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下午两点左右的时候,他才接到了电话,急忙赶去。
赶到机场的时候,冯棠正被几名地勤人员围住,她很不耐的靠在垃圾桶边,用手掸了掸烟灰,他这才觉得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可他不敢上前,她的脸肿肿的,衣服上还是已干的血迹,他觉得,那都怪他。
他的喉咙有点干涩:“跟我回去吧,冯老很担心你。”
冯棠头也没抬一下,淡淡地说:“滚!”
他有些气恼,身手去拉她,他不懂对她好言相劝,只是执拗的拉着她,不管她用烟头烫他的手臂,就是不放手。
她抬起泛红的眼眶看着他,看得他不自然地转过了脸,过了许久她才妥协,答应跟他回去。
冯棠一晚没怎么睡,伤口一直泛疼,机场的座椅太硬而来往的人太喧闹,只有她一个人蹲在垃圾桶边抽了一支又一只烟,这个城市太大太空虚,让她无处安身。
一上了车她就睡着了,程子征的车上有种好闻的味道,让她安心好眠。程子征见她睡了就故意放缓了车速压低声音给冯家打了电话,冯老只说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
回到冯宅的时候,已经将近8点,一大家子全守在门口,冯老见孙女回来,总算放下了心,牵着进了屋。她脸上的伤在外面看着还不觉得,屋子里几盏大灯一照,便全都“原形毕露”了,有些伤口变得青紫,冯老见了要发火,陈秋华适时地上前拉住了冯棠的手:“小孩子打架不算什么,爸您看晴晴不也有伤吗,没事没事,回来就好。”作势要推冯棠上楼。
她却拂开了他的手,掀开了衣服直拉到整个肚子露出来,上面清晰地印着几个脚印,背上,腰上的伤口已经青紫,她盯着陈秋华,有些挑衅地说:“要看吗?还有很多呢。”
陈秋华一下子觉得没脸,也板着脸说道:“不过是打个架罢了,你这样是给我们难堪吗?”
她却笑了,将衣服放开,盯着陈秋华毫不畏惧:“难堪?昨天他们一群人围着我欺负我的时候,那才叫难堪呢。”她又将头转向冯老,眼中竟渐渐盈满了泪花:“您说的好好照顾我,就是这样吗?爷爷!”
冯老听这往后退了一步,叫来王嫂把她扶上楼,又打了电话给张医生,一句话也不说,进了书房。冯建军想去叫他,却还是停了下来。看着冯棠和冯晴,把他们叫到了三楼书房。陈秋华想说话。但见公公、丈夫盛怒,也就不敢开口了,只一心怨骂着冯然,才来一天,这家里就闹得人仰马翻。
这一场闹剧还未收场,程子征叹息一声退了出去,他的伤口一直微微作痛,一块皮已经脱落,周围一圈黑黑的,有些焦臭。他想,这痛或许不及她的万分之一。
因为感到抱歉,程树几天后还是带着程子征去了冯家。冯建军带着妻子和儿女搬到了另一处别院,这所古老的大宅就剩下了冯老和冯然,以及老王夫妇。
原以为老宅会被阴郁的气氛所笼罩,没想到冯老一见他们就眉开眼笑,引着他们去客厅坐,特意叫老王泡了冯然带来的茶叶。
客厅的玻璃门敞开着,隐约可以看到厨房。程子征低头喝了一口茶,清甜可口,全然不似程树收藏的茶,倒是好喝得紧。
“爷爷,爷爷,你会不会吃辣呀?”他们刚坐下,厨房那边就响起了冯然的声音。冯老停下来看着厨房的方向喊道;“吃,爷爷吃辣可厉害了。”
程子征父子惊讶的看着他,冯老却摆摆手笑着说;“这丫头非得让我尝尝她的手艺,说是做酸菜鱼,她高兴就由得她去。”
程树皱了眉想开口,老爷子笑了笑说;“没事,偶尔吃一次。”
即使老爷子这么说了,可真要吃坏了肚子,那就出大事了,程树给儿子使了个眼色,程子征也心领神会,找了个借口,起来往院子里走去,见冯老视线不及,就绕去了厨房。
厨房里就只有她一个人,边上放着几盆炒菜,应该是王嫂做的,她只守着灶前的一个大锅,过三五分钟便掀开盖子来看,程子征见她用勺子舀起汤,撅起小嘴嘬了一口,然后满意的眯起了眼睛,活像一只小猫。
程子征忽然起了想逗弄她的心思,悄悄来到她后面,轻拍下他的肩,见她吓得一跳,又觉得自己方才不够稳重,有些尴尬。
冯棠却半点没觉得怎样,舀了口汤递到他嘴边,他看了眼女孩全无别的意思,便也照着她的样子,嘬了一口。
她凑近了问:“怎么样,适合你们的口味吗?”
看了她一眼,正色道:“味道是不错,只是北京天气那么燥,你确定吃下去受得了?现在可是六月了。”
冯棠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边上的辣椒,找了一个碗装了起来,放到一边,熄了煤气,拿着只大碗装了满满一碗,剩下许多把汤倒了,又加了些水和糖,开火慢慢煮了起来。
程子征心里夸她聪明,面上却不显,悄悄的又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上菜,王嫂先端了一大碗的酸菜鱼上来。程树见着这鲜红的汤汁眉头皱的更紧,老爷子却毫不在意似的,拿起筷子要夹。
这是,冯棠咋咋呼呼的从厨房过来,她小心地放下一碗酸菜鱼,放到冯老面前,双手抓着耳朵,笑着说:“爷爷,这是您的,我特意给您做的。”
冯老一听笑开了花,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又白又嫩的鱼肉放入嘴里,吃着皱起了眉,程树赶紧把水递过去,心里有些怪冯棠,冯老却摆摆手看着冯棠笑问;“丫头,你在骗爷爷吧,怎么你的酸菜鱼是这个味道的。”
初入口时有些辣,可越吃越甜。
冯棠故作严肃的说:“老人家吃清淡些对身体好,当然啦,爷爷还是老当益壮一枝花呢,但也得保养不是。”
“胡说八道,什么一枝花,明明是一棵老树,是不是程树?”
程树笑着点点头:“冯老是护佑我程树的老树,我便是护佑他们的程树。”
他赞赏的看着冯棠,他本来是偏心冯晴的,觉得这十几年流落在外总没有冯晴教养的号,可今日一看,倒也是纯真可爱。
冯棠坐在冯老的边上,时不时撒个娇,逗大家笑一笑,连老王夫妇的眼里也满是疼爱。
或许这才是真实的她,在那个人杰地灵的江南,让她出落的落落大方。听说那户人家对她很好,虽然不是亲生的,却似亲生的一般。只是她的心里总有芥蒂,慢慢的越来越离经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