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在地平线下放出血一般的朝霞,在大地上铺成了玫瑰花瓣色的地毯。在昨晚压抑的乌云过后,清晨的薄雾润湿空气。清爽的感觉脱闸般倾泻着。
一个男子迎面走来,踢开脚边的碎石,金色的释空袍辉耀着,白色的长发在朝霞中发出粉红色。
我见宇宸走来,急切地问:有线索吗?
没有,整条路的房子全部变成了废墟,但偏偏找不到一具尸体,更无论活口。宇宸皱着眉头道。
我只好默默地思考,忽然抬起头问:
那我父母的泪魂珠呢?
宇宸答道:也没有,方圆十里只有你我的魂魄存在。
我再次沉吟,眼中却涨出了滔天的恨意。
宇宸走到我身边坐下,漠视了周围的空旷一遭,淡然道:
真像啊。
我奇怪地问:像什么?
他眯起眼道:
像我的城市。我后来走回那个噩梦里,四周都是石块的碎片和断裂的木梁,无论哪一个方向都望不到尽头。我好像站在整个世界的中心。周围让人绝望的灰色,不断地吞噬着我无助的目光。
他的袍尾被风卷起来,影子将他的眼睑遮盖。
我无言地扭转头,装作想一些事,看风吹开朝霞,太阳从废墟中爬出。
那个人为什么没有追你?我忽然问道。
他反问:谁?
那个杀你族人的人啊。我答道。
可能有吧,不记得了。但我当时迅速的把魂魄切开了,爆发了【闪心】。他追不上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我察觉到他说切开魂魄时,眉宇间绽出了一丝坚忍。
不疼吗?我像小孩一样无知地问道。
他翻了翻白眼:命要紧还是疼要紧?不过那种身体被撕开的感觉真的让人毛骨悚然。要不然我早把全身挤满【极限异术】了。
类似【闪心】这样的异术,我们称为极限异术。
那个人没有用魂魄创造屏障阻挡吗?
没有。况且屏障怎么能阻止【闪心】?
他也没有用魂魄压制你的异术?
没有。话说你问这些干嘛?当时的情景电光火石,我怎么可能记得每一个细节?
我怅然地望一眼浮云,仿佛听到云间传来的一声重重的哀叹。
我轻轻地说道:因为我的族人,也一个不剩了。我总觉得这些事情是连在一块的,可是又抓不住线索。它们像猫一样挠我的心。
你觉得哪里不对?宇宸的表情严肃起来,感觉却有淡淡的怪异。
如果我只是被送去给你,为什么会连累族人?就算我的父母是因为力护我而被杀,那么那晚我全部的族人都应当安然无恙。但现在他们连尸体都没有。
你觉得,会不会他们其实是被带走了而不是丧命?
我幽幽地叹一口气:你看不到散落在空气重的魂魄碎片吗?
他竟然认真地张大了眼睛,到处张望。过一会儿,木讷地道:没有啊!
我不想理你,你闭嘴好吗?我扶着额头,手肘顶着膝盖道。
他以为我内心很伤心,于是自己站起身来,目视朝阳。
其实有些看起来怪异的事情只是因为只有开头和结尾才如此。如果这是一个完整的计划,那就不会特别的奇怪了。我暗自思量着。但那个阴谋的策划者,会是谁呢?
我用眼角瞟了瞟宇宸背后的袍子,金色闪耀着神圣的光,我暗叹一声好漂亮之后打消了这个无理的念头。看来必定有人打算陷害我。
我站起身,眼神重新挤满了坚冰,寒冷得将杀气都冻结。
走了,去外联盟。
我和宇宸的身影应声而逝。
————————————————————
你的意思是,我们联盟众多强者突破了你们的防线,然后灭了你满门?然后还没有血迹和尸体?我真谢谢你抬举我们外联盟。
那外联盟盟主-凌天-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与挑衅。他眼噙怒意,身体微微前倾,气氛霎时间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我把手中的空气长剑一震,上面黑色的血迹纷纷落地。
那他为什么会穿着你们的服饰?
没等凌天再开口,宇宸已经插口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把这里抹成沙漠就好了嘛。正所谓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凌天的瞳孔瞬间缩到针孔般大小。他的身体像筛子一样抖个不停。
我也不说话,只用具有压迫感的眼神注视着他。
许久的沉默之后,凌天叹息道:这就是人魂的骄傲啊。
他对着宇宸道:你生来拥有最强的魂魄,当然不会明白我们这些寻求力量的蝼蚁的心。
凌天的魂魄忽然爆发,气浪掀起一阵阵啸声。我的瞳孔不由地一紧,因为那其中混合着我母亲的血的气息。
凌天还在释放他的魂魄,声音走过锋刃:确实不是我手下的人杀了你亲爱的母亲。他目光中闪烁着疯狂。是我!是我亲手将她的血,一滴滴逼出来,然后喝下去的!这样,我就成为了又一个人魂!
他笑得那么狂妄,但让人从中感觉到凄凉,感觉到弱者无助的泪光。
难道,人魂都该死吗?生来强大有错吗?
乒!一声巨响。我随着先前话语而爆射出的身躯被硬生生止住。一个陌生的身形挡住了我绝杀的一剑。我闻到他身上阴暗的味道,连忙【一闪】回位。
他的狠狠一剑未能止势,破在我消失的地方,呜呜回响着。
你是谁?为什么挡我?我目光寒冷如冰,手中握紧了剑。
一道暗紫色的光落在凌天身旁,声音从中传出:
老夫世界第一鬼魄,-幽龙-是也。是凌天盟主的朋友。
我的脸不经意地抽动起来。
凌天的魂魄稳定下来,气息如身边的幽龙一般强横。
宇宸将我拉在身后,冷笑道:你们以为凭你们两个人可以对付得了我么?一个区区鬼魄,一个决魂,只不过有一些值得炫耀的魂魄强度罢了。
哼!究竟是不是一点儿强度,马上就让你知道。
是么?宇宸眉毛一挑,双手便向天空探去。黑色的风暴一刹那代替了白色洁云,隐隐约约有电闪雷鸣。
幽龙和凌天瞬间脸色大变。立刻分开了一段距离。异术从魂魄支流中奔涌到手心。
【圣魂天】?你居然能使出这种异术?幽龙道破那异术的名字。
忽然苍穹又恢复了清爽,万里无云像洗净的海洋之心。天蓝色下,我收起魂魄,瞳孔回归黑色。
为什么打断我?宇宸满脸写着不解。
我没有回答,只是对凌天说:我给你半天时间集结队伍,晚上,我会从正门突入。你要准备好应对。说完,拉着宇宸转身便走。丝毫不理会凌天追喊:好狂妄的小子,你妄想吃掉整个联盟么?
脚下踩出的印迹漆黑如墨,又如午夜宝石,但那是血。
————————————————————
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交手?我们明明占有绝对的优势啊!宇宸抱着后脑勺,斜躺在空气中。他整个人是悬空的,但却像是靠在棉花上那样舒服。
因为还有第三个人在赶来。我看着宇宸的眼睛,身体却在不停地活动着,不时从身体各处冒出魂魄。我补充道:那个人的魂魄强度和你不分上下,而且,从魂魄凝聚程度来看,和你一样,也是位人魂。
我第一次在宇宸脸上看到了忌惮。他收起了他对一切漠不关心的表情,半晌过去,方才问道:你晚上有把握吗?
我只凭现有的几个异术当然不可能赢,但是,我要去拿一把剑。
宇宸目光中充满了疑惑,我从前面抱紧了他,两人的胸膛紧紧贴在了一:带我去【陌谷】。
原地只留下几串脚印,连叶子都不曾晃动。
————————————————————
这就是你说的地方?宇宸满脸震惊。
陌谷位于距外联盟根据地不到一小时路程的地方。谷间空气湿润。一条瀑布从崖头落下,砸出晶莹银珠般闪耀的水滴。空谷中传响不绝。水流蜿蜒于谷中,此境清而幽。
但使宇宸目瞪口呆的是瀑布下的情景。因为那瀑布落下后,被无名的力量托起,在空气中无依无托地流过,隐藏了下方空荡的洞穴,他看着水从头顶流过,不禁惊诧万分。
我走到那个旧时的地方,果然,那把剑还插在那块玄冰中。
我说,你怎么会知道这种地方?宇宸随我同行,边四处张望,像刚刚走出家门的孩子。
我曾经从山谷上摔下来,在这里躺了一整天。那是我们来这里旅游。
我抚摸那坚冰,凄骨的寒冷直抓心头,我甩甩手,让血重新活动起来,对宇宸道:你来拔一下。
宇宸看着我,像看一只猴子。大概在心说让我去拔剑,岂不是就像用开山斧去劈柴禾。他一只手握住了剑柄,然后,提了起来,那把剑,以及下面的冰块……
他明显有些尴尬,无奈地道:为什么这么轻?
我笑笑,心中满是恶作剧得逞的笑容,道:所以才让你“拔”出来。
宇宸无奈地耸耸肩:好吧。然后狠狠将冰块砸在地上。但地面上出现了深深的一个坑,四周立刻布满了裂纹。然而那玄冰却完好无损,隐隐发出幽蓝色的光芒。宇宸一愣,旋即另一只手握作球状,眼中魂魄涌动。
整个石洞的温度骤然升高,紫红色的光不断冲击着视觉,我的衣角悄然卷曲起来,不禁令我微微皱眉。
丨异术丨【火梦蝶】
这是一个极为复杂的火焰术,在瞬间被压缩到玄冰之上。那小巧玲珑的火焰蝴蝶刚刚触及冰面,瞬间便熄灭,寒冷之感顿时更浓一分。
嘶——宇宸倒吸一口凉气,双目几欲夺眶而出:这是什么鬼?
我盯着那块晶莹的冰,剑尖在其中沉寂着,仿佛有金纹在其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我心中一动:注入一点魂魄试试。
宇宸眼神倒转,魂魄倾泻而出,玄冰透出金光,几道金色小字便映在了石壁上。我眯起双眼,辨认那文字。良久之后,神色凝重地看向宇宸,他也神色凛然地看着我。
我……我看不懂呐!我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宇宸仿佛眉心中枪,直想向后倒去:那你神色那么庄重?
我没学过啊!我理直气壮地答道。
好吧。这是一百多年前的古文字,我曾经研究过,这几句的意思是:
[命运缥缈,魂魄潇潇。宇破洪荒,天降异创。
零散漠决,鬼人仙灵。神圣而终,鬼泣而亡。
以血为隐,以魂为忌,以术为控,以心为共鸣。
空间将被束缚,时间将得以倒流。]
他的声音仿佛从远古传来,洞穴中充斥着诡异的神秘。
【命刃】!——【命刃剑诀】!我惊呼出声。
宇宸刚刚念完,惊奇地看着我,道:你怎么知道?这种远古的东西只可能在古籍中记载吧?难道你读过那些传奇古籍?
我沉默了。其实我并没有读过任何古书,但我站在圣堂之门,大门洞开之时,我像被封在了琥珀中,一动也不能动。那时一把光剑从门缝中飞出,时间与空间定格在虚无中,我只能看着锋利如风的剑尖一寸寸没入我的心口,如同炼炉一般的痛苦混杂着极寒的冻裂感,充斥着我缓缓停止跳动的心。鲜血一滴滴流到剑刃之上,由黑转红,浸染了剑身,又由红转白,形成半透明的质感,然后流回我的身体。
我醒来之时,满脑子都在发光,只剩下那句话,以及剑的名字。
零散漠决,鬼人仙灵。神圣而终,鬼泣而亡。——【命刃】
我回忆了那撕心裂肺的痛苦之后,将魂魄以压缩到极致的风的形式放出,手腕处顿时浮现一道弧状的伤口,血如泉水般汩汩涌出,滚落在命刃剑柄上。透明白色的血在接触的一瞬间便融入剑身,剑下玄冰轰然碎裂。而那冰内的金纹,化作一枚圆形徽章,雕刻着我眼中魂魄的纹路。
我开始万分后悔——为何要矫情地割动脉……原来一滴血就够了。我连忙用魂魄封住伤口,避免浪费贵如水晶的人魂之血。
宇宸却又开始大惊小怪:你的血为什么是白色的?
我也一愣:不应该是白色的吗?
人魂之血是红色的啊!他把握十足地道。
我也回忆起他说他觉醒魂魄之时流出的血是炽炎般的红。
正疑惑间,那枚徽章忽然飞向我的眉心,速度之快让人无以为措,我根本来不及招架,徽章已经融入其中。
我大惊失色,急忙伸手去摸,但却没有任何异常情况。我莫名其妙,于是沟通了魂魄,但这个举动却让我再次惊奇而惊喜,因为我感到的魂魄,竟然有三份。
众所周知,魂魄存于瞳中,而正常人都会有两只眼,所以只会有两份魂魄。而三份魂魄,意味着我多出了一支眼,但外观偏偏没有变化。
我尝试闭上眼,发现外景竟仍然清晰如初。当下我不在胡思乱想,将魂魄注入命刃之内,但我体内的全部魂魄仿佛都石沉大海,命刃半点反应全无。
我舔了舔嘴唇,魂魄再次亮起,白色发丝飘扬在眼前,如猎猎旗帜。
【地藏天修】
这虽是我第一次开启这个神权,但那种轻车熟路的感觉却像这是我与生俱来的能力。那种像泡在温泉里的舒爽之感令我无比适应。周遭空间凭空衍生出无数魂魄颗粒,只有我能看到,因为它们都被印上了我的魂魄的印记。它们流进我的身体,汇聚成洋洋洒洒的河流,又从双目鱼贯而出。
命刃像遇到了电流,瞬间亮起了金色的光芒。
我微微一笑,继续提炼着魂魄,同时手中开始酝酿起异术。
宇宸偏过头,道:看来你成功了,旋即走到了石洞口,开始施展【圣魂天】。
但我们谁都没有机会放出异术,因为瀑布的水流突然涌入,将整个石洞挤满。巨大的冲击力将我狠狠拍在石壁上,胸膛处的气息立刻紊乱,水流像钢刷一般洗涤着我的身躯,死亡的黑暗一阵阵笼罩我的视野。
【一闪】!
我用力拍打着胸口,将呛到的水咳出来,宇宸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这个变故过于迅猛,让我们两个人都措手不及。
宇宸像刚从水中捞出的猫,用力地甩着头发,水珠像碎花四处纷飞。我将袍子脱下来,又将内衬脱下来。犹豫了一瞬,将裤子也脱下来了。
你在干嘛?宇宸的脸有些发红,问道。
我对这个问法莫名其妙:拧干衣服啊!
他停顿了一瞬,忽然慢慢靠拢过来,目光黏在我光洁的上身。不断地扫来扫去。
我警惕地看着他,问:你想干嘛?
他面带古怪的微笑,声音略有些羞涩地说道:真漂亮!却又突然大胆地在我前胸狠狠摸了一把。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一惊,旋即脸面一阵发烫。挥拳过去,他却已经转身跳开。我只得笑骂道:变态!
正当我想要上前追逐,水面忽然裂开一条空道,一道白光直指我而来。我一惊,魂魄瞬间压缩而出,与那白光相撞。同时向后跳出,魂魄相撞的余波将空气荡得肾疼。
命刃徐徐从空间中遁出,光芒将整个山谷溢满。周遭的风都不曾有一丝的动作,就像在那里静止的宇宸。
这是……“空间与时间的契约”——丨神术丨【零度维】
我收回惊吓的目光,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向着命运走了两步,然后,向它伸出手,异术散开,流水再度潺潺。
丨神术丨【(逆)零度维】
命刃可是进入了我的心脏,它的魂魄都在我的身体中。
宇宸对刚刚发生的事浑然不知,此刻他方才继续刚刚未能完成的动作,施展出丨异术丨【囚魂】
但那个异术也仅仅只有一个雏形。它被我和命刃的魂魄联手打断。宇宸惊讶地抬起头,但旋即释然。他又走了几步位移,我以为他画好了一个异术的阵,然而我的余光告诉我,——那家伙以美人鱼的姿势卧下,俨然一副看戏嘴脸。
好吧,我认了。我强压自己的眼角不要跳动,依然向命刃伸着手。命刃上下颤动几下,犹若在嘲笑我那神一般的同伴。
但很快,它像一道光一样向我暴袭而来。
我仍微笑着一动不动。那剑尖只是淡淡地一触我的指尖,然后便滚入我的怀中,像渴望被宠溺的小猫。
我薄笑微嗔道:别闹。
命刃顺从地落到我的手中,光芒沿着我的手臂传到脑海,传来一局温暖的话语:命中的王,我会斩断一切束缚。您是我唯一的神。
王?我回味这熟悉的称呼,想到那个族民被诛于眼前的孤独一生的人。于是……反手一剑斩向侧方土地。
啊——!杀人啦!宇宸声嘶力竭如鸡鸣的声音回荡在山谷里,与水声混杂显得格外滑稽。
【闪心】
我看着出现在另一侧的面色惊恐不定的宇宸,不禁得意地大笑。
他气冲冲地道:你居然还笑?我差点就命丧于刃了好吗?
我拄着剑凝望着他,故作深沉地道:那你干嘛要躺在那里看人家的臀部呀?我试剑的时候也就随便找个目标啦。更何况谁能伤到拥有【闪心】的人魂你啊?
呃……他一脸想吐的难受表情,尴尬得难以复加。
忽然大地传来一声巨响,然后在我刚刚剑芒所至之处,裂开一道巨大裂缝,我向下看去,漆黑一片,不可究其底,沙土漂浮着,像幽幽的深渊,隐隐有风吹来,凉飕飕的。
我倒吸一口凉气,对宇宸抱歉地道:那个……却发现他被吓得目瞪口呆。我默默汗颜。
半晌之后,宇宸仍在盯着一处,我以为他精神崩溃了,连忙走近,才发现,他一直在盯着我一丝不挂的腿部。
X!你丫去死!
那山谷上的瀑布,硬生生被从中斩断。
我记得,那个地方,后来好像改名为【断崖谷】。
————————————————————
深夜,狂风卷雨。
我和宇宸站在外联盟紧闭的大门口,注视着灯火辉煌的大厦,到处都点燃了烽火,滚滚浓烟冲天而起。
宇宸小声地问我:你确定现在就攻进去?
我凝重地点了点头,命刃从手中浮现,魂魄也游龙般运转起来。宇宸全身爆发出异术的威严,骤然前冲,狠狠轰在大门上。
警报声在大门碎裂的一瞬间尖锐地划破雨声,久久回荡在城中。
宇宸闪身而归,我无奈地道:你魂魄强度究竟有多高?拆个门还要用异术。
他呵呵一笑:再高也比不过你就行了。
我们小心地步入城门,四下里只有沙沙的雨声,警报声回响却没有一个人影出现。
空城计么?我心里默念道。
但我们一步步走过空旷的大道与诡异的草丛,只有风追随着我们的脚步。
这种感觉真是无比的令人惊悚。明明感觉到了危机,却感觉不到杀气。
警报声在我们踏入大殿的瞬间戛然而止。
大殿深处射出刺眼的光,王座上的身影被阴影笼罩,一颗晶莹的泪魂珠静静地飞悬着,像冰海深处的珍珠。
你们来啦!坐在王座上的凌天声音嘶哑。
外面的人呢?你是杀了他们吸血?还是剁碎了油煎?我锐利地讽刺道,在仇人面前没有一丝留情。
他半晌没有说话,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们都是和你一样有生命的人啊。或许他们只有你们十分之一的寿命,或许他们的生命不及你们的高贵,但大部分人都曾随我出生入死。在我还是小小的决魂的时候,我也和他们一样,有平凡的命运。我能体会到他们的感受,所以让他们都回家了。
可你现在仍然是决魂。宇宸不屑地说道。
他站起身,身影伟岸若崖。仿佛又日光照耀在了他瘦削的脸庞上。他仿佛没有听到宇宸的讽刺,他踏出一步,大喊道:
来吧!今夜一战,必定惊天动地!他的魂魄坚毅而强大。
宇宸踏出一步,放出惊涛骇浪般魂魄,道:凭你还没有惊天动地的本事,幽龙那个老不死呢?让他出来啊!
话音未落,一阵刺耳的笑声已然撕裂空气,像指甲刮擦玻璃。
老夫多年未曾露面,便轮得到一个黄毛小子来小看了?宇人魂,当年你不过也只和我们打平手吧?幽龙的身形凝聚在凌天身旁,紫黑色的气息缓缓蔓延开来。
但双方魂魄的差距立刻显现出来,宇宸的魂魄牢牢压制着对方,灿金色的光芒像要洗净幽龙的鬼魄。
宇宸不屑地哼了一声,道:我以为你有多么强的魂魄,仅此而已。你可挡得下一记【圣魂天】?
幽龙的脸霎时变得惨白。当下也不再犹豫,身形一动,冲向我们所处之处,身后带动的气浪像剑刃般锋利。
宇宸将手一挥,五道绚烂的华光疾飞而出,同时猛踏一步,身形便向侧翼飞出。大手狠狠虚抓,五道光交织成为铁网般的光幕。
丨异术丨【囚魂】
我只在听闻中了解过这个异术,怎知其中蕴含的技巧已经超越了异术师控制魂魄的极限,但那静寂的声势却满满都是杀机。
幽龙脸色微变,双手一合,身体止住前冲之势,向上跃起。双手如利刃般划下。凭空忽然出现一只透明的虎鲨,尖利的牙齿与光网狠狠绞在一起,它摆动鱼鳍,尾巴也不住地颤抖着,显然陷入了僵持。
丨异术丨【海狂斩】
囚魂之网忽然从中间裂开,继而被乱流绞作点点火星徐徐飘下。那鲨鱼抖了抖血盆大口,当下一转身,锁定宇宸冲了过去。
我死死盯着凌天,余光看到这一幕,回想起母亲跟我说过那些顶级的剑法或者是刀法,都可以将刀芒具象化,甚至根本不需要刀,只需要魂魄就可以施展出威力强大的劈斩。想必这便是幽龙对剑术的理解达到了炉火纯青地步的证明。
然而宇宸早已在幽龙跃起的一瞬,用最简单的压缩魂魄外放将他击飞,黑色的血洒落几滴。显然幽龙是中了宇宸的计谋。此刻宇宸面对虎鲨丝毫不惧,眼神一转,同时单手向上一抬,刚刚化为火星的光幕复燃,化作万千蝴蝶状的精灵浮空而起。
丨异术丨【火梦蝶舞】
像流星雨落入海中,火梦蝶从虎鲨身体中穿行而过,虎鲨甚至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就已经被蒸发成虚无。
宇宸打一个响指,火梦蝶纷纷落下,一缕一缕熄灭。紫红色火光在他脸上一闪而没,他骄傲的眼神昙花一现。
然后,他轻轻走向幽龙。
幽龙刚刚从地面爬起,脚下虚浮不定,胸膛剧烈起伏,显然魂魄消耗过大。
没想到吧?宇宸笑了,露出整齐洁白的皓齿:我的魂魄强度,早就超过你了,幽老。
幽龙,狠狠深吸一口气,平复通红的脸,好半天才道:确实,你可能已经是世间第一人魂了。但是,你强大又能怎样,难道能一对二吗?他转过头,大喊:凌天盟主,我需要你的支援!
而我仍旧盯着凌天,他也目不转睛地望向我,似乎被封闭了听觉。
凌天!你怎么了?正说时幽龙便要上前去。
一道剑芒硬生生止住了他前冲的趋势。
别去了,宇宸微笑道。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丨异术丨【断魂瞳】?
幽龙的身体骤然一紧,道:那可是人魂之术!
没错,他就是人魂。宇宸说着,眼中光芒越放越盛,像旋转的金色曼陀罗花,妖冶而诡异:而且,是比我更加纯粹的人魂。
我向前走了一步,眼睛盯着凌天双目中的魂魄,他像是被人拉了一把,眼眶中魂魄几欲夺眶而出,但也向前走了一步。
我继续走着,每一步,凌天都和我做一样的动作。我不自禁笑了起来。
幽龙已经被宇宸压在了地上,双眉皱的仿佛发出冷气。
他要干什么?!幽龙歇斯底里地吼道。
宇宸仍是一脸淡笑:他好像在读凌天的记忆,之后嘛,应该会杀了他。
幽龙的身形颤抖不已,但宇宸死死踩着他的头,令其动弹不得。
我忽然如箭般暴射而出,在空气中划出锐利的风哨,手中命刃狠狠一挥。
但我的眼前蓝光一闪,我的双目被漫天白色的冰碴覆盖,再睁开时,只剩下被一道裂纹从中斩开的王座,以及墙上绽开的石面。凌天已然不知所踪。我伸手一抓,一枚晶莹的泪魂珠已然被我握在了手中,泪魂珠中,无论从哪一个角度都可以看到“天魂”两个字。这就是记载了母亲临死前看到的景象的泪魂珠,这就是母亲的泪化成的珍珠。我不禁全身沸腾了起来。
我向四周而望,看到一排红色的血滴在地上排列而开,血滴尽头,凌天抱着头痛苦地呻吟,而他的身旁,站着一名黑发中年男子,同样是一身金色的释空袍,但胸口却被撕裂而开,血汩汩渗出。
我明白那是我的剑锋所致,但也惊异于那一瞬间的决意。
身后忽然传来冰墙轰然倒塌的声音。
我笑了笑,邪气而残忍。我整理了一下刚刚读到的凌天的记忆,微微眯一下眼睛,道:人到齐了吧?
宇宸狠狠一踏地上的幽龙,跃到我身旁,一脸淡笑道:三对二么?
幽龙狼狈低从地上爬起来,赶到凌天身旁,向他脑海中输入一下微强度的魂魄。
正当此时,半空里坠下一道金光,确切来说,是从半空中生出,暴射到房顶然后落下,如同过目流星,却给人以缓缓落地的诡异感觉。
那是一个年纪与宇宸相仿的青年,同样暗金色的释空袍,但黑色的短发缺少了一分潇洒与飘逸。
他的声音像敲响在午夜的古钟,激荡人心。
他笑着说:不,是二对一。
宇宸的笑容凝固在了前一秒,忌惮爬上眉梢。我也大为震惊,这是一个不该出现在对方阵营的人,因为凌天的记忆中并没有这样的人出现过。
但我前面的宇宸明显异常惊恐。我用手按着他颤抖的肩膀,示意他别怕。他拍了拍我的手,目光锁着对面之人,轻声道:别怕,我的王。我会站在你的前方。
我没有反驳,无声地笑了。
宇宸偏过头,指着那正盘膝愈合胸口伤痕的人道:那是【时之骑士】-敛明-,【金】大陆守护人魂。掌握了些微的时间变化技能。他顿一顿,转向正走向凌天的短发青年,皱紧了眉头道:那是【光之天使】-衍翅-,【梦】大陆守护人魂。号称天下第一神速。
忽然他伸手狠狠一锤,那衍翅的残影在我们面前一闪而没。我向原处望去,衍翅似乎从未有过动作,一步步走向凌天。只是他发出尖锐而嚣张的笑声,道:宇宸,你长进不小啊。
好快的速度,我的背后被冷汗打湿。太快了,快得我只看到了光闪过。
宇宸吐出胸腔中的气息,道:再加上那边的【影之刺客】幽龙,【古】大陆守护鬼魄,已经新生的号称人魂的凌天,世界最强的人都聚集在这里了。不好的消息是,六个人中有四个不在外面这边。
然而对面的情景更为莫名其妙,无论是敛明,幽龙,还是刚刚清醒的凌天,都颇为诧异于衍翅的出现,显然,这个人并不在计划之内。
我无声地打开了地藏天修,命刃立刻像见到糖果的孩子,兴奋得几欲起舞。我握了握拳,问道:宇宸,你有多大把握赢过对面?
宇宸苦笑道:如果是我一个人上,对面任何一个人都不是我的对手,但是那个衍翅却颇为棘手,他的急速只能靠身体的本能来防御。
如果面对两个呢?
那么,我只有三成的把握,让两个人,和我同归于尽。
我愕然了,这场战役的艰难程度,超过了我的预想,这个重大的变故让原本极高的胜率接近于零。
宇宸也沉默了,忽然,他眼神迸发出慑人的光,道:我拖住另外三个人,你要趁机把凌天结果,那么,就算放手一搏,也了无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