画呀，一直到物理科代表收卷才收起笔。第二天早晨第一节课是语文。张老师抱着一沓皱皱巴巴的试卷，奇怪，昨天没做语文卷呀？
只见张老师拿起一张试卷，刷地抖开：“同学们，看这是什么？”
“哇——奥特曼！”
教室里一阵唏嘘，后面的还夸张地站起来，两只手放在眼前当望远镜看。
“呵呵……”张老师笑了“这是一位同学的物理试卷。”“啊？物理试卷？这分明是泰罗奥特曼！”“张明希，把你物理试卷拿回去吧！”豆芽懵了，我的？这奥特曼试卷是我的？她满腹疑问地走上前，接过试卷，一看，哇！正是昨天下午做的那张物理卷。原来，她拿着笔不经意地乱画，就着原题上的受力图，画了个高高大大的奥特曼，占了半张试卷。
“等等，”张老师叫住她，“这张是你去年的中考试卷，也拿回去看看吧。”中考试卷？去年的？她从老师手里接过卷子。她把物理卷扔到一边，迫不急待地打开那张语文试卷。从没考上到现在，她一直想知道哪道题丢分了。她翻到第二张卷，看到作文题旁写着：卷面—0.4。0.4，这0.4分丢在这里了！“冤不冤呀？”张老师站在讲台上问她，“哪里也没错，因为卷面不整洁被扣了0.4分，就差这0.4分没上线。”豆芽再仔细看那张语文卷，暗暗问自己：这是我的卷子吗？这是我写的吗？这么脏的卷子是我的？她看看卷子上方的人名：张明希，没错，再翻到第一页，也写着：张明希。
卷子上一块一块的墨迹。她喜欢写错字时用钢笔涂圈，要是不想要哪句话了，刷！在上面画一道，然后接着把这句话圈起来。有时检查试卷还担心判卷老师看不明白，再重重地加上几道。
总之，到最后，卷子上像沾上一片片的饭团子，又像被油渍了一般。现在，连她自己都觉得这张卷脏得让人恶心。“这节课咱们就说说卷面整洁的事吧。”张老师说。
接下来的一个月，豆芽专门注意卷面整洁这件事。一开始，她注意每次都准备草算纸，不再在试卷旁边随便找个空就写算式，而是在草纸上算好了，再把工整的算式誊到试卷上。
文科类卷，比如论述题都在草纸上打好草稿才往试卷上誊，可是这样一来，做题速度就慢了。有两次到交卷了还没做完。
后来，她一次次总结经验，想办法，终于能做到卷面整洁，又提前答完题了。
中考过后的第二十几天，她在信箱里拿到了一封信，上面写着“张明希收”。落款是×××中学。
啊！是录取通知书！终于接到录取通知书了！“张明希！”霍小风、于思波，还有几个同学在她身边停下自行车。“你们怎么来了？”
“你拿到通知书了？我们也刚刚拿到。”“真的，我们都考上了？我们都考上了！”豆芽兴奋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们去医院看教主吧！”豆芽提议。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