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伟他们今天去医院拿检查结果，方父方母是知道的。他们也很紧张检查结果，因为这决定着他们能否顺利抱上孙子的关键。
所以，算好时间，方母就打电话过来追问结果：“儿子，检查结果拿到了吗？”
方伟没想到母亲这么快就打过来，他们才刚走出医院大门，忧郁忐忑的心情还没有恢复过来。
“妈，呃。。拿到了.”
“结果怎么样？”电话那头的方母聚精会神地听着，她害怕是不好的消息。
“呃.唔.都挺好的。。”方伟有些慌乱，一开始想说话，但转念一想最终结果还没出，何必制造惊慌呢？便想撒谎，先把母亲哄过去。
问题是知子莫若母啊，方伟从小就乖巧听话，也不撒谎，做母亲的本来就凝神听电话那头的动静，方伟语音明显有滯涩和停顿，她马上就知道他撒谎。
“方伟，你从小就老实听话，很少撒谎。你躲躲闪闪的究竟想隐瞒些什么？是不是程非检查结果不好，不能生育？”
“妈，不是，你别乱猜。”
程非就在旁边听着，虽然方伟没有开免提，但听他们的对话就知道方母第一时间怀疑她，心里那个气，在婆婆的心目中，她儿子才是最金贵，最宝贝。她就是一个外人而已。多年前是这样，多年后还是这样，看来，婆婆不是妈是千古真理啊。
“不是她的问题，难道是你的问题？儿子，你不要吓妈啊。”
“妈，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说我有轻度地中海贫血。”一急起来，方伟就冲口而出。
程非不由得瞪他一眼，你这不是让天下大乱吗？
方父本来就在旁边听着的，一听见这样，立马抢过电话，对方伟说：“你，把今天的检查报告，拍个图片，在微信上发给我。”
当初方伟怕父母在广州闷，就买了台智能手机，还教会父亲怎么玩微信。好了，现在人家懂得怎么看微信，发微信，以及用微信看图。
真是自搬石头砸自己脚。
没办法，方伟只能把检查报告拍了图片一张张发给父母。
方父收到微信图啊，马上转发给一个做医生的朋友，很快就了解清楚。方母几乎要哭起来，带着哭腔对方伟说：“儿子，我们家怎么那么倒霉啊。就你一个儿子，居然有这个什么贫血，你说万一程非也有，我们以后就不用抱孙了！我们家就注定绝后了。我到时怎么面对你死去的爷爷奶奶啊。”
程非在旁边听着，有些恻然。
她以前不止一次听方伟提过，当年生下他大姐后，计生办的过来要他妈上环，因为方父当时是政府临工。如果不上环不能转正。
只有一个女儿怎么肯定上环。方母不干。又拖了一年，方母怀孕。风闻计生办的要过来抓人，正想逃跑的时候，当晚阵痛就生下方伟，举家同欢啊，就差没有马上买鞭炮庆祝。第二天计生办的过来时，方父乖乖同意跟计生办去做结扎手术，因为落实计生措施，他马上转正，此后仕途顺利，从一个低级办事员，最后做到镇委副书记、镇长，一方霸主啊。
只是方父当时为形势所逼做了结扎，方伟奶奶气得半死，立刻把方母骂得狗血淋头，说她害了她儿子做太监，此后的十几年一直针对着方母，没少给脸色和冷嘲热讽。幸好方母生了个儿子，母凭子贵，方伟奶奶虽然看她不顺眼，但方父护着，日子倒也过得不艰难。
只是，儿子给方母带来的不言而喻的地位和尊荣，让那个目不识丁的方母根深蒂固的认为儿子就是家庭血脉的唯一延续者。
如今竟然查出方伟血液有问题，假如程非的血液也有问题，不敢想象，对于报不上孙子的方母来说，她的人生是不是已经绝望了。
“妈，你不用担心，说不定明天我的检查结果一切正常呢。”本来程非就有些忐忑害怕，但为了安稳方母，她立刻变得坚强镇定了。
本来方母注意力还没有放在她身上的，她在旁边一说话，马上将怨气发泄到她身上去：“万一你也是轻度贫血呢？你们俩要不要生小孩？”
“。。医生也说有四分之一的几率能生个健康的小孩.”程非回答得软弱无力。所谓的几率，碰上了就是百分百。
“那就是说如果第一个不健康，就继续生，一直生到健康为止？女人的身体能承受起生几个小孩？”
“.可以照过B超检查清楚再生.”程非快抵挡不住方母的进攻，而且是她生小孩的啊，生下来发现不行再生啊，又不是生鸡蛋！
“大家都是女人，我生过小孩，你也打过胎，你应该很清楚，照过B超不健康就打掉它，你知道对身体有多大的伤害吗？”
电话是免提的，方伟一听母亲这样说，就头大了，妈你说什么话不行，非得要提程非的伤疤！
果然，程非的脸色很难看，她的口气开始变硬：“妈你的意思是什么？我不懂。”
“妈是心疼你，要是你也有这种病，为了生个健康小孩，与其不停地打胎，还不如你们两个分开.”
方伟一听就觉得完了完了，眼见程非一张冰凉的面孔，他立刻掐下免提键，拿过电话几乎大吼起来：“妈你说什么话！现在结果都没有出来！你乱替我做决定干什么？”
方母被方伟的声音震得耳朵嗡嗡响，说：“儿子，你那么大声干嘛，妈说的是实话，妈都是为她好，为你们好.”
那头的方父也抢过电话，对方伟说：“儿子，别听你妈乱说。咱们别乱阵脚，等明天结果出来在说。就这样啊。挂啦。”
挂了电话后，方父没好气滴斥责方母：“都说你不会说话，你看你现在说的是什么话！就算你是怕没有孙子抱，要他们分开，也不能当面对程非说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
方母一副委屈的样子：“我是担心他们啊，只是一时口快说而.”
“唉。”
那边的方伟挂了电话，赶紧拥抱着程非，说：“非非，我妈就是这样的人，口直心快，你不要生气。”
程非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手脚冰凉。在方伟父母眼里，自己就是一个生育机器。如果这具机器有问题，他们肯定会推掉再买个新的。
她眼里有些湿润，望着方伟，说：“老公，如果我也有贫血，你会怎么对待我？”
“我不会离开你的。”
“但你家一定要生小孩的，怎么办？”
“那就生之前做好检查。”
“如果检查过有问题，难道就一直流产吗？你考虑过我的身体没有？”程非一直追问，她其实想要的答案是：如果伤害那么大，我们就不如不要小孩吧！但她知道方伟肯定不会这样回答。抛开传统的思想不说，谁不想要各小孩延续生命的？可他们想过她的身体吗？女人生下来就注定是生小孩的吗？
方伟没有回答，他能回答吗？他回答不了。
只能沉默。
他紧紧搂住程非，半响才叹口气说：“我们不要想那么多，等结果出来再说吧。我现在能给你的承诺就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你。”
程非把头靠在他胸膛，默不作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