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百鸡听见叶哥那么说，脸色一下就变得苍白。他知道，按照叶疯子的性格那是言出必行，自己今天不断根手指，那么以后在这行当里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可是，要自己拿刀去断根手指，他有点不敢……所以，张百鸡盯着地上的刀，迟迟不敢下手，也不敢说话。叶哥只是背着手，沉默，并不说什么。一时间，气氛僵持起来。陈卫国他们看着这样的叶哥，有点吃惊，怎么也跟当时和蔼可亲的那个人联系不起来。难道，当老大的人还必须要有这一面？陈卫国心里暗暗地想着，不得不说，这个让他有点崇拜的叶哥，已经不知不觉给他带来了影响。僵持了大概有1分钟的样子，张百鸡终于拿起了地上的刀，只是手有点颤抖。然后，闭眼，咬牙，对着自己就狠狠地切了下去……不过，刀在要靠近他的左手小指的时候，却又停了下来。
“叶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绝对不敢了，你放了我嘛……放了我嘛……”陈卫国他们几个绝对没有想到，刚才那个凶神恶煞的张百鸡，竟然会哭了！！！还是忽然跪下来哭着求情，这一转变，让他们目瞪口呆起来，这叶哥到底是什么人啊？虽然知道他一定是个极有背景的人，但没想到，竟然可以把另外一个大哥压到如此地步！！叶哥看着张百鸡这个样子，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只是慢慢地走到了他面前，把他扶了起来，开口说道：“张百鸡，你晓不晓得，为啥子我是这行的老大，而你只是其中几个大哥头而已？”张百鸡哭得像个小孩似的，只能摇着头，却哽咽着说不出话。“那是因为，我讲的道义，你不讲，我敢做的事情，你却不敢！”说完，叶哥举起了他的左手。陈卫国他们一看叶哥的左手，都愣住了。刚才叶哥一直蜷缩着手指，在摇扇子，根本他们就没注意到，这时，他们才发现，那只左手，有一根手指齐根断掉，而还有一根手指，只剩了半截。在张百鸡面前晃了晃左手之后，叶哥又撩起了他那件白色汗衫，露出了肚子到小腹那一部分。
这是怎样的一段皮肤啊！！简直让人看不下去，密密麻麻的竟然纠结着四五条刀疤，其中一条，像条长长的蜈蚣，从叶哥的小腹一直延伸着上去，形状恐怖！！“做错了事，就一定要有代价！！我的手指就是。而当大哥是要靠自己拼出来的，我肚子上的刀疤就是证明，当然，这只是其中一部分伤口，你这个靠百鸡宴投机倒把窜上来的算啥子大哥？张百鸡，我不想对你讲看不起三个字，今天你可以不断这根手指，但我叶南生在这就跟你保证了，从今天晚上开始，我的兄弟就会找你的麻烦，半个月之内，你绝对不会再出现在这一行里！”说完，叶哥就招呼了陈卫国几个跟着，然后转身就走！“叶哥，等到……”这时，张百鸡连忙开口慌张地叫道。“嗯？”叶哥听到张百鸡的话之后，淡淡地回头嗯了一声张百鸡像定了决心一样，咬紧了下唇，终于把这刀砍了下去。“啊……”5秒钟后，他捂着左手，在院子里翻滚起来。叶哥只是冷哼了一声，他看清楚了，这刀下去，并没有把手指砍断，只是砍进去了一半，张百鸡就叫了起来。“我说的是，要一根手指！”叶哥出言提醒道，然后转身又准备走。
“叶……叶哥……我给……”张百鸡已痛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他知道，只要今天让叶哥跨出这个门，那么他以后的日子，绝对就不是一根手指那么简单了！！也不再废话，张百鸡又把刀拿过来，这一次，他下了狠手，一刀下去，左手的小指头才算完整地被切了下来。而他扔了刀，流着冷汗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地已经痛到说不出话了。“这是我唯一一次看到你比较像男人的时候，这事了了！晚上把钱送到我屋里来，货到我这边来拿！”说完，叶哥不再理会张百鸡，而是招呼着陈卫国他们一起走了。只是陈卫国转身又回来了，他还要他的刀呢，这可是好货色，他可舍不得扔了。傍晚，叶哥家的小院子里摆上了一桌菜，几瓶酒，围着这桌子坐的正是叶哥夫妻，还有陈卫国他们几个。下午的时候，张百鸡已经叫人把钱送到了，货也交给了他。一下午的时间，叶哥和陈卫国他们几个也算是相谈甚欢，所以晚饭的时候，气氛也很热闹。叶哥的老婆也真的很贤惠，这一桌子菜就是她操持出来的，味道还真不错，比很多饭馆都好吃。
在这轻松而热闹的气氛下，张猴儿终于问出了他一直想问却没问的话：“叶哥，你怎么没要个小娃娃呢？还是你们娃娃不在这哦？”这话让叶哥沉默了起来，张猴儿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转头有点茫然地望着陈卫国，陈卫国也停下了筷子不知道说什么，只有周大汉没心没肺地还在啃着一块鸡肉。而叶哥的老婆呢？眼眶已经红了。“哎……”叶哥长叹了一声，拿起酒杯，猛灌了一大口酒，这才开口说道：“我有娃娃的，是个小男娃娃，可惜在4岁的时候，就死了！不然，到现在，也应该有10岁了！”好像碰到了叶哥的伤心事，张猴儿开始道歉了，陈卫国想安慰两句，也不知道从何说起。而神经粗大的周大汉，这时，也停下了筷子！叶嫂已抹着眼泪进了屋。叶哥继续给自己倒了杯酒，像是想倾诉点什么一样，这一开口，竟然说了好长一段话。“张老弟，你也不必道歉。这个事，虽然伤心，但是现在我还是能接受了！！你们一定要问我为啥子不再要一个，呵呵，像我这种人真的没资格再要个娃娃了。
晓不晓得我娃娃怎么死的？他才4岁啊，4岁！！被我仇家，给装在麻袋里，捂住了鼻子、嘴巴，活活闷死在了一个小村里的废屋子里！！我们找到他的时候，尸体都硬了，手里还拿着他妈给他买的竹蜻蜓。你们晓不晓得，我娃娃死的时候，眼睛都没闭上，我想着那双眼睛，我天天晚上都做噩梦，梦见他问我，爸爸，你咋个不来救我？梦见他喊，爸爸，我好闷，我出不到气了……他才4岁啊，4岁！！”陈卫国他们彻底无言了，这个又要他们从何说起呢？叶哥是很风光，却没想到他身后却经历了这些。说这些的时候，叶哥并没有掉一滴眼泪，只是不停地喝着酒，陈卫国他们也陪着喝，叶哥又继续说道：“这事以后，我们两口子，不是没想过再要个娃娃。
但是，我开始说了，我没资格！你们看我现在是不是很风光？在这行当里，哪个见了我，都要恭恭敬敬地喊声叶哥！！而我在这行当里，也是说一不二的，我有这个资格！但，这只是人前，人后，我每天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我晃了二十几年，仇家多得我自己都记不清楚有多少了。就像弄死我娃娃的凶手，到现在我都不晓得是哪个。而且盯着我这个位置的，也不知道有多少。很多人，人前对着你笑，人后指不定就捅你一刀子了。你们说，这种情况我怎么还敢要娃娃？我经不起再一次失去的那种痛苦了，说真的，我现在能保全着我婆娘和我兄弟的周全，就已经很累了！”“那叶哥，你就没有想过不干了，和嫂子去个别的地方，安定下来，再重新要个娃娃啊？”周大汉问道，他认为男人这一辈子，要没个后人，真算白活了。“这话说的好，但是人，只要一脚踏进了这条道，要抽身出来，就根本不容易了。
我走了，是可以，但是我那些兄弟呢？我就不管他们了？我老婆从18岁开始跟我，到现在，整整10年了！！我哪天让她过上过安稳日子？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我可以做到50岁的时候，就风光收手，反正我老婆还年轻，到时候，我们就安静过日子，再要个小孩！！倒是你们，那么年轻，有没有想过你们在做什么？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已经开始踏上这条路了，不要弄得像我，到时候，想抽身就难了。”这番话，让陈卫国他们都思考了起来，特别是陈卫国，他才知道这里面的代价不可谓不大。可是呢？他脑子里却总是想起在厂里的那些遭遇，想起开台球室的事，想起李老三的伤，想起长森……“叶哥，我知道！！可是，我不后悔，我以后一定也要成为像你那样的大哥！！而且，我一定会保护好我周围的人，我一定要做得不一样！”半天之后，陈卫国才坚定地开口说道。
那份豪气和坚定，让他身边的张猴儿和周大汉都鼓起掌来，也说道：“我们也不后悔，我们还有几个兄弟，我们就跟着卫国，要闯出自己的一条路来！”这番陈卫国说在十几年前的话，当他在十几年之后再想起，能反复咀嚼的就只有“不后悔”三个字了，他真的说不出来这三个字的滋味。而且也再不能理解当时那份冲动和坚定了！！“好！年轻人有冲劲，我很喜欢你们几个小伙子啊！！我也希望你们做得和我不一样，那么，你们有没有想过怎么做喃？”叶哥喝了一口酒，也被陈卫国这份豪情打动了。怎么做？这句话让3个人面面相视，这个倒真的没考虑过。
“哈哈……我就知道，你们还迷茫着的！”叶哥大笑了起来。这一笑，让陈卫国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那么，你们愿不愿意听我一个建议？”叶哥提示道。3个人都点了点头，叶哥这才继续说下去：“我在成都这边做'太和'这个行当，发现一个事情，就是我们这边收货的已经形成了一个组织，而你们这些卖货的呢？却是一个个的散帮。反正在四川，是哪个城市的都有，三五个，也都出来做这个生意。话我就说在这里，你们要聪明，也就明白我的意思。具体怎么做，要靠你们自己了！”说完，叶哥不再说这个了，而是招呼陈卫国他们喝起酒来。而这话却让陈卫国深深地上了心，都是散帮？忽然，他觉得自己心里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冲动和豪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