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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熊氏兄弟离开山区小县城后,像水上的浮萍,依旧过着飘忽不定的日子,在一个地方待上几天,又辗转到另一个地方。他俩手头拮据的时候多,早些日子有人问他俩,有一条路子来钱快,发财也快,想不想干?啥路子?贩卖毒品呗。熊氏兄弟权衡再三,还是按捺住心头的冲动,咬咬牙推掉了。在江湖上行走的人,干啥买卖都可以,就是这毒品买卖还是不去碰它为妙,不说要坐牢丢命,就说你沾上那玩意儿一旦吸起来你也没那个钱,上瘾了,整个人跟鸦片鬼似的,到那时你连拳头都举不起来,人家一碰,你还不跟稻草人似地倒下,在人前你威风得起来吗?那样子,你活在这世上又有啥用?看来,再冲动,这条红线是不能跨越的。

飘泊四方的他俩百无聊赖地行走在内陆一个小镇上,这儿远离大海,却有条小河流过,周围虽无高山,地势却不平坦,几个小山夹着个小盆地形成了个街镇,是个典型的大陆乡间小镇。镇上几条不长的小街店铺一家挨着一家,来往行人不很多,但也不少。他俩踅到一个街角,看见一堆人围着一个地摊看热闹,该不是往日你俩押钱骗钱的把戏在这儿又重现了吧?急忙走上前,挤进人堆一瞧,只见地上平摊的一块白布上摆着个鸟笼子,还有一叠红纸套儿,一位中年汉子打开鸟笼子门,一只绿色的小鸟从里头跳了出来,蹒蹒跚跚地在地上踱起步来。一位少妇把一张写着家中某人性别、年龄和求问的事儿的纸条、圆珠笔连同两张一元钱的钞票递给那中年汉子。他一手接过来,瞧了眼那纸条儿,将它和笔、钞票一起放在面前的地上,随即抓起面前那一叠红纸套儿洗扑克牌似的洗起来,洗完后,把这叠红纸套儿放在小绿鸟头上晃了晃,又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地上。那小绿鸟从白布那头摇摇摆摆地走过来,站在红纸套堆跟前,瞄着其中的一张张开小嘴叼了出来,踱到那汉子面前鞠躬似地等待着。那汉子伸手从它小嘴里取下红纸套儿,小绿鸟又一摇一摆凯旋似地回笼子里去了。那汉子从红纸套里取出一条红纸签儿瞄了眼,把它递给少妇,说:“属蛇的吗?”少妇一脸惊诧:“是,是。”“你帮家人求问的运程都写在上头了,是个上签,恭喜恭喜。”少妇也识得些字,自言自语念了起来:“绿柳苍苍正遇春,任君瞩意作乾坤,花果结成无残谢,福禄自有庆家门。这位师傅,你能不能给解释解释?”那汉子接过她递过来的签条儿边瞧边说了开来:“你刚刚念的不是很明白吗?求婚姻大吉大利,求财有财,大小事儿有贵人相助,吉星高照,好运相伴,这可是上好的签呀。”少妇听得笑逐颜开,又掏出一张一元钞票递了过去,从那汉子手中接过签条儿,喜滋滋地从人堆中退了出去。

围观的人见那少妇得了个上好的签,有人心头痒了起来。一位头发梳得油光发亮、腆着肚皮的老板模样的中年男子挤在了最前面,先向那汉子要了圆珠笔、纸条儿写了自己的年龄又递还给他,再向地上的白布上丢了枚五角钱的硬币,说道:“给我抽一签吧。”那汉子抬头朝他瞄了眼,又扫了眼他递过来的纸条儿放在了地上,并不做声,埋头洗牌似的洗了下那叠红纸套儿,把小绿鸟从笼子里赶了出来。小绿鸟摇摇晃晃走到那堆纸套儿跟前,低下脑袋似乎在闻什么,却不从中去啄那纸套儿,又抬起小脑袋高傲地走回笼子里去了。人堆中一片嚷嚷声:“这人也忒小气了!”“像个有钱人,五毛钱,拿得出手吗?”“吝啬鬼!”“他不是诚心要抽签,是想捉弄人家!”你一言他一语说得那胖男子面红耳赤,忙争辩道:“瞎嚷什么!五毛钱就不是钱吗?我只不过想试试看……”随即从后裤兜掏出一只漂亮的黑皮钱包,摸出一张五元钞票往白布上一丢。那汉子又抬头瞄了他一眼,又动手洗了遍纸套子码放好,又把小绿鸟从笼子里赶了出来。小绿鸟又摇摇摆摆踱到那堆纸套儿跟前,又低头闻了闻,还是不愿伸出小嘴往纸套儿堆里啄,又扭转小身躯踅回笼子里去。那汉子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并不出声。那胖男子感到一阵窘迫,涨得脸红脖子粗。“这下该出点血了!”人堆中有人说道。胖男子很不情愿地打开还握在手中的钱包,拔出一张十元钞票往那汉子面前一丢,随即把钱包往后裤兜一插,自己对自己说了声:“这回该够了吧!”那汉子再次抬头瞥了眼他那嘟着嘴很不高兴的脸,照样洗纸套儿,照样赶小绿鸟从笼子里出来。这回,小绿鸟先是围着那堆纸套儿转了转,低下小脑袋认真嗅了嗅,终于伸出小尖嘴从中衔出一张纸套儿。那汉子从小绿鸟嘴中取下纸套儿,挥了挥手,让它回笼子去,随即对胖男子说:“你是属猪的吧。”胖男子并不搭话,只是点了点头,算是黙认了。“你自己看吧。”那汉子从纸套中取出纸签条儿,并不看它,直接递了过去。胖男子接了过来,急忙凑到眼前,瞧着“下签”两字,他就泄了气,但他并不出声,默念着“黄花结子一半枯,堪叹今年运未通,日落西山渐渐去,劝君不必问前途。”他明白这签条儿上写着的内容。“啥签?上签还是下签?”“咋不念给大家听听?”周围的人一片议论。胖男子并不答话,灰着脸,手里仍捏着签条儿,打人堆中退了出去。

熊氏兄弟挤在人堆中看了半天,早已认出了那汉子,但那汉子并没有注意到他俩。“刚才那老板是有文化的人,那签儿就不用解释了。还有谁要抽一抽?”那汉子朝人群扫了一眼,又低下头,问道。“我来!”熊可一步挤到前头,那汉子抬起头来,双方眼睛一亮,几乎同时叫道:“蓝宰大哥!”“熊可小弟!”熊以也挤了上来,彼此寒暄,做梦也没想到他乡遇故知,一时兴奋不已。“你俩都来抽一下吧?”蓝宰忙问。“先不急,要抽还怕没机会吗?让别人先来。”熊可忙说。蓝宰朝人堆瞧了瞧,一时竟没人上前,不知谁嘟囔了句:“这鸟儿都快成神了啦!养一只可发财喽!”蓝宰见状,决定不再做下去,忙对熊氏兄弟说:“兄弟,这生意有得做,咱先收了,上我那儿聊聊去。”随即收起白布摊上的东西和钞票装进提包,一手提包儿一手提鸟笼子,邀熊氏兄弟上他住的客栈去。那围观的人群也早散开去。

回到蓝宰住的客栈房间,蓝宰泡了茶水,他仨聊起了天。熊可、熊以对鸟笼子里的小鸟产生了兴趣,蹲下身子围着笼子瞧了又瞧,才站起身来各自拉了椅子坐下来。“蓝大哥,这小鸟该不会那么神吧,听人说它对一种特殊气味特别敏感,是吗?”熊以问道。蓝宰狡黠地笑了笑,说道:“既然你戳穿了西洋镜,自家人也没什么好瞒的,是有这么回事。人生嘛,本来就是在演戏。人在江湖上走,能把钱骗到手就是本事。算命抽签嘛,我看也不过是人们精神上的一种自我安慰,不识字水平低的人,你抽了一百个签,算命算得天花乱坠又有啥用?世间啥事儿都得靠大活人去谋划,去做。我看这东西存在于迷信与科学之间,主要还得靠人去把握。”“抽签算命这玩意儿我也不大信,像我们这号人,就算你抽了个上上签,算了个绝好的命,能当上官什么的,有可能吗?只不过是自己安慰自己罢了。”熊以说道,他没料到蓝宰的观点竟跟自己如此一致。

他们说了半天的抽签算命,却为眼下自己的生路发愁,蓝宰明白这盘小打小闹摆地摊赚不了几个钱,熊可、熊以也为自己是个大活人有劲没处使而发愁。又坐了会,蓝宰要请他俩出去吃饭,他俩知道他手头也是紧紧的,谢绝了。告辞时,蓝宰让他俩改日再来这儿坐坐。

两天后的傍晚,熊氏兄弟又上蓝宰住的客栈找到他,他脸上的愁云早已一扫而光,高兴地告诉他俩,他有一位叫阿催的朋友专门给草台班的演出团体到各地演出牵线搭桥,如今阿催要做别的生意去了,想让蓝宰接过这活儿,蓝宰一口答应了。

蓝宰拉了熊氏兄弟,当起了草台班子演出的掮客。熊可、熊以打前站,蓝宰跟随着演出团,用手机、“小灵通”随时联络。他们走南闯北,专门到小镇和小乡僻壤演出。草台班名为歌舞团,实为艳情表演,在几位女子唱完几首歌跳完几支舞后就要来点刺激的。在乡镇影视院进行的大都为三点式表演,还算不上黄,尚可入目,而在偏僻的乡村礼堂三点式在观众眼中就显得太正统了,在男人们的口哨声和下流的叫喊声中,不来点黄的表演就进行不下去了,遮羞的衣裳一件件脱了下来,成了一点式的近裸体表演,是够黄的了。这种刺激人眼球的表演一个夜晚接一个夜晚应接不暇。但,好景不长,如今即使在穷乡僻壤,手机、电话传递信息也一样快捷,一旦有人举报,文化局稽查人员或警察一出现,这草台班子就得散了。这营生开头还能赚到钱,到后来就不行了。

蓝宰毕竟在江湖上混久了,心想黄的钱不好赚,何不来武的?他很快就搭上了一个武术表演团,熊可、熊以照样打前站联系演出场地。这武的丝毫也不逊黄的,一样吸引人们的眼珠子,且不用担心被人举报。但,这班人马毕竟还是草台班子,只能走乡村小镇,他们就这么一路演下来,来到了县圃镇。蓝宰、熊可、熊以又回到了小镇,虽然没有衣锦还乡的感觉,但,毕竟不像以前因了这事那事而不愿拋头露脸,现在他们可以堂而皇之地出头露面了。镇上的人们不知道也没人关心这演出是谁介绍来的,只知道河阳街上的影剧院许久没演出了,又有了一场晚会。蓝宰、熊可、熊以虽不登台亮相,内心里却感觉这场演出就是在向镇上的人们炫耀自己,展示自己,好不洋洋得意。

时逢周末,白日里由一辆小货车装扮的武术表演宣传车沿着河阳街、国道、河运街缓缓行驶,架在车头上的喇叭播放着当晚演出的消息。熊可坐车头熊以蹲车厢内伸出长手向行人发放演出的广告单,这架势不禁让人想起“文化大革命”年代宣传车上的高音喇叭声及沿街撒放的传单。临近傍晚,刚刚在河阳街、河运街几家餐饮小店饕餮完的众光头汉子手持刀、杖、棍、棒,各人间隔开来拉长距离,浩浩荡荡跟随在宣传车后面,随着车上喇叭播放的音乐声,不时摆开架势挥舞几下刀棍,大有不达到家喻户晓不罢休的架势。

随着夜幕的降临,沿街大造声势的众汉子跟着宣传车又回到了影剧院大门外的空场上。这儿聚拢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们,陆续有人到售票窗口买票,一问,一张票十元钱,不贵。阿了早已在空场上转悠,有几次他踅到大门口试图闯进去,立即遭到检票的熊可、熊以和几位汉子的驱赶。阿哈也赶来看热闹,往日里进影剧院、上录像厅他是不掏钱买票的,到后来影剧院演出换成演出团的人自己把门检票,他就少来了。许久没看演出了,又是武功表演,他心头跃跃的,正思忖要不要掏钱买票,一眼瞥见熊氏兄弟在把门,他一下子打消了念头,转身走了。

众汉子列队在影剧院外的空场上伴着喇叭的音乐声站了一阵子,陆续打大门口进影剧院里去了,演出就要开始了。高塽在阿亨的撺掇下,一块匆匆来了,两人争着掏钱,最后还是由高塽抢先把一张二十元的钞票塞进窗口买了两张票。两人急急进了场,一瞧,场地中间靠前的椅子早已密密麻麻坐满了人,有三四百人,两侧的椅子上稀稀落落坐着人。他俩知道这看演出是先到先坐,并不排号,瞧瞧两侧的位子还空着不少,就在右侧靠前的位子随便坐了下来。在戏台前沿两侧大音箱传出的强劲的音乐声中,低垂的幕布徐徐拉开了。

众光头汉子从戏台两边蜂拥而上,一阵刀剑对棍棒的表演令人眼花缭乱,煞是好看。这一拨刚退下,另一拨赤手空拳出招的表演一样扣人心弦。

“好看的还在后头哩。”阿亨朝正全神贯注看台上的高塽瞧了下,高兴地说。

众光头汉子表演完退了下去,一位光头汉子拿了条长长的钢筋,另一位约摸三十来岁的壮实的光头汉子站在了台中央,拿钢筋的汉子请求台下上来一位观众。一位穿牛仔衣牛仔裤的小伙子跳上台去,拿钢筋的汉子让小伙子用手摸了摸,小伙子举手表明是条实实在在的硬打硬的钢筋。这时,台中央的壮汉子接过钢筋,伸长脖颈,试着把钢筋的一端往咽喉处碰了碰,又放了下来。刚才拿钢筋的汉子走向戏台一侧拿来一块木板,他招呼小伙子跟他一起用手一人托住木板的一边。这时戏台一侧有人丢给壮汉子一块红布,只见他一手接过,往钢筋的一端一裹,把钢筋的另一端往那两人挺着的木板上一顶,把裹布的一端往自己的脖颈一伸,顶在了喉结下面的喉咙口,身子往前一倾,两条手臂向左右伸展开来,宛如一只鹰隼欲振翅起飞。霎时间,那钢筋在强力的顶撞下中间微微向上方拱起,顶在木板的那一头终于穿透板身,而用尽全力顶板的汉子和小伙子早已气喘吁吁,趔趄着往后倒退。就在壮汉子把顶在咽喉的钢筋放下来的瞬间,高塽、阿亨和台下的观众情不自禁拍起掌来。

小伙子跳下台去了。顶板的壮汉子自把戳进木板的钢筋拖到戏台一侧,忙着把套住的木板从钢筋上剥离。壮汉子还将继续表演,两个汉子抬了张厚板凳放在戏台中间,又放了两块砖在台上。壮汉子拾起一块砖往空中一抛,又伸手接住,放在板凳上。但见他圆睁双眼,挥起右掌,“啊”一声吼,那一掌似晴空霹雳往下劈去,板凳上厚实的砖块顿时分成两半。在观众一片叫好声中,他把破砖块一扫,又拾起一块砖在眼前晃了晃,平放在板凳上,只见他咬紧牙关,伸出右手食指先在砖面上转了转,随即狠劲往下戳去,犹如蛟龙入海,不消一会儿,当他举起套着手指儿的穿了个洞的砖块时,台下观众的欢叫声、掌声如开了锅的水响了起来。

壮汉子的表演意犹未尽。台上的板凳、砖块被一位汉子收拾下去了。两位汉子从台边拖来了刚才那条钢筋。壮汉子仍站在台中间,他一手从两汉子手中抓过那钢筋,在手上掂了掂,猛地把钢筋往脖颈上一靠,用粗手把钢筋的一边用劲一扭,就如一条打了圆套的绳索把他的脖颈牢牢套住了。紧接着,两个汉子齐张手抓住从他脖颈往外伸出的长鞭似的钢筋使出吃奶的气力顺时针向里一簇,又一圈套子箍在了他的脖颈上。外头两个汉子齐用力向里簇旋,里头壮汉子把两手伸进套着脖颈的钢筋圈里死命顶着,一圈又一圈的钢筋麻绳般牢牢地黏在了他的脖颈上。两个汉子看看扭进的钢筋越来越短了,累得气喘吁吁,到底松开了手。台下的观众瞧着瞧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壮汉子镇定自如,他一只手护住脖颈上的钢筋套,另一只手抓住从套上往外短短伸出的那截钢筋拼力向外扳,到底扳开了一圈。站在一旁的两个汉子见状,连忙过来齐抓住扳开的钢筋往逆时针方向用力转,壮汉子用双手护紧脖颈上的钢筋套,两汉子走马灯似地钳着钢筋一圈又一圈往外转,不消一会儿,当壮汉子抓着套在脖颈最里头的那圈钢筋的手随着圈套的消失从脖颈上移开来的一刹那,观众们提吊着的心顿时落了下来,情不自禁地鼓掌叫好。

就在高塽、阿亨和观众们依依不舍地目送壮汉子退场的时候,一位光膀子的光头汉子上场了,他手中举着一个银晃晃的钢圈,在台中间站定。他把钢圈从头顶上往下一套,哈,被宽宽的肩膀顶住了。他向上取出钢圈放在脚底下,把一只脚伸进钢圈往上提,再伸进一只脚,只能勉强往腿上拉,还没到臀部就卡住了,怎么也上不去。他只得把钢圈向下褪了出来,又举在手中晃了晃。高塽明白,他的这些动作都是为了吸引观众的眼球,真功夫还在后头哩。你瞧他,又把钢圈儿从头顶往脖颈下一套,粗厚的双肩早已把它托住了。他左扭右扭着肩膀,伸出双手向上抓住钢圈往下拽,一边肩膀一斜先进了圈里,另一边肩膀也缩着往圈里靠。只见他七扭八扭,哇,两只肩膀竟然都钻进去了。那钢圈紧紧箍着他的臂膀,箍着他前胸后背的肉身,他的手提着钢圈往下拉了一小截后,就不好用劲了,就松了手,继续扭动身肢,让紧贴肌肉的钢圈一寸一寸往下挪。高塽聚精会神地看着,只觉得眼前一闪,他的两条手臂从钢圈里抽出来了。钢圈下挪到了腰间,宽宽的臀部又挡住了它的下移。只见他突然弓下身子,臀部着地,整个身子向上曲起,把腰间的钢圈稍稍向上一拉,一只腿脚往上伸进了圈里,紧接着又一只腿脚伸了进去。他那蜷曲的躯体宛若一条弯曲的蚯蚓在蠕动。钢圈把他的腰身和双腿箍得更紧了,他又如一尾陷在泥沼的泥鳅在拼力挣扎着。随着“咣啷”一声轻响,银晃晃的钢圈已经脱离宽厚的臀部落地,观众们立即报以由衷的掌声。高塽注意到他在合掌向观众致意时,聚光灯照射下赤裸的前胸、臂膀上有一道红红的印痕。

又一位比刚才那位年轻点的打赤膊的光头汉子上场了,他双手抱拳向观众作了个揖。戏台边几个汉子忙碌起来,他们往台中间放了两条长板凳,板凳间架一张厚木板,木板上倒立着三把刀口朝上的闪着寒光的钢刀。两个汉子抬来了一块厚厚的青石板搁在了木板底下。打赤膊的汉子向台下招了招手,示意上来一个人。还是刚才那位穿牛仔衣牛仔裤的小伙子跳上戏台,那汉子让他检验一下固定在木板的钢刀。小伙子走到木板前,伸出手指儿往一把钢刀一侧弹碰弹碰,又用手指尖往刀刃上触摸,赶紧把手指儿缩了回去,转身朝台下观众伸了伸舌头,说了声:“好利的家伙!”他又触碰了另两把钢刀。那汉子向他道了谢,示意他下台去。

高塽、阿亨的眼光一直注视着台上。那小伙子还没跳上台去,高塽心里就清楚那刀是真的,他知道这是个传统节目,他小时候也看到过走江湖的表演,是人躺在布满锐利的钢钉的木板上进行的,如今钢钉换成了钢刀,更增加了表演的难度。

台边走来一位汉子舞动着块大红布把它遮在了三把钢刀上,打赤膊的汉子走近木板,一歪身子仰面朝天往刀口上躺了下去。高塽、阿亨和众观众心里捏着一把汗,钢刀那么锋利,他连衣服都没穿,岂不伤着。打赤膊的汉子直挺挺地躺在覆盖着红布的三把钢刀刀刃上,两个汉子从底下抬起青石板压在了他的肚皮上。戏台一侧走来一个手握大铁锤的大个汉子,在青石板跟前站定,只见他抡起大铁锤,“呀”一声吼,一锤砸下,青石板顿时裂为两半。两个汉子急忙上前抱下两半青石块,打赤膊的汉子从木板的钢刀上翻身一跃而下,站在了台上。他背朝台下,强烈的灯光下,高塽看见他后背肌肉上两道暗红的印痕分外醒目,还有一道痕大概在臀部,被裤子遮着。打赤膊的汉子车转身朝台下作揖时,掌声早已一浪高过一浪。

就在几个汉子清理戏台上的木板、长板凳、石块时,一位约摸三十多岁,中等个子,面目清秀,同样赤裸着上身的光头汉子摇摇摆摆上场来了,他手中举着一根有好几寸长的亮闪闪的钢针。拿这小玩意儿要表演啥子儿呢,高塽正纳闷间,只见他扬起右手腕,左手举起那钢针蹙眉咬牙,把那钢针朝着手腕下的皮肉处猛力一扎,那钢针竟穿透皮肉静脉挂在了手腕上,却不见一滴血渗出。高塽看到这儿,心里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戏台边一位小个汉子提着个不大的红塑料桶走过来,他用手指儿往桶里蘸了蘸,往外洒了几滴水滴,表明桶里装着水。高塽估摸那桶里的水有五六斤重。小个汉子走到中等个子汉子跟前,把桶放在戏台上,又把桶挂上绑着的细绳往两边分开。中等个子汉子蹲下身子,伸出左手,和小个汉子一起把桶挂上的细绳套在了右手腕上的钢针的两头。小个汉子往一边退去,中等个子汉子口中迸出“嗨”一声,穿透着钢针的右手腕竟将那桶水摇摇晃晃离地举起。一时间,台下喝彩声叫好声迭起。中等个子汉子手腕上吊着那桶水在原地转了个圈,桶在晃动着,但里头的水并没有溅流出来。他面朝台下,继续提吊着那桶水左右轻轻地晃动着。高塽看着看着,心却绷得紧紧的,瞧中等个子汉子那泰然自若的样子,真难想象钢针下的那点筋肉竟能承受如此之重量。

就在提吊着水桶的中等个子汉子把左手掌竖在胸前向观众致敬时,戏台上已经站列了一排汉子一起合掌向观众致敬。台下最前排靠近戏台的通道已经摆放了一张方桌,桌上堆放着佛像、念珠、剑等物品,一位年长的和尚穿戴的男子站在桌旁手持话筒介绍这些物品,请求观众购买。有几个观众起身离开座位,走向方桌前买了念珠。年长的和尚向购买者表示感谢,又用话筒喊话:“念珠小串十块钱,大串四十块钱!佛像大的五十块钱,小的三十块钱!宝剑一百块钱!欢迎各位购买!愿佛祖保佑你们平平安安!”他举起一尊大的佛像,周身闪闪发亮,放下,又举起一把剑拔开剑鞘,剑刃闪着银光。高塽注意到此刻观众的目光都被吸引到那些物品上,戏台一侧那中等个子汉子手腕上还吊挂着水桶,见没啥人再认真看他,悄悄蹲下身子,放下水桶,自拔去右手腕上的钢针。

戏台上站列的那排汉子也散开来了,各自往戏台一侧拿了物品,跳下台来,直接到观众中推销来了。高塽摸了下后裤兜的票夹,对阿亨说:“他们表演这么辛苦,应该买点东西。”“是要买点。”阿亨应着,见一位手拿物品的汉子已经站在他俩座位的边上,就站起身来,从他手中拿过一挂小串念珠,瞧了瞧,递给他十块钱。高塽也立起身从汉子手中拿过一个小尊的佛像,端详了一会儿,说:“我就要这个吧。”从后裤兜掏出票夹拔出三张十元钞票递过去。

接下来,有几个汉子在台上表演散打、格斗的节目,其他汉子继续在观众中兜售物品。

约摸两个小时的表演结束了,台上又站了一列汉子双手合掌向观众致谢。

观众开始退场,高塽手持佛像、阿亨手握念珠离开座位随观众走出大门,只见大门外空场上灯光下一个人趿拉着拖鞋正胡乱舞弄着腿臂,众人一瞧,是阿了。阿了一边胡踢乱舞一边口中念叨着:“打遍天下无敌手!打遍天下无敌手!”出场的人们瞧他那模样儿,顿觉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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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岁嫁给他,周浅浅一跃成为SUNNY集团的少夫人,她每天除了挥霍还是挥霍;叶谌每天每天除了日理万机、指点江山,还和她姐姐睡觉。二十岁离婚跑路,她誓要闯出自己的一番小天地,却意外捡了一只小拖油瓶。二十三岁她回归,他摇身一变成她姐夫,她倒霉地成为他手下的小职员。OMG谁来救救她,他不仅是她的前夫姐夫还是她的顶头大BOSS,她可不要每天见到多重身份的他——“总裁!辞职书。”他轻描淡写地‘唔’了声,背后落地窗透进来的光影衬得他棱角分明的五官愈发深邃,剪裁合体的西装笔挺,低沉沙哑的嗓音如潺潺流水。“今天下班我接你,我要吃糖醋排骨。”喂喂喂,总裁前夫,你到底要闹哪样,还有,你说话就说话,干嘛动手动脚啊!
  • 转身画流年

    转身画流年

    简介:在他们共同所在的学校百年校庆里,苏流年发现,失踪几年的她,竟然回来了?!林匆匆,你还敢回来么?她失踪以后,苏流年夜夜想起她,曾经的她多么温柔,可是每当他睁开眼,那温柔的回忆正刺痛着他的心!看着他想念的她回来时,他竟然有一种欲望,非常想要去找她……——《转身画流年》
  • 邪尊

    邪尊

    风尘仆仆,二世为人,福兮?祸兮?苍天广阔,挡吾者谁,运兮?惨兮?问:谁能主宰这天、这地、这宇宙浩瀚?那人且在楚云间。凭借一枚天地戒,翱翔于天地,穿梭地狱;天大、地大、森罗万象、她造就一出大放异彩的精彩神话。
  • 魅祸仙尊:朵朵桃花似师父

    魅祸仙尊:朵朵桃花似师父

    “山有木兮木倚山,心系君兮君已知。”白衣如雪的是他,桃色如春的是她。自古,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为人师,为人徒。颠覆的一天总会到。谁说师父就不能爱上徒弟,谁说相爱之路会很虐,来来,千年劫星诛仙以身作则用事实告诉我们——师徒不但可以相爱,过程不但只艰辛而不虐,且温暖爆笑。而淡漠的仙尊大人...只能乖乖就范!身为师父他情敌多多!身为徒弟的她桃花多多!最后她的归属可否终落于他家…“师父你的清白已经没有了,束手就擒罢!”“过来,你衣服都没穿好。”“滚!还不是你脱的!”【小白文,有些小白的不要不要的哦~么么哒·咳咳,小白只限前面的几十章,后面的才是正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