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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彩衣争献

晚间,兵器库终于来人,陈风面无表情地宣布:“皇上罹患不治之症,王爷当了摄政王,今晚要留在宫中,诸位夫人请回吧!”

一片倒吸声,各式神情都有。我轻轻喟叹,到底成了!摄政王……即便没今日这一出,这些女子的命也都在他手中,她们及她们的家族最多给西日昌一点小麻烦甚至倒戈于他,但就这么一点小麻烦,西日昌都算计上了。

我径自走出兵器库,一轮明月映照空阔的前路,背后是无法回首的十九具女尸。

大杲皇宫处处碧瓦朱甍雕梁画栋,临水而建的月照宫也不例外,已故的铄敏太后——当今皇帝的生母,生前就一直居住于此,现在它则成了昌王入驻皇宫的歇脚地。

一架宫轿载我入了皇宫内院,当我踏上月照宫前龙凤呈祥的白玉拱桥,我看见西日昌率着亲信在桥对面迎我。阳光明媚的冬日早晨,他一身盛装黑底描金过肩青龙,手捧一把古朴典雅的宽长宝剑,默默地注视着我。

一个太监在我身后尖细着嗓子喊:“司剑应召,见过摄政王殿下。”

我一点都不意外,我还是司剑,只是从这一刻起我只司一把剑。

西日昌将象征皇权的大杲国剑“逆龙斩”交于我手,沉重厚实的分量多少令我心潮起伏,如此接近于皇权,如此接近于杀戮……可惜不在西秦。

我跟随西日昌步入了新的居所。走过皇宫独有的尺高门槛,迈过毫无瑕疵的白玉砖地,穿过重重坠珠嵌金的帷幕,登上沉香缥缈的精致楼台,我们来到月照宫的顶台,未央阁。一路上尾随的臣子、侍从早已不见。

秀丽如画的皇城风光尽收眼底,连我看了都感触,身边的男人却没有半分喜悦。他的话有点煞风景。

“我幼时很怕高,每次到月照宫都不敢上未央阁。皇兄总是取笑我,父皇也说我胸无大志,欠缺大杲皇子该有的胆魄。”

“可是现在您站在了这儿。”我的嘴角浮起一丝嘲讽。

西日昌仰起脸闭眼,深吸一口气道:“因为母后看穿了我,只有她明白我怕的不是未央阁,我怕的不是高。”

我一怔。他与我说这些做什么?此时的他该意气风发,而不应缅怀昨日。

他慢慢转过脸,正色问:“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留在西秦京都,留在倾城苑,又跑到了李雍那里?你究竟背负了什么?你的父母兄长你的家人为何而亡?”

我垂首反复思量,一个心计无限深的男人在问我,一国掌权者在问我,这才是真正的诱惑。

“说!”他拖长了音。

我犹在挣扎,他冷冷道:“当日本王还只是昌王,可现如今这大杲已是本王一人说话,你莫非瞧不起本王?”

我咬紧牙关猛然伏地,这是我第一次对他行叩拜之礼,而且拜得是那么彻底,整个身子蜷缩成团,额触交叉的双手,手上是那把“逆龙斩”。

三叩之后我道:“姝黎有志,手刃仇人。”非我不信他有能力助我雪恨,而是我根本不信,不会信。我不能信任他。但凡这世上有野心的人,对我的秘密都会不择手段,而西日昌简直是野心之王。

“哼!”西日昌笑了一声,“凭你?你可知当世有多少武圣?若本王没有料错,你的仇敌不是西秦之皇就是他身边的人。”

我心狂跳。

“本王原以为你会推辞等我大杲大军西进之时,便是你告之一切之时。想不到你倒实诚,干脆来个自报家仇。”西日昌踌躇满志地道,“西秦这盘菜我大杲一直在等,只要你留在本王身边,就会等到那一日。”

我的血热了起来,亲耳听到虎狼之国的最高统治者流露的野心,我确信在未来的某一****一定能得报深仇。

正在我思绪万千的时候,西日昌悠悠地道:“你的呼吸出卖了你。姝黎,你还差得很远。”

纵然不甘心,但我也得承认,我与他之间的差距也许穷我半生之力都无法逾越。

“但是本王很看好你。”西日昌弯下身来,双手将我拉起。这一幕似曾相识,他温柔地道,“你有长进了,杀了该杀的人,留下了该留的人。”

我开始看懂他的一些习惯了,越温柔的时候就是越冷酷的时候。

“本王的侧妃若全死绝了,回头本王还得再娶进她们的姊姊妹妹,麻烦是麻烦了点,但只要是你杀的,死多少人都无所谓。”入住月照宫的第一日,除了房子大很多,奴仆多很多,手中多了把剑,我的生活没什么改变。西日昌在正殿接见朝臣,我在后殿练功修行。两位女官在旁伺候,一文一武,文的名纳兰玥,武的叫答喜。二女都很标志,但究竟好看到何地步,我没兴趣分辨。我将“逆龙斩”横搁于腿,静静地盘腿打坐禅练了一个半时辰,二人端的好耐性,竟一语不发站得纹丝不动。

午膳由陈隽钟亲自送来,西日昌入宫后,他便摇身一变成了皇宫总管。我见到他来才收功起身,行礼道:“陈总管,我出来得匆忙,未带琵琶,劳烦总管在宫里随便找把弹得响的就是。”

陈隽钟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司剑等着就是,摄政王已经备好一把上好的琵琶。”

我一愣,随即了然,那谋奸算深的人自然也心细如发。

陈隽钟走了后,答喜忍不住道:“司剑大人,摄政王对你真好啊!”

我微微皱起鼻子,没有言语。二女见我如此态度,整个下午都噤若寒蝉。

我一改上午的静坐,“细水”挥出了一个明晃晃的午后。

他对我好?折腕夺贞,一个不如意就要置我于死地。刺客用我挡女人由我杀。他对我好?不过是剑客逢上利器,政客瞅见妙棋。

“细水”银亮晶莹如雪,软剑独有的特性使它看似游龙,又似飞雪。雪花越来越密集,雪片越来越飞扬跋扈,最终苍茫一片漫无边际。

当我察觉面上一点冰凉,“细水”又恢复成一截银亮缎带,极具欺骗性地软软接地。跟着面上几点冰凉,我仰起头来,点点白晶宛如冰雪女神的眼泪,轻轻弥散开来。这是今年大杲冬季的第一场雪。

“细水”重回我腰际,我转身,那俩女官已是一副畏惧神色。同样身为武者的答喜应该看得出,我循环不断施展的不过是最普通的长剑九式,但随着我的戾气渐增,天下最寻常的剑式一样可以所向披靡。

我取过“逆龙斩”,道:“回殿里。”

晚间的饭菜依然由陈隽钟送来,但同时送上的一句话令我胃口全无。“摄政王命你晚些时候去一趟清华池。”清华池是皇家御汤,言下之意令一旁的女官垂首。

纳兰玥为我布菜的手犹在颤抖,我能明白她这样二八芳华出身官吏的女官在想什么。高高在上的男子,英俊无匹的男子,是多少达官显贵的千金梦寐以求的夫婿,即便他妻妾无数,即便他绝情残酷。

我放下了银筷,一手接过答喜递来的手巾温茶,轻拭漱口后,怀抱“逆龙斩”起身而去。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早晚一刀。门外早有太监等候为我引路。“司剑大人,请随小的来。”

纳兰玥奔了出来,为我披上白狐裘袍。

“冬夜气寒,大人保重身子。”

我咕咚了声:“死不了。”丢下满面惊诧的她,我飘身远去。

所过之处无数宦官宫女礼拜“逆龙斩”,引路的小公公仿似很得意。“司剑大人,小的今儿可沾您光了。”

我知他与答喜她们并无二样,只意讨好罢了。

“公公,慎言。”

小太监轻掌自己一下嘴巴,点头道:“多谢大人提点。”

一路再无语。

华灯初上,玲珑宫殿依稀可见,走近后一片淡雅芳香混着暖人的硫黄味,不知是御香缥缈还是水雾朦胧。小太监脱下我的外袍,又伏身为我除去鞋袜,“我只能送到这儿,大人走好。”

我赤脚踏上温湿的卵石地,手捧“逆龙斩”莲步而行。

石玉相砌八龙吐珠的清华池旁,我一站就是数个时辰,直到夜半,西日昌才姗姗而来。看得出他很疲倦,初掌大权的一股脑儿烦事没少操心。他越疲累我便越安生,我持剑行礼。

两位美貌宫女为他宽衣,乌黑如瀑布的长发披散在素白的里衣上。

“等久了吧?我也想早些歇息,但看来最近一阵都难了……”他瞟了我一眼道,“你就这样杵着吧,今儿不用你伺候,看着就好。”

我垂首低眉,素白丝衣落地,轻微的入水声后,跟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脱衣声,扑扑,两个宫女解下衣裳伺候去了。

清华池漂荡起暧昧委靡的氛围,由池心涟漪般往外扩散。我不禁想,今天的雪为何已停,今天的雪应该大如鹅毛。

扑啦一声水声,应是西日昌翻身的动作。

“叫你看着,怎么不敢看了?”西日昌轻笑。

我抬了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去。我的脸颊发烫,虽然看过无数次他的身体体,也无数次亲密接触,但叫我看着他同两个美女沐浴的香艳场面,还是心悸。

“呵呵……”他开怀地笑了。

我猛然抬起头来,一眼不眨地盯视。看看这个男人的丑态吧,空一副上好的皮囊,只装邪恶龌龊,才智卓越的头脑,塞的都是恶毒残暴。我迫于他的胁迫而罪孽杀戮,双手染满血腥,而他却是家常便饭似的信手而为。我有什么不敢看,他既然做得,我就看得。

无知的宫女在他身前身后乞怜,她们不懂,即便讨要到一次原始的冲动,也只会使她们的命运更凄惨。

西日昌闭上双眼,背靠一具女体,缓缓道:“你知道你跟她们最大的不同在哪里?不是年少,也非姿色。”

我冷冷想,无非是你征服不了我的心,纵然被囚禁,我的心却一刻都不曾开启过。

“你的身体……身为武者的身体……特别柔韧……”

无耻的男人!我再次垂首。

啪一声响,跟着闷哼一声,一宫女飞出池子,口吐鲜血倒地而亡。另一个则在不迭喊饶命。这便是西日昌的施怜。

“滚!还轮不到你们!”那可怜的宫女钻出池子,抓起地上的一件衣服,连滚带爬地跑了。

“我确实好色。”他淡漠地道,“但不是什么女人都看得上。”

我镇定地道:“是。”他曾多日搂我入眠而毫无动作,自制之强早已说明,女人不是他生活的必需品而是调剂品。除此之外,他还拥有一颗冰冷的帝王之心。但接下去我就推翻了这个认定,他忽然柔声唤:“过来,姝黎。”

我抱紧“逆龙斩”,步履艰难地沿着池子前行。他微笑着,笑容仿佛无邪。我走到了他身后的池边,他转过身来,那一头浸湿的长发顺势一荡,拂过水面,半浮半沉于水面。他抬起头来,被雾气熏得粉色的面庞粉色的胸脯直叫我不敢正视。

“给我下来!”

分明还有距离,但我就是被他拉下了水,不仅被拉下水,半空之中,还被旋了。手速还有气劲都运用到匪夷所思的地步,都用在了风月情事。

他从背后搂住我上下其手,撕开了我的衣裳。我双手握着“逆龙斩”,手肘紧靠池边不让宝剑沾上一滴池水。

我的裙片浮上水面,他将头枕于我肩窝,在我耳畔低语:“放轻松。”

和着高于体温的池水,早已箭在弦上的他一点点地攻占了我。我的身体在他的掌控下不住摇曳,手肘传来摩擦的微痛。随着他动作的加大,我咬紧了下唇,牢牢握住“逆龙斩”,仿佛这把大杲国剑就是我唯一的坚持。

无知的宫女玩火自焚,火场却蔓延到我身上。我睁大双眼斜睨她的尸体,逐渐放松了下来,喉间终于遏制不住地逸出了一声,随后,西日昌亲吻了我的后背。水雾冉冉水波起伏,我悲哀地闭上双眼,任由身体沉沦,身心堕落。就在我几乎迷失的时候,西日昌却停了下来。

“皇兄怎么有雅兴?”

我猛地一惊,我竟没有发现有人接近!西日昌发出一声低吟,将我按下水几寸,然后环抱住我。

“朕还没看到就被你发现了!”西日明缓步走来,他的容貌与西日昌七分相似,只是面色更温和,眼角多了几许细纹。

西日昌笑道:“依臣弟来看,皇兄的修为这几日突飞猛进了,直到皇兄走近丈内,臣弟才察觉了皇兄的气息。”

西日明摆手道:“休说这个,说这个朕就生气。朕的修为怎么及得上你?”他踢了踢地上的女尸,“你连练字的工夫都琢磨武功去了,哪像朕,靠了你一枚落霞丸才勉强臻至清元。接连几月逼毒,逼着逼着修为就上去了,真真怪事!”

我心大骇。西日昌骗我说落霞丸从他皇兄手中讨来,结果却是他在同一时间也给西日明下了毒。这就是所谓的皇上罹患不治之症!

西日昌赞道:“太医和几位大内高手也长进了,居然逼毒将皇兄送上清元。”

见西日明走近,我悄悄将身子又下移几分,可是西日昌固持了我,他依然在我体内缓慢地动作。热血上冲到脸颊,我想低头,西日昌环过我前胸的手,指节卡住了我的下颌。

西日明打量着我道:“朕做兄长的苦苦挣扎于毒素、猜忌之中,你倒好,家里七房如花美眷,怀里一个香娇玉嫩的小美人。这小美人倒也乖巧,将‘逆龙斩’护得紧实……”

西日昌难得苦着脸道:“好了好了,皇兄你莫消遣我了,明日一早我就把解药送上。”

“嘿嘿。”西日明一阵瞟上瞟下,这才摸摸鼻子道,“记得明日一大早。”

大杲皇帝毫无一丝威严笑吟吟地走了,“春宵苦短……”我觉得西日明中毒一事的背后大有文章,正如西日昌所说,很多事不是眼睛所见。看似一个取笑一个尴尬,谁曾想是尴尬的毒控了取笑的?我不想猜想,但还是隐隐觉出,西日明能坐龙椅多年并且将大杲治理成最强的国度,绝不是个只会打哈哈的人。这姓西日的两兄弟,应该都属同一种人。

被西日明一打搅,西日昌匆匆了事。将我卷于衣袍之中,横抱回了月照宫。与来时不同,宫人纷纷避让,实在来不及的则大礼叩拜。我在西日昌怀中乜斜他,阴沉的俊容,敞开的衣襟下春光乍泻,必是此二者之一令人生畏,或者二者皆是。

这一宿,西日昌在我身旁辗转难眠,我睁着眼望了许久的帷顶,最终瞧出繁复的刺绣绣的是百鸟朝凤,它叫我迟钝地想起,这里毕竟是一国皇后、太后的寝宫。

“还没睡吗?”西日昌也开始如我,不再动弹,仰望头顶。

“嗯。”

“睡不着就陪我说说话吧!”

“嗯。”

“好看吧?”

“嗯。”

“这是母后的寝宫。”他略带伤感地道,“小时候,我同皇兄一左一右睡在她身边。我睡不着的时候,母后总是说故事给我听,而皇兄总是假装睡着了,竖着耳朵偷听,听到乐出声来,我才知道他一直都醒着。”

“皇帝陛下幼年很顽皮,今日也依稀看出来了。”

“后来我们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宫殿,就没再一起睡在月照宫。”

我默叹,这便是生在帝王家。

“落霞丸是我业师临终前给我的,那个九花六虫丹也是。”他叹了口气道,“你别怨我……”顿了顿,又道,“我不想杀他。”

我充满恶毒地想,这是谎言。历来那至尊之座下湮灭的全是人伦,杀父拭兄的不计其数。没有一个帝王会心慈手软,所谓的心慈手软就是斩草除根一网打尽后,假惺惺的几滴眼泪。

“母后驾鹤仙游前,我和皇兄就跪在这床前。”他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冰凉,“我们握着手,同时发下毒誓,这一生都不会残害对方。”

我稍稍动容,但转念又思,真信了誓言就死定了,他们二人谁信谁死。

“但是母后知道,我们二人谁都做不到。母后真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了!母后知道我不敢上未央阁的真正原因,我是怕我忍不住亲手把皇兄推下去。”他紧握我的手,缓缓道,“可是我好不容易忍住了,忍了这么多年,但皇兄却没有忍住。”

“董舒海是我母后的外戚,若非他及时派军赶到唐洲,我连大杲的地界都踏不上。刀疤刘不过是个送死的,第三拨人才是真正的致命一击。”西日昌慢慢松开我的手,翻身缠上我的腰,几乎贴着我的脸道,“我一直想娶他的女儿为妃,但他始终不松口,今年初的时候,我表妹嫁给了一个文士。”

我一点点将身子下移,移到头挨着他的下巴,这才转去抱住他。我们的体温无法温暖对方冰冷的心,只能充样欺骗自己。

“现在董舒海正在赶往盛京,但只要我不杀皇兄,他就不会偏袒我们中的任何一人。”他忽然轻轻一笑,话锋转了,“你说我是骗子,一直要我教你,现在我就教你。骗的最高境界就是连自己都骗进去了,连自己都信以为真。”

我认为他在掩饰,掩饰这一刻的脆弱而欲盖弥彰。什么忍耐忍了很多年,其实他从小就想杀自己的亲哥哥。想到此我就觉得怀抱一条毒蛇,幼时的心肠就那么狠了,现在还会顾念最后一丝手足亲情吗?若非董舒海手握军权本身修为又高深莫测,董舒海就早挂了。是西日明给了亲弟弟一个机会,让他有理由变天。

“骗子的话不要信,骗子自己也不信……”西日昌喃喃。

这句话我信。住了月照宫一旬,每日都单调重复着同样的事,晨起送西日昌上朝,上午禅坐,下午修炼手速,偶尔拔剑,晚间休息,夜深后先行睡卧,半夜会有一只手搭上我的腰。

西日昌忙碌得似乎已经遗忘了我的琵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皇宫内的权力转换逐渐上了轨道。陈隽钟不再亲自跑月照宫为我送饭,换了那日引我往清华池的小太监,他憨笑着说了他的名字:“贱名,小疙瘩。”答喜忍笑。答喜比较爽直,她自认修为远不及我,与我喂招是浪费我时间,所以她只负责在我练剑的时候暂捧一会儿“逆龙斩”。

这一日午后,我正在后殿院中修炼手速,小疙瘩跑来道:钱妃求见。

钱妃带了两个丫鬟,亲手提着一只尺高的方形锦盒,微微气喘地来到我面前。我命看座,纳兰玥为她搬来一张高脚圆凳,她却推诿不坐,柔声道:“司剑大人都站着,岂有我独坐的理?”

我对她缺乏好感,懒得客套。“夫人所为何来?”

她凝望我而问:“莫非司剑还恨着我?司剑想必也知,爷的安排无人能违。芷韵是我的陪嫁丫鬟,还望大人留她一条活路。”

我轻哼一声,她却递上了那锦盒。打开后,赫然是一双惨白的女手。

纳兰玥受惊失声,答喜牢牢地把住了她双肩,她这才站住了。

我面上无惊无喜,心中却更恶钱妃。留条活路?砍了一双手倒不如杀了干净,一个被主子抛弃的残废女子下场,是很快死于孤苦潦倒的痛苦中,这还不是一死?

“还有何事?”我冷冷地问。

钱妃没有料到我不为所动,放下盒子后,她银牙一咬,幽幽道:“司剑大人,你可知我是真心想唤你一声小八。自那日爷带你回府后,我一眼就看出来了,爷待你是不同的。爷虽没给你名分,却独宠于你。就算爷在忙大事,可连续两个多月只宠幸你一人,这在以前从来没有过。”

我平静地聆听。难道还要我感恩戴德?感谢他的独宠?这就是大部分女子秉承传统的悲哀,出嫁随夫。得到夫婿的宠爱就是她们唯一的生活支撑。

“司剑大人,你武艺高强青春年少,我这昨日黄花没什么能与你争,我只想说一事。”钱妃打住不语,众人见相纷纷离场。他们走后,钱妃忽然对我下跪。她跪在冰冷的冬日砖地上,执著地道:“爷即将改朝换代,以爷的手段,那些一直顽固的保皇派不会落好下场。我请求司剑大人,来日手持‘逆龙斩’杀我钱氏满门的时候,请大人留我幼弟一条性命。我当安排他隐姓埋名远走他乡。”

我一怔,我手中的“逆龙斩”确实可先斩后奏,上杀王公贵戚下斩贪官污吏,可钱妃为什么会认为西日昌会下令灭她宗族?我毕竟对大杲那些权贵知之甚少,钱妃见我疑惑,苦笑道:“大人有所不知,我钱蕙兮早已背叛家门,为家门不耻。为了爷,我已然豁出一切,早就失了退路。”

她低低地叙述,当年钱氏曾在西日明的默许下,给西日昌制造过不少麻烦,西日昌则引诱年少的族长千金,钱氏迫于风化舆论,只能将女嫁于西日昌。

以西日昌的手段,不难想象当年的钱妃痴醉到难以自拔,最终背叛家族,成为了西日昌手中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

夕阳的橙红色暖光穿过浓厚的云层,穿越月照宫的殿宇,背射到钱妃身上。她隐在背阳后的娇媚脸庞写满幽怨和无奈,这神情抵消了我对她的厌恶。

“还请大人垂怜……”都跪了老半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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