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伤悲似遗憾，更多是无奈。
当时，她的心里一阵酸涩。她想着都是她的错。要不是她临时叫来了吴医生。剩下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了。当即她就告诉吴医生。这件事她担了。但是遭到了吴医生的厉色反对。他觉得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能让她替他承受过错。
但是，凉云茉的一句话让吴医生失了声，她说：“你忘了你太太的糖尿病，每天还要进行胰岛注射。要是你背上污点，退休金就不说了，就连你出去在小诊所坐诊都是不可能的。那以后巨大的医药费要怎么办？”
人，总是想抱着一身傲骨活下去，却也是不如人意，最终趋于现实。凉云茉想，吴医生的动摇全在他一声声的叹息中和对她的无限歉意中。
房子里的灯光柔和。凉云茉的声音落下后。便无比寂静。
打破这个平静的是敲门声。凉云茉起身，来人是孔涛。
“凉小姐，这是先生的衣服。”
凉云茉微笑点头。想来应该是陆辰希打电话交代的。
他将手中的一个袋子交给凉云茉之后就下楼了。关上门。她扭头还能看到餐桌前坐着的陆辰希。他的背影那般优雅。
“你的衣服送来了。”她将袋子放在沙发上。便进去收拾餐桌。
陆辰希盯着她的身影，没有说话。但是那道锋芒的目光却让凉云茉的背后一阵灼烧。好在，只是一会，他便站起走向客厅。
不大的空间，只剩冰凉的水划过她的手掌砸在瓷碗中的声音。
等到收拾好一切，凉云茉端着一杯热水走了出来。
客厅中，他身上早已换上了衣服，黑色的衬衣松松的只扣了两个纽扣。两只袖子也长短不一的垂在手臂上。慵懒至极。他靠在沙发上，手臂曲起搭在眼睛上。像是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的将水杯放在桌子上，进卧室拿了空调被，缓缓的盖在他身上。准备起身时，原本搭在眼睛上的手臂便顺势握住她的手腕。
巧劲一使，她稳稳当当的落在他的身边。他伸出两只手臂慵懒的揽着她。俊朗的容颜靠在她美丽的锁骨处，呼出的气让凉云茉感到痒痒的。忍不住缩着脖子。却被他的手臂锁得牢牢的。不容她躲闪。
“值得么？”沙哑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
凉云茉不再有动作。客厅的灯晃得有些刺眼。
她说：“这世上有很多看似不值得的事情，却影响着接下来值得的事情。不能因为这个看似，而误了要走下去去做更值得的事情。”
她的话很绕口，但是陆辰希还是听懂了。她是想告诉他。她担下来不单单为了吴医生，还有吴医生他的妻子。她多无辜。
他在她颈窝叹气，似呢喃：“傻气。”
两个字，让凉云茉一直固守的那道墙正在裂缝。仿佛吹一口气都可以让它坍塌。这是陆辰希第一次如此亲密地对她说话。
哪怕是领证的时候，他曾经叫过他陆太太。但是语气中的戏谑和无所谓。让凉云茉内心没有任何波动。
但今晚，因为他突然造访的咄咄逼人。他呢喃低语的傻气。让凉云茉酸了鼻子。这段时间憋着心里的那种委屈好像都涌了上来。明亮的眼睛都蒙上了朦胧。
她没有问他为什么知道这么多，想来要是他想知道的事情，必定能查到蛛丝马迹。再加上他的职业，推理论证更不是问题。
不过，此刻她只想沉浸在这难得的温情之中。
翌日。
凉云茉八点醒来。房间的窗帘拉的很严实。她回想昨晚。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更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床榻的。
不过，床的另一边明显有凹陷的痕迹。在回想晚上因为冷，好像不停地向一团热源地靠去。
天哪！凉云茉将被子捂住脸。
她干了什么。丢死人了。
不过，她突然想到。某人到底走了没。她下床。鞋也没穿就轻手轻脚的出房子。客厅中早被阳光铺满。空无一人。
凉云茉大大呼了口气。进厨房倒了一杯热水。在路过餐桌的时候，上面放了一张纸。苍劲有力的黑色字体。让凉云茉红了脸。
‘睡姿真差’。
没有署名。
洗漱完之后，凉云茉接到了从林雪打来的电话。而这一个电话让凉云茉在原地足足愣神了许久。
她匆忙赶往中心医院。在期间她打电话给陆辰希。里面传来冰凉的女声，拨打电话已关机。
她握着手机。白皙的手指勒出道道青筋。她的黑眸沉静淡雅。却也蒙上一层湿润。她抿紧的嘴角似扬起。外面的空气从出租车的窗户中打在她的脸庞上。冰凉刺骨。
从出租车钻出来的时候，本来有些暗沉的天。慢慢渗出阳光。走进中心医院的贵宾病房，林雪在门口徘徊。在看到凉云茉的时候，眼睛一亮。
“云茉，你总算来了。张医生已经进去看了，她怎么说也是你的病人，要不你进去看看？”
凉云茉的手因为握着手机有些僵硬。她点头。问了一句：“简星呢？”
林雪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她去那边给陆先生打电话了。好像是打不通。正在找陆先生的助理呢。”
凉云茉将手机交给林雪。告诉她要是陆辰希打电话来一定要通知她。林雪点头，凉云茉才放心走进病房。
贵宾病房里什么仪器都有，当时陆辰希为了能在发生异常的时候第一时间进行抢救。他将必要的仪器全部都放进了病房内。
她走进去，门口换好防菌服带好手套，望去张祈还在检查陆玥玥。而陆玥玥躺在床榻，她几乎都感受不到她的胸口在起伏。本来就白皙的脸庞如今更是苍白。
她在那一瞬间，心中像挤进了柠檬。酸涩难捱。她走近，张祈只抬眼看了一眼。手下却没有停下。他说：“帮忙。”
陆辰希从早上来就钻进了办公室，出国了一周。案子堆积的很多。他进了办公室就没有停下来。手边的文件堆积了有几尺厚。
周曼敲门进来，将一杯绿茶放在桌子上，陆辰希抬手拿起喝了一口。茶味清香，让自己的疲倦有些许的舒缓。
他不喜咖啡，这是众所周知的。在国外求学的时候，更是不愿喝。而且他认为其实什么都无法让人清醒。那只是一种神经刺激，一种心理安慰。
更重要的是一颗清醒的脑袋和通透的心。
“陆先生，凉小姐的案子暂时压下来了。不过刚说要退后的时候，肖成是极其不愿意的。但我照你吩咐的告诉他。要么等要么就不接。他便妥协了。”
肖成便是这次案子的委托人，也是临安市前任市长。现在退了下来。在家享清福。
陆辰希听闻，垂眸微笑。肖成不管有什么目的，其中必然有他，怎么可能轻易让他放弃。他正是抓准了肖成的心里。好在这样也有更多的时间。
周曼将一张纸条放在陆辰希的桌子上，上面记录着一些名字和电话。
“陆先生，这些是刚才打电话找你的。说是打不通你的电话。”
陆辰希抬眼，随手按了一下自己的手机。发现没反应，想着昨晚在凉云茉家，也忘记了充电。可能是没电了。他放下手机，边看文件边询问：“尹总的案子如何了？”
周曼打开自己的平板，说道：“你派去的孔涛已经解决了，最终还是庭外和解。尹总也算是满意了。”
陆辰希点点头，孔涛在他身边学习也蛮久的了。从最初的司机到助理，他都很认真。到如今他也彻底放手让他解决一些案子。做得也挺不错的。
正说话间，周曼的手机响了。她接通。刚听了一句就神色紧张的将手机交给了陆辰希。
“陆先生，是简星。”
陆辰希一听，伸手就接过。动作有些粗鲁莽撞。
通话时间并不长，但陆辰希的眉头却越蹙越紧。一张脸满是漠然。而身子早也离开了大班椅向门口走去。
他将手机放进口袋。对周曼说道：“你的手机我先用了，帮我把电充好。让孔涛一会去中心医院。你留在这里。”
周曼急声应道。但陆辰希的身影早消失在电梯间。
贵宾病房内，凉云茉和张祈摘下口罩。相视一眼便走出病房。
凉云茉出病房时，最先入眼的就是站在不远处的陆辰希。一如一年前，同样的情况，不同的是心境。
如果有人问凉云茉，此刻她用什么来形容自己的心情。那她只想说两个字：感恩。
陆辰希迈着步子走近凉云茉，熟悉的气息笼罩在她的周围。她抬眼。望进他的如墨的眸。那里平静如水。但凉云茉却看到了暗藏波涛。
他没有说话，她亦没有。张祈和林雪相视一眼，便安静的并肩离去。
“怎么样？”他肯定没发现他的声音难得的颤抖。
凉云茉微微一笑。明眸生辉。
“有清醒的迹象。而且生命体征已经逐渐完全趋于正常。”
陆辰希像是被她的笑颜感染。嘴角也勾起一个弧度。他的一只手插在兜里。被汗湿了个透。
“这次能保证么？”他的语气已有些玩笑。
凉云茉双手背在身后，扬起的脖颈修长美丽。她眯眯笑着：“不能。”
陆辰希挑眉。脸色有些不善。
“我告诉过你，手术上的事情没有什么保证。就连切个阑尾。都存在风险。你做为律师难道不清楚？纯粹想找我事。”
她的语气轻松且带着调皮。
陆辰希的心被扯了一下。因她的笑。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安静。只有隔着门听到仪器在‘嘀嘀嘀……’的响着。没响一下都仿佛是心在跳。那是希望。
至少凉云茉是这样认为的。
打破平静的是陆辰希口袋里的手机，他伸手拿出。走到一旁接起。
那是一个白色的手机，一看就是女性的。再想起今早怎么也打不通的电话。凉云茉笑着的嘴角渐渐拉了下来。
说了两句，陆辰希就挂了手机。他对着凉云茉说道：“我事务所还有事，这里交给你了。孔涛也在赶来，有什么事情也可以交代他去干。晚上我来接你。”
顿了一下，像是解释一般，临了扔下两个字：“有事。”
那天，凉云茉在医院呆了一天。她不时的和张祈研究病理报告。
今天的陆玥玥的CT也出来了，可以看到里面有个不大的血块。需要再次手术，将血块清出来。这个手术的难度不大。凉云茉还是挺有把握的。
“云茉，这个手术你可以做么？你别忘了你可是被封刀了。”张祈听凉云茉说要做手术。这才提醒她。
凉云茉手下一顿，神色复杂的合上报告。她差点忘了这件事情。被陆玥玥能清醒的喜悦冲散了那件悲伤的事情。
“师兄，我最终的处罚下来了么？”
她问的云淡风轻。但却不难听出她语气中的失落。
张祈不语，上面好像有人刻意压着。除了封刀，他也没有听到任何有关于此事的风声。
“要不我来做吧。”
她沉默不语。
晚上，入秋的天气十分怪异，天黑得阴沉，像是要下雨一般。冷风找着缝隙就钻进凉云茉的脖颈中。
她从医院大门走出来。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她今天穿了一件米色的风衣。黑色的修腿长裤配上低跟鞋。整个人显得优雅随性。
远远的她就看到了黑色的路虎向这里驶来，她走下台阶迎上去。一坐进车里，阻挡了冷风的入侵。不过，车里的温度也不算太高。
“现在去哪里？”她扭头望着陆辰希。
陆辰希挂档。笑道：“卖了你。”
扶上方向盘之前，陆辰希顺手打开了空调。暖风徐徐，不一会车里便暖和了起来。
凉云茉心下感动，为他的细心。连他调侃她的时候，她都没有回嘴。这让陆辰希倒是有些诧异。
等红灯间隙，他转头看向凉云茉。她脑袋靠在椅背上，垂着眼睑，似是有些倦意。陆辰希以为她是因为今天在医院累着了。
不过，等绿灯亮起，他开动车的时候，凉云茉开口了。
“陆辰希，有件事想告诉你。”
他头也不回的‘嗯’了一声。
凉云茉抿唇，似在思量如何说，而后道：“你妹妹还有最后一个手术，要清除脑中血块。”
他没吱声，像是知道她的话还没说完。
“不过，我不能替她手术。”
这句话她说得很轻，却满含深意。
“因为封刀么？”陆辰希淡淡问道。
凉云茉不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她不是累了，而是想挡住快要忍不住的酸涩。
她是医生，不能拿手术刀便已经相当与砍了她的翅膀。更何况，她是多么迫切的希望能够亲手救治陆玥玥。这是她答应过他的。更是，她内心那潜在的感情所驱使的。
陆辰希将车停下，解安全带。让她面对着他。凉云茉睁开眼睛。那里面红红的。倒映着陆辰希的俊颜。
“我还是那个问题，你能保证么？”他问的坚决，不留余地。
凉云茉神色一怔，刚想回答。就被陆辰希打断。“要的是你的态度，而不是结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