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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噩耗惊闻

第一场雪飘落的时候,村人善意地告诉我,以往冬季都会封山,如果不打算下山,食物一定要预备充足。我估算了储备,足够维持百日,再加上狩猎夹隔三差五的所获,应该够了。

踏雪而归后,我取下面具,在木屋里烧制晚饭的时候,来了位不速之客。因为没想到会有人来,也长时间不运用气劲感知,当那人走到门前,我才发现。

面具搁置在床上,一时间我只能用炭灰抹黑了脸。门被推开,我转身看见一位独臂男子。

“你是谁?”我问。

男人怔了怔,而后道:“我是这屋子的主人,这屋子是我造的。你可以去问问附近的村子,我叫谷奇。”

我不知该说什么,谷奇叹了口气道:“我原先还想把你赶出去,但看你这身子,我如何忍心……”

“先进来吧!”我也只有叹气。附近村子的村人早告诉过我,木屋的原主人叫谷奇,参军去了。看他独臂,定然是伤退了。我在屋子里脱了外袍,挺着的肚子明显,倒叫谷奇为难了。

察言观色和聆听是初步认识一个人的方法,我学了几年也用了几年,直到此刻才略有小成。原先自以为是的看透看穿,不过是缺乏根据仅凭自己喜恶的臆断,所谓人心隔肚皮,即便再了解熟悉的人,也会有一角永远看不到的地方,所以不存在一目了然的看懂。

邀请谷奇一同吃饭的时候,我能判断的仅仅是他的身份。他确实是一位军士,吃饭喝汤的动作干净迅速,他也曾经是一位猎人,他的目光几次扫过挂在墙上的弓和角落里的箭。但谷奇的性格我只能揣测一二,他的话不多不少,有废话也有决断的认可,他表现的态度寻常又不寻常,最集中体现于我的鸠占鹊巢。

“这屋子是我亲手所建,当时我还是个少年。”

“打仗多是九死一生,何况我加入的是前锋营,不想我活着回来了。朝廷给了一笔安身钱,但这笔钱我要用它过后半辈子,还要娶媳妇。”

“你是南人,根本不了解冬季大雪封山的可怕。”

关于屋子的话题,无论我说什么都很假。谷奇回来得不是时候,早些回来我还可另找住处安排诸事,晚些回来我带着孩子一走就是,而现在这时候我无法舍弃这住处。所以在这个话题上,我保持沉默。

“你身怀六甲,你的男人呢?弓在屋里,他跑哪儿去了?”终于谷奇问到关键。

“他和你一样,在前线打仗。”我放下筷,起身往墙边走。

“你一个人如何在此度日?”谷奇惊讶地问。

我拿起弓,试拉一下后,将弓放在桌上。“我会打猎。”

谷奇盯着弓,很快恢复了神情,冷漠地道:“你会打猎,我还会杀人。”

我坐回椅子,沉声道:“给我三个月,生完孩子我就离开,屋子还给你。”

谷奇呸一声道:“女人,我不是逼你走。这种缺德事我们杲北男人不会干。你给我听好了,屋子给你住,你不用走也不用给我钱,我会在附近再盖个屋,你就替我煮饭打扫屋子什么的。顺便说句,你煮饭的手艺真差!”

我没有答应,这人却甩门走了。他能从前锋营活着回来,脑子够好使,说话实在又精明。他说我不用走也不用给钱,即意味着他打过收房租或卖木屋给我的念头,煮饭打扫之类不过是利息,但总而言之他是默认我住这儿了。

如果没有意外,三个月后我必将离开此地。并非他赶走我,而是我不能允许我和我孩子在未来的日子里与此人有交集。

谷奇在两日后开始建造新的木屋。他首先砍树劈木板,独臂没有难倒他,他能控制身体的平衡,加之他的臂力不弱,不难推测他曾是位强壮的猎人,出色的军士。而谷奇看到我背弓出门他的表情是不屑的,而我满载而归后他呆了半晌。

“你身子不便,还出去打什么猎?你这女人要强也得想着肚里的娃。”

我也觉着身子有些不适,用手背一抹涂乌的脸,手背黑了,全是汗。卸了背上重物,我蹒跚回屋躺下。这晚煮饭的是谷奇,村野手艺比我烹饪的味强百倍。

挨下三日,谷奇一手将新屋建造起来了,麻烦也接踵而至。漠北治守贺牧的副将率一队亲兵找上门来,我这才知道原来谷奇还是个“名人”。贺牧遣副将传召谷奇,请他任漠北军的教头,但被谷奇一口回绝。副将好说歹说,说得唇干舌燥,谷奇依然一词不干。副将的手下耐不住火了,怒道:“将军瞧得上眼就算你烧高香了,一个废物还当是以前的神箭手啊?拿什么架?”

谷奇冷笑着指着另一旁看戏的我道:“你若比箭比得过这个女人,我就跟你们去!”

我当即沉色道:“你不去就不去,拉我做啥?”

“不就是个女人吗?开啥玩笑,还大着肚子!”军士不服,副将却问,“敢问谷先生,这女子与你如何称呼?”

谷奇道:“弟妹。”

副将对手下厉声道:“休得无礼,谷先生的亲戚岂是寻常人?”

在军士的吵闹声中,谷奇闯进我的屋子,径自取下我的弓,我斥他一声,他悠悠道:“你帮我赢了那群兵蛋,以后我煮饭!”

他将弓塞到我怀里,我怒目于他。

谷奇大步迈出,浑若无事人般蹲在地上,“闹什么,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遛。要想我跟你们走人,得拿点功夫出来,连基础都不牢靠,凭啥请动我?”

副将对我施礼道:“这位夫人请了!”他身后的两位军士已持弓在手。我横一眼谷奇,一手扶腰一手握弓,慢慢步出木屋。

比箭倒很简单,只是刹那的工夫却要等一段时间。这毕竟是杲北,几乎不缺手瞎眼的都会拉弓射箭,所以比起来也不射死物,只等天际飞过活鸟。当远方出现一点乌点后,我就拉弓上弦,引来一众军士的嘲笑,但他们很快就笑不出来了。我并非着急开弓,而是六石弓的射程比较远,大约比他们的弓多两百米。

铮一声箭矢飞虹,在蔚蓝的天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形,那乌点跟着直线下落。我放下弓,转身回屋,留下一众傻眼的军士。谷奇叫道:“愣什么愣,还不快去把我弟妹射的野鸟捡回来?”

一骑飞走后,副将赞叹,“到底是谷先生的家人,一个女子都有如此臂力。她那弓我若没估计错,该是六石弓,放到军中也属上游。”

副将的话让我警醒。我太大意了,从谷奇的出现开始,就露了自己女子的身份,而此刻竟在谷奇的挑衅下,用了六石弓。寻常女子如何能用此重弓?贺牧的副将只要报上朝廷或军部,我的身份就曝光,等待我的将是真正的黑狱。一刹那,我心生杀念,周遭气场随之改变,我能清晰地感到气场笼罩的众人,他们是如此微小,生死只在我一念间。

“我弟妹生气了!”谷奇忽然道,“你们快走吧,她气坏了身子我没法跟大哥交代!”

我收起了杀念,至少谷奇有一点说中了,我真动手杀他们,势必动胎气,对我的孩子没好处,而杀了他们,麻烦只会来得更快。

我关上门,军士送回我射的猎物,副将又叨唠了一阵,一队人才悻悻而归。他们走后,谷奇不请而入,劈头就是一句:“你刚才想要杀人?”

我瞥他一眼,对这个给我惹麻烦的男人极其讨厌。

“我感到了杀气。”谷奇慎重地道,“你的杀气和那个断我一臂的高手一般,寻常人是察觉不到的。你究竟是何身份?为何到杲北来?”

“你不怕我杀了你吗?”我冷冷地问。

谷奇一堵,而后冷笑道:“你总抹脏自己的脸,是怕被人认出吧?”

“你似乎并非一位普通军士?”

谷奇仔细地凝视我道:“女人,我们需要开诚布公地谈谈。你需要我的帮助。”

“我不认为你能帮我。”我心道,自从你出现后就一直给我添麻烦来着。

谷奇默了片刻后,径自坐下,沉声问:“有兴趣听我的故事吗?”

“没有。”我的好奇心一直很低,少小离开黎族后,我的心思就始终趋向简单,而复杂的心思多半被逼不得已为之。这其实是个专注的道理,做任何事只有全力以赴才能达到最佳效率,无论武学、乐音还是谋略。

“你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女人!”叹了声后,谷奇道,“不过我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人,从小就是。如你所见,这里是我隐居的家。在未从军之前,我也跟你一样,不喜欢与人交往。人心险恶,有些人甚至比禽兽都不如。我宁愿与禽兽打交道,也不喜欢与人打交道。”

“你以前也是猎人。”我冷冷地提醒他。

谷奇笑道:“你知道吗,我除了打猎,还养野兽。”

“我没兴趣知道。”

谷奇轻哼一声,“真不知道你男人什么样,能受得了你这样的女人!”

我的目光滞留在桌上的六石弓上,当年我只记得西日昌在晟木纳草原上的弯弓英姿,却不曾留意他的弓多大强度,王者的光耀四射,令人忽略弓本身。

“其实你不会射箭。”谷奇沉沉的声音在木屋里一句句敲响我的心扉,“我能断定你拿弓的日子不到一年,你根本不是猎人。你是位武者,只有武者才有那么大力气。”

我幽然而思,西日昌的弓和我的应该一样,弓本身毫无意义,意义只在于持弓的人。三石也好,六石也罢,甚至九石都无所谓,作为顶尖武者,取道弓箭不过是无数途径之一。如此说来,即便我离了“永日无言”,在六石弓上也一样可施展音武。我定定地望着弓弦,单弦也可以分出多重音。

“本质上武者是高傲的,武者有武者的骄傲,这从你的箭术上也能体现。”谷奇娓娓而道,“我是个猎人,只能以猎人的眼光来告诉你为什么。有的猎人以熊、虎大型猎物来标榜自己的能力,有的猎人只射飞鸟、水鱼,更多的猎人量力而为,见什么猎什么。弓箭只是猎人众多武器工具之一,单就箭术衡量,无论是这几天的猎获还是刚才的一箭,都说明你的箭头很准很强。但你缺乏技巧,更不懂箭术,这便是我说你不会射箭的缘故。”

“哦?”

谷奇凝视我道:“真正的弓箭手不比箭。勇猛、安全还是为了生存而走上猎户之路的弓箭手,都不与人打交道。”

“受教了。”我冷笑一声,挑衅我比箭的是他,说我不懂箭术的还是他。

谷奇道出了他的用意,“我可以让你成为一个真正的猎人,当然你得付出一定代价。”

如果不是他先前拒绝了成为贺牧军营的教头,我真会以为他是个市侩的小人。

“什么代价?”

谷奇笑道:“养我,下半辈子。”

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已经是个残废,再无法拿弓,那点抚恤金还得留着娶媳妇……”他说了一堆理由,“再说我看你也不喜欢麻烦,有我在,麻烦会少很多。”

我摇摇头,他的存在就是麻烦。我错了,他不是个市侩的小人,他是个市侩的猎人,但接下来谷奇的话震撼了我。

“我不喜欢打仗,更讨厌官府。这次从军我丢了一条胳膊,可我还算幸运,至少活着回来了。”

“西秦那边战况如何了?”

谷奇沉痛地道:“拓及将军战死,昌帝杀红了眼,死了很多人,攻下了京都。”

我大骇。

我还记得西日昌离开盛京前一晚对我说的担忧,不想他的担忧成真。拓及怎么会战死?蓼花该怎么过活?西日昌痛失兄弟,加之我又跑了,他会如何?

我脸上覆盖的污灰没能遮掩住惊骇,谷奇顿了顿,道:“看来你确实嫁了我大杲的男人,拓及将军阵亡,想必你也会担心你的男人。说说,你男人的名字或他加入的军队番号。”

我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的男人不用我担心,战场上如果只剩下一个人,那个人就肯定是他。”

谷奇盯了我片刻,问:“你的修为如何?”

“清元。”

谷奇点点头道:“那是了,能娶你的男人修为肯定比你更高,只是你哪来的自信,准武圣修为的拓及将军都死了,你男人难道是陛下不成?你太小看战场太小看西秦贼子了!那位西秦国师手下有不少高手,混在军队里偷袭,拓及将军就是被他们偷袭得手,伤重而亡。”

我愠怒道:“你与我说这些是何用意?”

“不要动怒。”谷奇平淡地道,“我只想让你认清楚形势,我从战场侥幸逃生,凭的是什么?凭的就是我对形势的冷静判断,这对你同样重要。说到这里,你也能了解我不是个普通猎人,不是个寻常军士。在未来的一段日子里,我需要你的帮助,而你更需要我。女人,你要生孩子了,无论你多么好强,你一个人料理这事太困难。”

“你究竟是什么人?”

谷奇摸摸鼻子道:“军队里我是斥候,山野里我是猎人,现在嘛,是个残废。”

我第一次仔细端详他,这个以轻描淡写的口吻言实自己残疾的男人,容貌毫不起眼,如果不是少条胳膊,就是放在人堆里最先被疏忽的那类人。他的修为低到可以忽略,固气初期,就在寻常人与武者的临界,比寻常人好点,勉强能算最差的武者。但就是这么个人,我越相处越觉奇特。

“不知道我是斥候还是你是斥候,我说了那么多,可你似乎说了跟没说一样。”谷奇瞟着我道,“不过这也无所谓了,你是女人,而我听说怀孕的女人脾气都很怪。”

我定了定神,向他仔细询问拓及的死因,但他说的还是那么简单。偷袭,重伤,死亡。

“没有别的特殊的事情?”

谷奇想了想,道:“有,后来听说什么花夫人为将军殉情了,乘人不备,用将军的佩刀自刎,血溅了一地,很感人……你怎么了?”

我险些站不住身子,勉强道:“很感人……”

谷奇叹道:“战场上不该有女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还是自杀。”

“你不是她,你不懂。”

“那你懂?”

我默然。

“忘了,你也是女人。”谷奇忽然问,“如果你的男人死在战场,你会为他殉情吗?”

“不会。”我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就是了。”谷奇嘲笑道。

“不会,是因为他不会死在战场上。”

“你倒很有信心。”谷奇低低道,“我开始对你的男人有点好奇了。他很强吗?”

“很强。”

“有拓及将军那么强?”

我再次沉默。过了很长时间后,谷奇道:“有信心总不是坏事。我也为你的男人祈祷,他会活着回来找你。”

我不再开口,谷奇走后,我这才松开不知何时攥紧的拳头,拓及死了,蓼花也死了!这就是残酷的战争,西日昌为他的野心付出的代价,无数条人命祭奠他的战功,打造一个宽广的国度。相比我曾经历过的家族灭门,王府残杀,逃亡追杀,唐洲之役,南屏之战,蛮申江争锋,这才是真正的亡命。家族、武者、个人的争斗厮杀相比国度之战,微乎其微。

如果我还留在宫里,一定会站在他的立场上去粉饰这一场战争。西秦太腐败了,西秦百姓生活于水深火热,换作他统治西秦才是西秦的唯一出路。但是我离开了,作为一个寻常百姓,我不懂战争,我只知道与我有关的蓼花死了,蓼花的男人死了,很多人都死了,而导致这一切发生的是我的男人。

我无法确定以浩瀚的血水洗刷完大地,盖以浓厚的黑色幕布后,曙光能否冲破世间,他会营造一个什么样的国度。我不敢自以为是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但连我都看不透他,如何能揣测战后的世情?

即便我竭力自欺欺人地不去想,但他始终在我心底,只要一想起,胸腔里就翻涌起滚滚浪潮。归根结底我和他之间存在最多的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偏偏这种男人与女人的关系,发生于乱世,纠结于家族血仇,横隔着他始终不说的隐秘和我费尽思量也无法摆脱的境地。已经无法用善恶对错来摆正我们之间的天秤,还原为根本的俗念,不过是男欢女爱一床两好。如果一定要在喜欢上头强加一个缘由,那就是在这世间,我寻不到一个强过他的男人。

离开盛京,离开他千里之远,我在严寒的漠北清醒地思念他,异常单纯的思念。虽然我无法再陪伴他,也无法祝福或诅咒他,但单纯的思念是我自己的情感。很坏的一个男人,很厉害的一位君王,我孩子的父亲。

腹中的孩子在动弹,他的降临将洗刷重塑我的生命。没有点灯的木屋,黑漆漆的,我躺在床上感受着。我一度以为怀孕影响了我的修为,但这一晚安静下来后,我却发现自己的感知比当日在盛京宫廷里更加敏锐。闭着眼我也仿佛看见屋子外呼啸的北风,刮过秃树掠过硬冷山地的表面,卷起的初冬浓夜的萧瑟。更远一点,细一点,我还能感知另一间木屋里的谷奇,鼾睡的呼吸声。再远就是肃穆的岩石构成的群山,和夜风缔造万籁之声,兼微弱与粗豪一体。

很久没有弹奏,但自然的乐音从不曾离去。平和也好,激越也罢,现在的我已没了分辨之心。乐音就是乐音,硬要分出个子丑寅卯,本身就落了下层。倦意幽幽滋生,我迷糊地想着,武道曾有人论剑术,说是最高剑术的境界就是手中无剑心中有剑。我一直无法理解,手上没了兵器却使出了兵器的武技,那是用气势造兵器吗?不理解的事情我也不费心思硬要琢磨,我只知道就音武而言,没有乐器和乐器在手都是一样的,乐音根本不在乎乐器。叶少游可能已经先我一步明白了,他用叶子也能吹奏,而我葬了“永日无言”多月后,才悟了出来。

屋外的风声忽然变了,我定了片刻,睁开双眼,支撑身子起床。阵阵沉闷的马蹄声延着山道正往我的方向而来。我披上衣裳,拿起弓箭,对着谷奇的木门就是一箭。

白日里被他打发的贺牧副官,半夜如何又来?我听得分明,那些马脚上都包着布,减低了铁蹄声响。麻烦来了,麻烦定然是跟着谷奇而至,只是不能确准奔他还是奔我。估计奔他的可能多些,我的情况不是半日就能被官府核实的。

谷奇的反应很快,箭头钉上门后,他就边穿衣裳边跑了出来。但我的反应更快,他出门时,我已上到了山头。

“等等我!”谷奇在后面喊,“一起走!”

我停下脚步,转身盯他。果然是个麻烦,按理他该问我为什么夜半远走,而他却说一起走。

“我知道有个地方能去,我带你去!”谷奇跑上山头。

“带路!”我冷冷道。

谷奇却在我跟前呆住了。“你……这才是你真正的模样?”睡前我净了脸,半夜匆忙起身未及扮丑,在璀璨的星夜下,被他看了个仔细。

我转身向前,他连忙大步迈过我。“跟好了!路不好走!”

谷奇走的步子很抖,和他前几日的步伐完全不同。上半身纹丝不动,下半身却在跳步。过了一炷香后,他才逐渐恢复正常。

“我给你添麻烦了!”

我没吭声,他自家的事自己清楚。谷奇带我翻过一座山头后,才找话问我缘由。我的回答很简单:“一队骑兵,马脚裹布,人数很多。”

谷奇凝重地道:“幸好你发现得早,不然我们就有大麻烦了。”

“什么麻烦?你做了什么?”

谷奇苦笑道:“我与贺牧不对头,不过这不对头就我与他两人心知肚明。他明面上办事漂亮,背地里却会使绊子。我伤退成了个废人,他得了消息就来请我作教头,摆明要我难堪。今日本来想借你的身手唬退他的爪牙,不想给你惹祸了!”

他说的我并不相信。贺牧的品性如何,从夏伯那里我略知一二,若贺牧表里不一,老油子夏伯不至于老眼昏花看不出来,而我只不过在军士面前用了次六石弓,就那样也能唬退人?

“我知道你不信我的话。”谷奇咬了咬牙,忽然加快了步伐,“虽说少了条胳膊,但我也粗通武技。我们二人都不是孱头,所以白天那些人斟酌不是对手才走的。”

我扫了眼他的步法,轻身功夫很扎实,但不高明。前面他跳步的时候,我就有所察觉,这人会点武技。

“我怕你身子重,不能用轻功!”谷奇回头道,“再说山里,马不好走。我们走得早,你跟着我走快些就是了。”

我点点头,谎话说得挺圆,修为也骗不了人,他的修为确实末流。

夜色分为上下两截,头顶上是宝蓝到灿烂的星空,脚底下是黑黝黝坎坷难行的山地,干冷的空气上下搓揉着荒凉的景致,使它们坑坑洼洼满怀沧桑。如果不是谷奇带路,我压根儿不识这片我狩猎多月的土地。我总是认个大方向,往前去,然后回木屋,而谷奇走的却是蜿蜒幽僻的山路。

“还撑得住吗?”谷奇问。

“走!”我依然能感到来自后方的危险,虽然我们走的是崎岖山路,但对方也可以下马急行。

“你杀过人吗?”谷奇又问。

我“嗯”了声。他的问题切合我的预感,我们很快就会被追上。他会被追上,因他身法不够,也没有时间消匿踪迹。我会被追上,因现在的我跑不快。若早几个月,这样的夜行难不住我,但现在走的时间长了,我的脚步就越发沉重。

“他们之中的高手会追上我们。”

谷奇的言下之意是要我大开杀戒,铲除追兵,但是他注定失望。

我停下脚步,解决了最先追来的军士,冷冷道:“继续走!”逃跑未必要杀人,早年我不懂这个道理,而且修为也不够,才不得已杀出一条血路。但现在的我不用再滥开杀戒,只需藏匿而后速击对方,打晕即可。

谷奇惊讶地问:“他是乘气期高手,你一掌就打赢了?”

我斜他一眼,“你如何看出他的修为?”

谷奇自知失言,当下缄口。作为一个粗通武技的缺臂军士,他身上的隐秘不比我少。

贺牧派遣的队伍之中,被我打晕的可能是修为最强者,之后的一路,再无人追上我们。破晓前,谷奇终于带我走近了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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