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2月21日,我们在杭州开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会,直到今天,这个会仍影响着阿里巴巴。当时的18个创业者参加了这个会,我们提出了“东方的智慧、西方的运作、全世界的大市场”的目标,我们要创建一家让中国人感到骄傲的公司,一家能够持续发展80年的公司,要让所有的商人都来用阿里巴巴。总而言之,我们要认真踏实地创建一家公司。我们把自己口袋里的钱都掏了出来,凑了50万块钱。到了第六个月,我们就熬不下去了,风险投资找我们时,我们已经没钱了。
第一个找我们的是浙江的一家企业,他们说我们可不可以合作,我们给你100万元,明年你给我们110万元,我说你们比银行还黑。我们没日没夜地干,就这样熬过来了。1999年9月28日,我们获得了第一笔投资——500万美元,由美国的高盛牵头。
9月30日,我碰到日本软银的CEO孙正义,我们谈得很好,当时他就拍板投我们2000万美元。我只跟他解释了六分钟,他就听懂了什么是阿里巴巴。
我们第一次见媒体是在1999年的8月份,美国《商业周刊》杂志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找到了阿里巴巴。他们要求采访我们,但我们拒绝接受采访,后来他们通过外交部和浙江省外办(外事侨务办公室)让我们一定要接受采访。我们当时没有电话,也没有传真,只有一个在美国的e-mail地址。我们不想告诉别人我们是中国公司,那样的话,在全球化过程中,别人会认定我们是三流企业。
我们把采访的人带到居民区,门一打开,二三十个人挤在一个四居室的房间里,干什么的都有。他们觉得阿里巴巴这时候已经有两万会员了,名气很大的,应该是一家很大的公司,没想到是这样。
有个土耳其的记者跟我说,马先生,阿里巴巴是属于土耳其的,怎么跑到中国来了?这句话,至少有二十几个国家的人跟我说过——阿里巴巴是属于我们的,怎么属于中国呢?我们当时把总部设在香港,因为香港是特别国际化的。我们在美国设了研究基地,在伦敦设了分公司,在杭州建立了中国基地。
1999年、2000年的时候,阿里巴巴的战略很明确,就是迅速全球化,进入全球电子商务市场。我们要打开国际电子商务市场,培育中国本土电子商务市场。我们的口号是“避开国内的甲A联赛,直接进入世界杯”。这几年,很多人认为阿里巴巴在国外的名气比在国内大,这跟我们1999—2001年的战略有关,我们迅速地打入海外市场。现在,很多企业说自己全球化了。其实,并不是说你请几个外国打工仔或者在海外建个厂,就是全球化了,我们在全球化战略方面做过很多事。
我第一次在德国演讲时,1000人的会场里只有三个听众(那时候阿里巴巴有四万多会员)。第二次再去德国时,会场里坐得满满的,还有从英国飞过来的会员,大家一起进行交流。
中国加入WTO,国内所有的企业几乎都在问一个问题:我们该怎么办?国外的企业管理比我们好,钱比我们多,我们怎么能打赢?去年,我跑了20多个国家,参加了50场研讨会,所有的研讨会都谈到这个问题。我们怕国外的企业,他们同样怕我们,有一场研讨会的题目竟然是“中国是威胁”。
我第一次到伦敦的时候,我的公关经理告诉我,下午六点十五分,BBC电视台要采访我。他们的节目说是录播的,不是直播,他们请我事先准备一下五个题目。我说没关系,我不看。下午三点,BBC又发了个传真过来,说请马先生一定要仔细看。下午六点,我进了BBC,他们又拿出那五个题目,让我仔细准备,我心想那就准备一下吧。上了演播台,主持人说现在是BBC全球直播,有三亿人在看!然后,导播把镜头切过来,主持人开始问我问题。他问:阿里巴巴是中国的公司,如果你在英国创办公司,你觉得自己会成功吗?你想当百万富翁吗?你认为自己可以当百万富翁吗?这些问题跟我准备的那五个问题一点关系也没有,一下就把我问蒙了。我当时很紧张,但脸上还是挂着微笑。采访结束之后,我说我们会证明自己能活下去,而且活得很不错。后来BBC又对我进行了几次采访,其中有一次他们派了一个报道组到国内,一是采访当时的上海市市长徐匡迪,二是采访我。那个节目是BBC最热门的节目,一期25分钟。
在互联网企业最艰难的时候①,阿里巴巴回到了中国,把业务中心从上海撤回了杭州,我们放弃了国内其他的市场。这不是因为我们聪明,而是因为我们没有办法。我们在实施“回到中国”策略的时候,没有对外说。我们一直讲阿里巴巴在开拓海外市场,结果有些竞争对手跟我们出去打海外市场,去了就关门了,没能再回来。
是什么让阿里巴巴活了下来?是什么让阿里巴巴走到了现在?我们把回到中国后做的几件大事比作红军经过长征到了延安,第一是搞“延安整风运动”,第二是“建立抗日军政大学”,第三是“南泥湾开荒”。
我们之所以“整风”,是因为互联网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每个人对互联网的看法都不一样,对阿里巴巴的看法也不一样。我们搞“整风运动”的目的,就是确定阿里巴巴的共同目标,确定我们的价值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