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稍事思忖。“要是她也睡不着,那该有多好。”于是我就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筒,准备给她打电话。可静下仔细一想:“不对,要是她已经睡了,我这样有乡不好。”于是,我重新放回去几下,电话突然响了。因为夜深人静,铃声听来格外响亮。神因为一直处于亢奋状态,没等第一声响完就猛地一把抓,筒,也不问青红皂白,就连声问:“你是谁?”
可对方许久不发一声,只有我干着急。最后我气急了,地说:“你再不说,我真要挂了。”这样,我才听见咯咯的笑我意想不到的是,电话那一头竟然是小燕子。“你的笑声,如同地狱传来的。”我虽然大觉欣然,但还是没好言给她。
“你也睡不着吧。”
“夜猫子,我可不像你。”
“好了,别假正经了。”
“那你为何睡不着?”
“我想你呗。”
“说话别那么没正经的。”
“你是真老夫子还是假老夫子?”
“我真拿你没折。”
“夜宵出来,为什么不邀我去你家?”
“我没那个贼心。谁知道你会怎么想。”
“那我现在就过来?”
“别,别这么想。”
“我看,你就是一个懦夫。”
“我不是懦夫。”
“那你为什么不敢正视你的需要?”
“我需要什么?”
“上帝,你可是一个男人。难道你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可想而知,你的生命有多可悲呀。”
“你说话简直像魔女。”
“我是懦夫,你满意了吗?”
“难能可贵呀,你竟然还有知自知明。”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我真困了。”
“本小姐没睡,你敢睡?”
“好,好。随你便。”“我还足想过来。”“我们可是约法三章的。”“没有过的。”“那至少也是约定俗成。”“你总是有理。我可管不了那么多。”“我的大小姐,你看看现在是几点了?我是没什么的,明天你可是还要上班的。”
“明天是星期六。我真的过来了。”
“看来你对我还是不了解。我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人。约定的事我是不能随意打破的。你不妨尊重我一回好吗?”
“说你老夫子就是老夫子。”“老夫子?我看你到时哭都来不及。”“本小姐愿意一试为快。”“那我现在就过来?”“你来呀。你没种。”“没种?那我真的过来啦?”“好啊,我这就把门开着。”“好了,别开玩笑了。”“对你说正经的。”“早该这样。”“老马一言,我可是当真的。”“我信。那你要我怎么样?”“你不是说要推举我吗?”“你真当真啊?”“那当然是。”“你可不要后悔哟?”“我决定了。”她对我的那份挥之不去的感情,有时真想一躲了之。现在可好,她自己要远离我,我真高兴。
翌日,我大睡懒觉,快十点了还赖在暖烘烘的被窝不想拔身出来。可心里颇不宁静,时儿在幻想世界里转悠,时而将我所熟知的朋友一个个如过滤一般地想过去。然而在我腑壁上点击率最高的要数珍儿了,她让我避而不得。而小燕子犹如秋叶临风从我的脑壁上纷纷飘落,辄就廖无踪影。
我与珍儿相识已有些许时日,但对她我至今还是所知甚微,虽然在性格及爱好方面我是略知一二。然而如今的她究竟怎么样了,我却一无所知。我曾有几次试图想问个明白,可每次都欲言又止。因为这是她的隐私,既然她不愿一吐真情,其中必有她的难言之隐,而她的隐私我又必须尊重。
她的一颦一目那么清晰真切地出现在我的脑壁匕,她的笑语欢声那么悦耳地萦绕在我的耳畔,这一切真是美极了。我想入非非,沉醉良久。
“她是不是到家了?”我自言自语,猛地掀开被角,伸出裸臂迅急在床头柜上摸手机。我一摸到冰冷似铁的手机,一把捏住就赶紧往被窝里缩手。随后就给珍儿发送信号。
“喂,是谁?”声音很清晰。
“听不出来我是谁?”
“是文久哥。”
“你到家了吗?”“我刚下长途车。”“这么快就到了?”“是呀。走高速公路嘛。”“一路上够累的。”“还可以。火车换汽车,加起来才十六小时。”“那边天气好吗?”“阳光灿烂。空气也纯净得不得了。啊!真舒服啊!”“你快别这么说。再说我可要飞过去了。”“你也够夸张的。那上海呢?”“上海?让我掀开被子瞧瞧。”“你还椟在床上?”我没答理她,冒出半个头来向窗户探望。可惜被窗帘遮掩了,曰力根本无法触及天空。还好窗帘留有一条缝隙,没见一线阳光透进来。我有了判断。
“阴天或者多云。你真走运,阳光总是一路跟着你。”
“你很会说。好了,不聊了,恐怕手机没电了。”
“祝你玩得开心。代我问你家人好。”
“谢谢。”
我抓紧时间,在她还没关机前,轻轻吻了一下手机的说话口,心里简直美滋无比。我怀揣着手机,睁大眼睛注视着天花板,心里欢欣地幻想着。“我的吻不知她是否能够感受到?”我自言自语。随后我又重新钻回被窝去。
“我的吻啊!”我感叹唏嘘,“我多么希望它能化为阳光分子,一路照着她的行程。”
被窝里静得出奇。突然手机连震带响,我的心猛地悸动。
“会不会是珍儿打来的?”我转念一想,旋即激动起来。我也没去察看屏幕,按下接听键辄就放在耳边听。没料想,原来是小燕子。她的到来将我的激动瞬间打得西里哗啦,像残雪般飞落天地,即可消融无痕。接听她的手机时,我觉得自己特别平静,既不高兴也不失望。她说是在陪爷爷奶奶逛超市。“是备年货?”“现在还有哪家备年货的?”“也是。随想随买。”“你在干什么?”我深深地打了一个哈哈。“你真有福。还在睡懒觉?”“是回笼觉。”“都一样。曜,你可以起来了!”“今天我打算睡一整天。”“你看我不过来掀你被窝的!”“别价。你怎么像野蛮女?”“你想,男人要是没野蛮女管,他们怎么能成器?”“感觉别那么好。看你还能野蛮到什么时候?”“有一天算一天吧。好了,不多说了。巾午到我家吃饭。”我一听她邀我去她家吃饭,感到很为难。我支支吾吾,可否不定。
“就这样说定了。”她用命令的口气说。
我打心跟里就不想赴这个宴,这是个温柔陷阱,我真害怕会深陷其中,被套得牢牢的以至于不能自拔。我灵机一动,对她撒了一个善意的谎,我说:“真对不起,我差点忘了,我与田华早就有约了。”
“晚上呢?”
“现在我也讲不清楚。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那我就等你的佳音。哦、我昨晚说的,那可是军中无戏言。”“再说啦。”“就去一两年嘛。锻炼锻炼有什么不好的?”“可你毕竟是女儿身。”“什么年代了,在事业上还男女有别?”“你让我再考虑考虑。我可是要对你负责的。”“我的事由我自己负责。”“你爷爷奶奶他们怎么想?”“我做什么事,他们一向支持。他们相信我的能耐。”我停顿片刻,想了想说:“那我们晚上见了面再说了。”“那你答应晚上过来吃饭了?”“上你家,我看就免了吧。”“去什么地方你定好再与我联系。”小燕子家我最终还是未去,我骗她说我人在外地,身不由主,只好他日再补。她当然信以为真,事已至此,她只好接受。
整整两天我足不出户。所幸也无人打扰,家中安静得如同风无来去的洞穴,仿佛就是静止的画面。其实我倒蛮喜欢这样的感觉。除了吃喝拉撒,就是看看书或摇摇笔杆,完全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伊甸园里。
星期天中午,我像猫一样打了一个小盹,醒来后,灵感蓦地不期而至。我马上从床上爬起来,披上睡农就往书房里跑去,我坐定当我茫然凝目天花板旮旯时,无意问又想起了珍儿。我想知道她此刻的情况,顺便将我写作的欲望向她倾诉。于是,我顺手拿起电话筒。
我沐浴在阳光中,觉得周身暖和无比。
我们彼此照例先是寒暄问候。连我自己都无法解释,为何一听到她的声音,我就感到浑身释然,舒畅至极。“你在干吗?”“在院子里晒太阳。真是好舒服。在上海绝对享受不到这么好的阳光。你呢?”“和你一样。”接下来我把打算写小说的事告诉了她。她称太好了,并信誓旦旦,要成为我这本书的第一位读者。我当然满口说好。“你写什么?”“当然是写你啦。”“真的。那我真是太荣幸了。”“你是否还记得你离开家乡时的情景吗?”“我当然记得。”于是她如实相告。我以此作为小说的开头,当然其中不乏我的想象力。
“没事的,你女儿胆子大着呢。”
“你还是回去,早点出发。今晚你可是要住在你姨妈家的。去晚了,你姨妈要担心的。”
“妈妈,你真罗嗦。你还不知道你女儿的脾气。”
建英闷头潜心采茶,没再搭理母亲。母亲如此劝说,她自然很是感激,但她现在想的是自己在家的时候能为家里多干点活,多分担点忧。父母含辛茹苦,起早摸黑在田里劳作,把子女们拉扯大,这有多么不容易,对此她再明白不过了。如果她现在真的听了母亲的话,就此一走了之,她会为此内疚的,日后她要后悔的。
母女俩面对面采着鲜绿的茶叶。现在已是四月底了,这是最后一道春茶。
建英的双手在碧绿的茶树上娴熟而又协调自如地掐着毛茸茸的牙尖儿,犹如运转不息的机器,几乎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