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冷冷清清,初秋的夜晚有点凉。
何浔在林怀秀第三次婉拒他去接后,终于耐不住心中烦闷,抄了钥匙出了门。
本来袁静是要叫阿青的,却被何浔阻止了。
袁静在目送何浔出门,忍不住叹道:“先生今晚上好奇怪呢……”
何浔通过手机导航,搜到林怀秀的位置。停下车后,酒吧外偌大的【遇见】两个字泛着霓虹的冷光。何浔讶异,她居然在这里?
何浔记得这是他和林怀秀第一次遇见的地方。
遇见是个很具有意义的名字,当时他也是因为这两个字而忽然兴起,特地进去坐坐的。没想到老天对他还不薄,让他遇到林怀秀这个和傅云绾很像却又截然不同的女人。
所以说,命运总是爱跟凡人开玩笑,在何浔以为自己终将与林怀秀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的儿子却早已把林怀秀引回家中,让何浔为再一次的重逢而震惊。
时过境迁,原本热闹喧哗的酒吧此刻竟然冷冷清清,何浔四处看了两眼,一边猜想着林怀秀这么晚还不回家不会又来买醉了吧,一边抬脚踏进冷清清的酒吧。
酒吧里灯光暗淡,因为没什么客人,连灯光都直接省了,就留了吧台边缘的一圈粉红色灯带,靠着微弱的灯光撑着偌大的酒吧,稍远点连桌子椅子怎样摆放的都看不清。
可是吧台边的一对男女仿佛相谈甚欢,男的一只手还搭在女人瘦削的肩膀上,两人挨得极近。女的笑语嫣然,男的潇洒自然,不晓得为什么,这本来看起来十分登对的画面,在何浔眼中却分外刺眼。
深吸一口气,抬脚走到两人身边,用极其自然平缓的语气打招呼道:“怀秀,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你让我好找!”
林怀秀原本还和郝仁在交谈,冷不丁被打断,惊得一怔,待看清来人时何浔后,又是尴尬一笑,嘟囔着:“这么晚了,你跑来干什么,我说了可以自己回去的~”
何浔微笑不淡,不接林怀秀的牢骚,反而对郝仁下巴一抬,对林怀秀道:“不介绍一下?”
“哦!他叫郝仁,是我的旧朋友。郝仁,这是我的好朋友兼现任房东,何浔先生。”林怀秀指着两人相互介绍,然后尴尬地撩开耳机的短发,俏丽的脸上浮上一层薄红,也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喝醉了。
郝仁朝何浔伸出手,“何先生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何浔微笑着回握,相互寒暄了两句,郝仁指着酒杯问道:“要不要来点?”
何浔摇摇头,“不了,一会儿要开车。”
郝仁也笑笑,没再答话,三人瞬间冷场。
林怀秀翻出手机看看时间,觉得也不早了,而且何浔都来接了,她也不好意思再赖在这边,就起身跟郝仁互相留了新电话号码,准备告辞。
郝仁也多做挽留,只笑着摸摸林怀秀的脑袋,笑闹了两句。林怀秀没怎么在意,挥挥手,就挽着何浔的胳膊走了。郝仁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原本温润的笑容一点点冷下来。服务员走来收拾空杯子,郝仁淡淡说了句:“今晚早点打烊,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服务员们早就呆不下了,这样毫无事事的工作还真是无趣透顶,老板一发话,员工一阵欢呼,却只能在心底,因为老板心情看起来非常不好,而且老板难得头一次没有坚持让他们守着冷清的空吧到营业道两三点,这已经是老板大发慈悲了。
做人也要讲究点良心不是?
郝仁换了平常的衣服,在门口抽了口烟,转身家去。
车子里,林怀秀抱着包包没有说话,何浔开着车,窗外路灯一盏接着一盏飞速划过,在后视镜上蜿蜒地舞动出一条飞耀的长龙。
两边的车窗都开着,风声呼呼灌进来,乱了她的发,他的心,初秋的夜晚真真的夜凉如水。
何浔打着方向盘,将车子滑向一旁的暂停车道,林怀秀一怔,却不知道他忽然停车是要干嘛,正欲询问,一转头正碰上何浔倾身而来,两人的气息对上,面容近在咫尺。
林怀秀心底一慌,就要后退,却被何浔一把拉住。
“浔,你……”
何浔伸手盖住林怀秀的唇,深邃的双眸微微下垂,挪到她的唇上,林怀秀以为何浔要吻自己,何浔却迟迟未见动静,半晌后才稍稍离开,面容上有一些复杂的神色。
“怀秀,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哦。”
“你来我家也有些日子了,我们相处得一直很愉快。”
“哦。”
“小远很喜欢你,他希望你能一直陪着他。”
“哦。”
“而我,也希望你能一直留下来……,陪在我身边!”
“哦。”林怀秀忽然抬头,“啊?”
“我喜欢你,林怀秀!”
忽然来的告白,让林怀秀有点措手不及,她看着眼前神色焦虑又带着点落寞的男人,心里头忽然没了底。虽然不明白何浔为什么会忽然对她告白,但她还是很有必要说明一下。
“那个,我说过,我不会做别人的替身的。”林怀秀有点手足无措,支支吾吾地说了半天,希望何浔能明白她虽然跟他的前妻长得很像,但她不是傅云绾,更不会做傅云绾的替身。
何浔看着林怀秀,双目烁烁氤氲满满的情愫,林怀秀几乎以为自己眼花,那里头全然是千回百转的柔情似水。
“或许你以为我在把你看成她,或许一开始我是这样想的。可是怀秀,我是一个成年人,一直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而且,我的感觉不会骗我!”何浔说着有些疲惫地靠会座椅上,双手搁在方向盘上,面色深沉得让林怀秀有些看不懂。
林怀秀在心中斟酌了一下,觉得这样还是太突然了,还没开口,何浔却又接着说道:“还记得那一天吗?那天,我下班回来发现你不在,心里顿时觉得空落落的。后来袁静告诉我你竟然只身去了那种地方,我当时的心里简直乱极了。短短一个月,我竟然已经习惯了有你的家。没有你,我的心里就像少了一块,怎样都觉得不安宁。怀秀,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我看你晕过去后,嘴里还喊着林臻的名字,我的心里有多痛。可是他呢?”
何浔轻嗤一声,沉稳的面容有些不甘心还带着点嫉愤,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提升了几度,“他把你像扔垃圾一样扫地出门,他是你的亲叔叔啊!怎么能这样无情?当时我就想,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爱你,我也一定要好好把你捧在掌心,不让你再受一丁点儿委屈。怀秀,自从进了局子后,我想了很多。既然有些错误已经铸成定局,那就只能笑着去面对,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一定会站在你的旁边,陪着你,爱护着你,保护着你,你不需要害怕,只需呆在我的身边开开心心地活着就好。怀秀,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好好爱惜你,照顾你,好吗?”
一席话说得剖心剖肺,真情洋溢,惊得林怀秀连看都不敢看何浔,她混乱极了,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对应何浔着突来的告白。
接受吗?
可是她的心里已经住了一个人,那个人霸道无情,逼得她无路可退无处可逃。
拒绝吗?
何时何浔这样言辞烁烁,让人想不感动都难。
更何况,何浔对林怀秀来说,虽然只是个相识不久的朋友,但却能为林怀秀两肋插刀,毫不犹豫地替她解决任何困难,就算赔掉全身家当也在所不惜,这份真情又浓又重,她又怎么开的了口拒绝!
还真是难!
林怀秀头疼,双眉之间像打了个死结,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急得都快哭了。
何浔一直在旁边观察着,见到林怀秀这般犹豫不决,而他却已全部真心逃出来给她了,全然没顾忌一丝毫男人的面子里子问题,却还是换不来佳人真心以待。
何浔苦笑,自己还是太过急进了,短短两个月,叫人怎么相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
时间才能证明一切,不是么!
何浔想着想着就有点想笑了,先是睨着林怀秀强忍着,后面干脆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起来。
林怀秀一头雾水,全然不知道何浔为什么突然会笑得那么大声、那么……身不由己!
“别笑了。”林怀秀伸手搭上何浔的手臂,白蓝色条纹衬衫上触感冰凉,“你的眼泪都笑出来了,很难看。”
何浔渐渐收了大笑,但还时不时地笑那么两声,一抽一顿的,像是卡碟了一般,唇畔的弧度渐渐垂委下来,林怀秀只觉得眼前一花,自己已落入何浔的胸膛中。
何浔紧紧将她抱住,良久没有说一句话,只有湿热的气息时轻时重地喷沱进林怀秀的衣领中,林怀秀只觉得自己身上一身热,一阵冷,混乱得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这究竟都是怎么了。
最近发生太多事,林怀秀本来就不灵光的脑袋里,如今像一团浆糊一样,搅来搅去怎么都搅不清楚。
从来都是,高兴了就笑,难过了就哭,受了欺负就报复,得到关爱就放肆,这样简简单单地生活着,却全然不知道,还有种境地叫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