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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补课

1月16日,周日

下午又要补课,现在两点,他一会就来了,期待中。

可是他三点才来的,坐在前面,过了一会说让我们复习生物,因为后面三天考试没有给生物留复习的时间,然后带着我们复习了一下免疫调节,稍微点了一下重点,然后让我们自己看书,有时下来在班里转两圈。我感觉他有时经过我身边会发出特别的声音,比如吸一下鼻子,上次也是。

反正对于我来说,他的一切给我的感觉和反应是完全不同于其他任何人的。不知道当他每次走过我身旁时,我有没有给他一种不同于别人的感觉或是让他又不一样的反应。应该有吧,比如他盯着我做题时会想“这孩子怎么一直不动笔啊,怎么还好像拿手挡着不让我看呢。”,比如他每次和我说话时会想“这孩子怎么不说话光顾着笑啊?”,比如可能他会听得见我对他的心跳和别人不一样。

他出去了,不多久又回来了,和我们说如果生物复习好了可以复习别的科,不要说他骗我们,他也是刚刚接到通知说周二有一小时四十分的时间复习生物。

我又接着看生物书,隐约听到好像他在说话,我以为又有同学问他问题,而且声音好像是从后面传来的。我没考虑太多,直接就抬起头去看他了。这一眼简直是惊魂,他右手托着腮在看向我这个方向也许并不是在看我,但的确是我这个方向。我看到了他黑黑的眼睛,这一下可把我吓得不轻,我迅速地低下了头,比刚才更低,然后一股热流从我的脖颈流上脸颊。教室光线很暗,他讲重点的时候是坐着的,我竭力想看见他的脸可是徒劳,怎奈正在我和他之间的连线上,他的讲桌的角上放着一盆植株,遮住了他的脸。

而我抬头的那一瞬,大家都在低着头看书。谁想到他那么悠闲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们。我还没来得及仔细看他,只看到他一眼就发现他这么可爱的一面,那神情像极了一个慈爱的父亲。我喜欢他这样。

不多久他又出去了,我一直从左边窗子注意他有没有经过,可是没有。我把生物换成了数学,不是因为他走我才换的,其实他那时说可以看别的时我就想换了,只不过怕立即那样做不好,显得我好像生物学得多好或者对生物不耐烦似的。就在换书的时候,我发现他从右边的窗子外冒了出来,不过是侧影。我立刻看起了数学书。

一会儿他进来了,后来我又想起了数学错题本,就准备看一下。刚开始看的时候,他从我身旁经过一次。看嘛,终归没有动笔算一下好。当我算的时候,他又从后面经过我身旁,并且停了下来看了一会,然后说:“这笔记做得确实不错。”一种赞赏的口吻,边说还边用手翻了我打开那一页的后面一页,看了看后面做的。

我觉得此刻无比光荣与幸运,他的足音肯为我而停留,我的数学笔记能被他赞赏,我的本上的书页能够被他翻动,我多么开心!然后又有一次他经过我身边,再一次停了下来,突然问我昨天那个问题:“朱玉京你到底复没复习完?”还真是执着啊,就说吧,他问了问题,沉默是逃不过的,除了反复用“嗯?”来逼着你做个回答,这次他过了几天仍旧不放弃。还用了“到底”这个词,看来他是真的很想知道,并不是说昨天临时随便问问。

我微向右侧过头,“啊?”了一声。

“复习完没?”

我摇头。

然后他就去问班长了,站在我前面,杯子放在我书上,双手撑着杯子。后来他又从我身后,也就是我们这一排与后一排的间隙中进去,双手放在最里面那个男生的肩膀上,还是像个父亲。那个男生是前几名,他进行了一番鼓励。接着和其他的同学说话,凡是他能说上的他都会说两句,连我都问到了。我依然沉浸在幸福中,怎么如此突然,让我措手不及。

1月19日,周三

今天考完了试,不过还要补课。我实在是不懂,高三的补课就算了,为什么高一高二的还要补?我去拿饭的途中听见了他的声音,怎么说都是惊魂,怎么会这么巧,是学校太小了么?中午放学,尤其是刚考完试,嘈杂得很,人挤人的,走的方向也是各异。我们几乎是迎面,先闻其声,才注意到他在和一个男生说话,问考试考得怎么样。听见他的声音,使原本在人群中走得有些恍惚的我觉得更加恍惚。我们又这样擦肩而过了,如果他专注地问那个男生就不会看到我了。拿完饭之后我又找了一下他,他走向科技楼,应该是网评卷子吧。

第二节课他来了,走过来问了几个学习好的同学选择题错几个,问了班长,没有问我。他转了一圈,转了过来问了最里面的男生,还是从我这一排和后面一排之间的空隙进去,出来之后问了我选择题做得怎么样,我支支吾吾的,说有些选择题乱选的不知道对不对。他还是和每次听我说话一样,俯下了身子侧过耳听我说话。我的头那么低甚至都能看见他的脸。然后我的脸就红扑扑的了。

第三节他说答案忘记了是吧,那算一下就知道了。然后就站在我身边站了很久,我没动,可能他没听清我说的什么吧。有那么一次,我抬起头来看他,他在低头看题讲题,突然抬一下头,看向我这边,我竟然很平静地继续看着他,有点惊讶,但是胆子比以前大了,倒是他好像吓得不轻,头只抬了一半看见我就低下了头。他害羞了吗?脸红了吗?不好意思了吗?好可爱呀!

第一节晚自习的时候,他去讲台上给这个学期做总结,说了很多,让我觉得他人很好。刚刚我看了他两次,他也看了我。

1月21日,周五

今早他没来,我好想他。我想象他从花丛中走来,走向我,白衬衣,牛仔裤,白球鞋,身披太阳的光辉。对他深深崇拜,深深迷恋,深深地沉醉,好想和他在一起。他是那么与众不同,那么让人疼惜,那么令我无法割舍,难以释怀。他一定知道我喜欢他,一定知道,我表现得那么明显,可是他没有避讳,他不躲避我,不冷落我。他应该是觉得我对他的喜欢不过是学生对老师的敬爱,不是别的。一开始可能是这样的,那是因为还不是很了解他,一旦他的人格魅力显现出来,任何人都没法不喜欢他的,而我会更明显,因为缺爱吧,特别喜欢有他陪着,有他保护。

其实从刚开始认识他,只需要一个星期就能感觉到他和我高一接触的老师完全不一样。大概这是第一印象,也是他最打动我的地方。想象不出假若有一天我将要离开他,我该怎么办,我会对他做什么说什么,离开他之后我的心能够疼痛到什么程度。我真的不想离开他。而现在我已经离开他两年多了,也曾想过,也许离开他心就不会那么痛了,时间会治好一切的,就像几年前回到老家读书,人生最痛苦的我都经历过了,现在不也都忘了。可事实上是,每一天我都比前一天更想他,时间越久,思念越深,心也越疼。和他一起度过的一年半,值得我用一生的时间去怀念。

1月22日,周六

前两天他印了一张巨大的成绩单让班长贴在墙上,每个人的姓名和成绩都巨大而清晰,一览无遗。

今早他来的时间刚好,前几天他都来得很晚甚至不来,以致某些男生肆无忌惮地迟到。今天来晚的就要被他抓到了。他突然进来的时候,我正在涂爽肤水,看见了他,就马上捂着脸,想起坐在右前排墙角里也有那么一次,涂面霜被他看见了。见到班里这么点人,他很生气,不过自始至终他都没说一句话,只是注意每一个迟到进来的同学,那眼神比说什么都管用了。

上午第二节课是他的,他先讲了一会,然后让我们做寒假作业。他有点生气,因为本来他昨天晚自习说打算今晚才发寒假作业的,怕我们只顾赶作业,还嗔怪我们说:“你们找英语老师要,那我有什么办法呢?”,透着一丝无奈和失望。然后我们可委屈了,不是这样的,是英语老师让我们去拿寒假作业的,你误会我们了……

他自己在班里面一边转一边和这个和那个说说这次考试。昨天晚自习他还找了几个同学出去说话,当然没有我。

这节课的最后,他从后面转了过来,问完我旁边那一组坐在最外面的那个男生,他走向了我,问我有没有买火车票。我说没有。然后他说要快点买票了,还说我可以请个假提前回去,没有关系。我只是一直低着头。他又说过年回南京过,是吧。

什么南京?哪里跑出来的?我“啊?”了一声,他以为我没听见,又重复了一遍。我没理他,他以前明明都问过,他是忘性很大还是根本就没记过心上?我脑袋里冒出了很多问题和埋怨,他从我的右边转到了我的前面,正对着我站着,过一会又问可以坚持是吧?我还是没理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心里当然是想回去的,只是不想麻烦你,让你觉得我娇气。也许有一些舍不得你吧,我还不是很明确心里是否有这种对你的不舍和眷恋使我每天茫茫然稀里糊涂地到了学校过了一天又一天。

不是我故意不想理你,只是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你的问题。你站了许久,我握着笔愣在桌子上,不知道怎样回答来结束你的等待。直到你走了,转过身问我前面那个优秀的男生这次考试为什么没有考好?我看着你的背影,舒了口气。你知道吗,我只能够这样看一看你背影,不过已经很满足了。每天中午看着你走出小花园,走过交点,急匆匆回家的样子,我偷偷在你身后看着你。你的身后,是你不曾注意到的,我的眺望你的目光。

下午上两节课然后休息,我收拾好了书,只留下几本,剩下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带回家。书包收拾好了之后,我吃了糖,听着歌,抱着书包,头埋进书包里,脸朝着左窗外。想起上周六16:00我从教室出去遇见他的场景,所以我决定今天16:00决不出去,要早一点吧。坐着听了20分钟歌,我决定出发,刚走出教学楼,碰见某个女生。她和我说过下午找他请假回去。她先问我怎么出去,我就说了实话。走远了一点,我又转过身来问她不是要请假条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她说他不在,一会儿才回来。那我也许正好碰上他回来也说不定呢。正这样想着,但事实上当然觉得不可能了。我们都遇见过很多次了,还能再遇上么?

经过他办公室窗前,再看向小花园栅栏内的办公楼出口,没有他,我就知道哪有这样巧的事。直到我经过那个交点,没见到他,我就确信不会再遇上他了。我急急忙忙地跟着一个貌似老师或是家长的人身后,她四周有两三个孩子,我准备和她们一起混出去。果然奏效,混出去了,这次门卫连问都没问。

走出学校大门,快要过马路了,余光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熟悉到我不用正眼看上个一眼半眼的就知道是他。这一切简直难以置信,不可思议,我把脸朝右边别过去,笑是没笑也不清楚,但我心里清楚遇上他是很开心的。就各自的路线和方向而言,我们必须要相对而行。我低下头,准备好与他擦肩而过。他在小跑,应该是有着急的事,说不定就是来给那女生请假条的。

我只能说英姿飒爽,很年轻有活力,很帅很可爱。我看着他的脚步一点一点逼近,转眼他就到了我面前,可是我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喊老师好。我嘴里含着糖,手里还攥着一颗,耳朵戴着耳机。听到的他的声音是模糊的,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像是一部默片。

他好像在问:“去哪儿?”

“回去。”

“回哪儿去?”

“就是回家去。”

我们已经走过了彼此,他又转过身来问:“那你晚上还来不来?”

我也很高兴地转过身说:“来呀。”

然后我们各自走上不同的道路。他是不是有一些不舍呢?真的吗?是我自己骗自己吧?不过当一切变成默片,一切只能靠眼睛和心去感受,我感觉到他的心了,很柔软很温暖。我很感动,这样感觉你的心,很美好。

第一节晚自习他讲了很多,我看了他两次,他都看到我了。讲完之后他放生物实验给我们看,视频的语音一度阴阳怪调的。他调整了好几次未果,一个很可爱的动作——挠头发,他用左手挠了挠头。后来从那女生那得知他是急着去开会,所以跑着来的,大概回家的时候车也没骑回去。所以才有我们的遇见。

当你的软弱、狼狈都被一个人看见,正当你要仓惶逃走的时候,他却看着你,眼里没有丝毫的嘲笑,却充满真诚的鼓励。

“如果没有遇见你

我将会是在哪里

日子过得怎么样

人生是否要珍惜

也许认识某一人

过着平凡的日子

不知道会不会

也有爱情甜如蜜

任时光匆匆流去

我只在乎你

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

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

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所以我求求你

别让我离开你

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丝丝情意”

——邓丽君《我只在乎你》

这将是一本既温暖又心痛的回忆。最后一天他的背影,我转身淌下的泪。这一次是真的要唱起那首歌了。

“这些日子以来,突然间变成一片空白

这段日子是否,沉睡中忽然哭醒过来

太多意外,没想要勉强我感慨

太多困难,会让人害怕看未来

你知道我不想离开,你知道我有多无奈

如果时间一直走得那么快,我怎么对你依赖

是我的海,阳光的下午慢慢感染

当海不蓝,飞起的梦想都变尘埃

你知道我不想离开,你知道我有多无奈

如果时间一直走得那么快,我怎么对你依赖

泪流出来该怎么办

是我的海,寂静的下午默默离开

海也不蓝,转过身不能再宠爱

我多想大声喊,我多不想明白

我只想唱来一些温暖

在我们心里不会腐坏”

——苏打绿《是我的海》

这次是我真的决定离开,永远不要忘记我,永远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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