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许多人都记得,”查伦杰说,“上一次会议,我演讲时有着相同的愚蠢和粗野场面,在那个场合,索摩里教授是那帮罪犯的头头,尽管他现在变乖了而且悔悟了,但事情不能完全忘怀。今夜我听到类似的喧嚣,但更粗野。各种看法都表露出来了,尽管这取决于人们不同的精神智力水准。我还是要尽力减少这通情达理的怀疑。这怀疑大概正装在每个人的脑袋里。(大笑声打断了讲话。)我不需要提醒听众,尽管索摩里教授作为调查委员会的主席,在今夜作了演讲,但我才是这笔买卖的最初鼓吹者。对我来说,任何成功的东西必须寻找原因。我已安全地引导三位绅士观察过我说的东西。正如你们所听到的,我已确信我以前的论述完全正确。我希望我们回来后,没有人会如此猛烈地为我们共同的结论而争吵不休。注意,以我过去的经验来看,我没有带回证据,将无法使讲道理的人为之折服。索摩里教授已做出说明,我们的照相机被人猿毁坏了,我们损失了大部分的底片,(噓声,大笑,后面传来一阵叫嚷:“再来一个故事。”)我已提及过人猿。我无法忍受刚才的叫声,这些嚎叫声窜进我的耳朵里,激起我最生动的回忆和体验,我想起那群有趣极了的动物。(一阵更为狂热的大笑。)那么多无价的底片毁了,只剩下一些展示高原生活环境的照片。有人声称这是伪造的照片吗?(一个声音叫道:“是的。”而更大的声浪压住了刚才的声音。)底片让行家们感兴趣了。他们会问还有别的证据吗?在那种条件下我们自然可以用无法携带更大的行李来作为托辞。但索摩里教授收罗的蝴蝶和昆虫拯救了我们,那里面有太多的新品种,那还不够吗?(几个声音说:“不够。”)谁说不够呢?”
伊林沃斯博士(站起来):“这些小东西可以从其它地方倒腾来,不见得是那块史前高原上的。”(鼓掌欢呼)
查伦杰教授:“毫无疑问,阁下,我们不得不为你的科学权威而竟折腰,尽管这名堂,我承认对我来说很新奇。照片和昆虫这两者看来是过不了关的,我们带回了各式各样的真实信息,在此之前,并没有人站在我们的立场去解释它。比如,有关翼龙的可驯养的问题——(一个声音:瞎扯蛋!大厅剧烈地骚动起来。)——我再说一遍,有关翼龙可以驯养的问题,我将抛到这光明的大厅之中。我将从我的大公文包中,向你展示一幅活的生命图画来,让你彻底的折——腰。”
伊林沃斯博士:“没有任何图画,能使我们诸位竟折——腰。”
查伦杰教授:“你真的想亲身检验一下那幅画的效果喽?”
伊林沃斯博士:“无庸置疑。”
查伦杰教授:“那么你就会接受这个挑战喽?”
伊林沃斯博士(放声大笑):“当然。”
大厅里的情绪全被调动起来——伦敦科学大会历史上空前绝后、激动人心的一幕出现了。
查伦杰教授向空中举起他的手作为信号。立即,我的同僚,爱·顿·马龙先生观察到了他的动作,站起来到讲台后面去了。转眼间,他跟一个巨人似的黑人又出现了,后者帮他抬着一个“大大方方”的包装箱,显然那玩意重极了。他们慢慢往前挪动,箱子放在教授坐椅前面的讲台上,听众中间没有一丝声音,每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箱子。
查伦杰打开这箱子的顶部,拉开滑盖。往盒子看了几眼,然后把手指头猛地往里面探了几下,用诱哄的声音喊道:“来吧,来吧,小宝贝,小宝贝!”转眼间,里面响起一阵刮擦声,卡嗒卡嗒地响着,一个最可怕的和令人生厌的生物从下面露面了,用爪子栖居在箱子上。
这意想不到的玩意,吓得达勒姆公爵一跟头栽下台去了。而在同一刻,绝大部分观众已吓呆了,没有注意到公爵的这个变化。这怪兽的脑袋,就像疯狂的中世纪教堂中最野蛮的怪兽头饰,那还只是人们的想象,这可是真实的。它的两只小小的红眼睛仿佛燃烧着的炭火,充满了恶毒和恐怖。它长长的、凶猛的嘴半张着,长满了两排犹如鲨鱼般的利齿。它的肩部长满肉瘤,全身裹着一块灰白的、皱巴巴的“披肩”。它是我们童年梦中的魔鬼。观众里发出一阵骚动——有的人叫了起来,前排的两位太太晕了过去,从椅子上倒了下来。讲台的贵宾纷纷追随他们的主席跳下讲台。
刹那间,个个惊恐,人人自危,查伦杰教授举了举双手要制止慌乱,但这个动作惊吓了他身边的动物。它那奇怪的“披肩”突然打开,伸展开来,那双皮革般的翅膀扑动起来,查伦杰教授想抓住它的腿,但是太晚了,它从箱子上跃起来,慢慢地在皇后大厅里盘旋。它10英尺长的翅膀拍打着,当有着一双燃烧的眼睛和可怕长嘴的、受惊了的动物飞近的时候,一种腐烂阴险的气味充满了顶层楼座的包间。顶层楼座里的人叫着,惊恐万状。这受惊吓的怪物变得疯狂,飞得越来越快,由于惊恐,撞着墙壁和枝形吊灯。“窗户!上帝,关上窗户!”教授从讲台上喊叫着,在忧惧的痛苦中,挥舞着他的手臂。唉,可惜,他的警告太晚了。这怪物像一只巨大的蛾子在墙上拍打着,转眼间,这动物来到一个开着的窗口,挤了出去,消失了。查伦杰教授两只手捂着他的脸,跌坐在椅子上,而听众在意识到事情终于过去了以后,都如释重负地深深地喘了一口气。
那么——噢,以后发生的事该怎么描写啊?
赞赏的大多数人和异议的少数人合二而一,形成一个宏伟的欢呼高潮。巨大的人流往台上涌去,淹没了讲台,是谁把四位英雄顶托到人流之上?(好家伙,梅克!)如果观众曾经有偏见,那么现在他们给了最真诚的道歉。每一个人都站了起来,走动着,呼喊着,打着手势。欢呼的人群围绕着四位探险家。围着他们的上百条嗓子在喊:“把他们举起来!把他们举起来!”
刹那间四个人在人群上面被抛起来,那四个人无奈地“随波逐流”,他们获得了崇高的荣耀。如果大伙喜欢,那四人就不得不接受“抬举”。人流抬着他们,就听声音喊着“上摄政王大街去!上摄政王大街去!”人流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向前移动着,把四个人扛在肩上,向大门流去。外面街道上的情景更是非同凡响。不下十万人在那里等着,拥挤的人流已从蓝汉姆大饭店一直挤到牛津杂耍场。当四位冒险家在人流上高高地出现在大会堂外面的强烈的电灯光里,迎接他们的是一片致敬的呼喊声,整个地区上空滚动着一阵阵咆哮:“齐步挺进!齐步挺进”。从街的这一边到另一边挤满了人,向前走动着,穿过摄政王街,保罗商业街,圣詹姆斯街,皮卡迪利街。整个伦敦的交通一片忙乱。游行者和警察、司机发生了许多冲突。
午夜过后,四位探险家才在奥尔巴尼街的约翰·腊克斯顿勋爵的住处门口被放下来,在那里,群众齐唱着《他们是快活的好家伙》,最后,在《上帝保佑吾王》的雄壮歌声中,伦敦多年不遇的一个非凡的夜晚才拉上大幕。
上面是我的朋友梅克杜纳的报道。它公正、准确,只是有点“炫”而已。那天大的事件,对观众来说是有点眼花瞭乱。对我们,更是惊心动魄。读者会记得我是在怎样非常的情况下遇见了约翰勋爵,置于他的保护伞之下,他为了查伦杰,带回了我们称之为“魔鬼的小鸡”的小翼龙,当我们离开高原时,我还暗示了教授行李的麻烦,我还得说,我们在旅途中不得不把臭鱼烂虾喂给这食腐的“同伴”。我在此之前从不提及此事。当然,这是教授热切的愿望,当我们的发现的真实性受到质疑,出了纰露,为他的论敌穷追不舍时,他才亮出杀手锏,抖出那个“包袱”,显出无可辨驳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