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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青苔,或者水葵(2)

5月5日。大哥说五月是“红五月”。我说又不是血染的,为啥叫“红五月”?大哥说:“节日多啊,有‘五一’、‘五四’、‘五七’、‘五一六’,红火。”

我的“红五月”只是樱桃红,只是邓老师的脸红。可惜,邓老师的脸一天比一天白。

又是“三项指示”。我在上学的田间小路上把话说反了,有人告了我。把“以阶级斗争为纲是红纲领,以‘三项指示’为纲是黑纲领”说反了。

“说反了就是反革命!”校长指着我的鼻子吼道。“校长,交给我处理吧,小孩子家家,说错了改正就是了。”邓老师一直在给校长赔笑。“大是大非,你处理得了吗?”校长两手叉腰,眼睛盯着邓老师的胸脯。邓老师说:“毛主席说了,一个人犯错误是难免的,但只要有勇气改正,就是一个好同志。”我立即改正说:“以‘三项指示’为纲是黑纲领,以阶级斗争为纲才是红纲领。”我把“红”与“黑”说得特别黑体。

我跟邓老师回到她的寝室。“高大汉儿”已经走了。床上的花铺盖像我最初看见的那么干净、好看。

我不知道这些纤细的文字是否还能传达出1976的气味。1976可不是纤细的。农科所的玉米挂须了,我们上学放学天天都看见,肚子再饿,也不敢去掰一包烤了吃,我们知道那是搞科学实验的。

截止五月,1976的气味就是冻雨的气味,土豆花的气味,苦荞面的气味,樱桃的气味,邓老师的气味。对我而言,1976就是绕家门而过的涪江。发源于岷山东坡。春天和初夏,河水平静碧绿,就是涨桃花水泛起的波浪也是柔情甘冽的。“白片子”在黑瓮潭游泳,“红尾巴”在浅水里嬉戏。雪包顶没有雪崩,只有太阳照射后融化的汩汩雪水;岷山丛中没有暴雨,只有潮湿的云雾和恰倒好处的零星小雨。

然而,这只是1976的春天和初夏。汛期尚未到来,河床是空阔的,洪水注定会行满她的每一凹处,涂改她的线条和颜色。野性——岂止是野性!暴虐注定会凸现。1976在被地下的岩浆浇灌,无声地膨胀,血管在高温的挤压中迸裂。

1976,国家的脆弱,涪江的脆弱,我的脆弱。

6月1日。上学路上都在收麦子。割。捆。运。打。风。晒。儿童节。没有新衣裳,只有干净的衣裳。红领巾特别鲜艳。都说是革命先烈用鲜血染红的。革命先烈有那么多鲜血吗?全国有多少个红小兵就有多少条红领巾。还有那么多面红旗要染。1974年,我加入了红小兵。“批(pi)林批(pei)孔,批(pei)林批(pi)孔”。一个普通话的“批”,一个四川话的“批”。1974,我歪戴着帽子走上批判会的主席台,在哄笑中念完班主任老师教我念会的批判稿。“林彪和孔子是一条藤上的两个毒瓜”。

我们长桂公社小学的学生早已在操场坐好,唱着革命歌曲,高坝、渠水、大坪、石人小学的学生才唱着歌列队走进来。他们个个面黄饥瘦,皱巴巴的红领巾绑在胸前。他们没带板凳,只好席地而坐。小溪汇入了大河。大河汇入了海洋。操场上红旗招展,歌声嘹亮。我们的节日,被政治涂抹,是政治的颜色。但欢乐依旧激荡在我们单纯而愚昧的心间。

我再次获得了县级的奖状。我睁得圆溜溜的眼睛再一次在光荣榜的铅字里找到了自己的姓名——铅字的姓名。我感到无限地自豪。我不知道我的姓名变成铅字意味着什么?四个红堂堂的公章——县团委、县妇联、县总工会、县文教局,彰显出无尚的荣誉。

接近晌午,有炊烟飘进校园,我嗅到了烧新麦的清香。我的舌苔在暗自蠕动。主席台搭成了舞台。旁边苹果树上青果已经有乒乓球大小。

“拔萝卜,拔萝卜,我来帮您们拔萝卜……”我扮演萝卜。一个老婆婆在地里拔萝卜,怎么也拔不动,几个红小兵看见了,上去帮她拔。

(我历年获得的奖状都张贴在我家老屋堂屋神龛下的篱壁上。县一级的居多,也有校级的。差不多贴满了整垛篱壁。那个年岁,荣誉是我的神。1979,我得了最后一张县级奖状,奖状上盖的还是那四个章,只是“红小兵”改成了“少先队员”。我的所有的荣誉都彰显在那垛篱壁上,都在那一张张烟熏发黄、被糨糊撑得僵硬的扑满尘埃的纸片上,直到1988年春天二哥修新房子拆除老屋。神龛和篱壁被二哥当柴烧了。那些曾经滋养过我心灵的荣誉也在散发过可怜的热能之后化为了灰烬。)

6月6日。不晓得是第几次在梦里哭了。二哥说我边哭边在喊“安徽”。“安徽”是什么?这一回,婆婆起床的动作迟缓了些,我的梦哭延续了很长时间。“安徽”是一个爱发大水的省份,发大水跟我有关吗?我的尿床!

一辆囚车开过来,我被塞了进去。投狱,或者劫持。后面有人追赶——我的亲人们,我的世界,我的存在……囚车远去,我在告别我的存在,在一点点离开我的存在。安徽安徽,安徽是我的存在吗?安徽能让我永远存在吗?

不是安徽,而是婆婆戴着顶针、满是老茧的巴掌让我回到了我熟悉的世界,继续了我的存在。

7月3日。大哥带着刀子和三角带从外面回来,凶巴巴地说:“我非取他娃娃一个零件不可!”“他娃娃”是谁,我不知道。大哥脸上有血,我不敢问。大哥把刀子插在神龛旁边的柱头上,玩着三角带。我认出了,是一副连接柴油机和打麦机的皮带。“想抢老子的女朋友,欺人太甚了!”大哥自言自语。我不敢看他。大哥的女朋友叫王英,是公社小卖部何聋子的女子,说不上漂亮,但身材好,也穿小管裤。我不关心大哥跟人争风吃醋的事,我关心的是大哥是否跟她的女朋友睡过觉。

晚上。大哥的班主任老师来了,说上头决定不让大哥升高中,我们家成分高。

河流——涪江从上游流下来,带着虚美的波光。波光里有天色,有两岸的景色。阴郁或者灿烂,雨丝或者阳光在水里被折射、衍射。再晴朗的天气,上游都有迷茫,还有被山崖石嘴挡住的看不见的地段。河流到了近旁,变得宽阔而真切。急流也有,漩涡也有,缓水也有,但都是摸着石头流淌的。缓水一带的石头是卵石,河床也均匀平整。滩头有巨石,浪花飞溅。漩涡在陡崖下面,河水的摩挲是致命的。村落在远处,在密密的竹林里,在隐隐的沙地边,在高高的山冈上。也有在对岸的。晒场,风车,房门上挂的红辣椒清晰可见。炊烟飘散。渡船在岩背后,偶尔横行河中。船家子站在船头,握着篙。遇雨则披蓑衣戴斗篷,遇烈日则戴顶草帽。滑轮在油索上哗哗跑。这是七月,已到汛期,但河流还是温柔的,河水还是驯良的。

河流流到这里,1976年7月。1976还没有断裂的迹象。灿烂但却柔情的阳光,河坎扁谷草上的晶莹的露珠,对岸半山腰潮湿的雾霭,后山青杠林里性感的野菌,预示的依旧是庸常平静的日子。秧子一插上就返青了。稻田的蛙鸣没有异常。任何地方都看不见青苔。偶有水葵,生长在稻田与稻田间的缺口处,肥嫩的茎,水淋的叶,满天星一样的碎花,浓缩了我未来的青春。

事实上,国家的1976早已暗裂。从1月8日开始,四月五日出现裂口。七月的唐山大地震是一次沉陷,扩大了她的破裂,并在裂缝撒了好几吨盐——不是为了消毒,而是为了加剧疼痛。

我的1976从8月中旬开始裂损。先前的饥饿、噩梦、暗恋、梦呓都是对裂损的掩饰。裂损,说的是内在;外在只是阴暗、潮湿、泥泞,只是对阳光的彻底丧失。

我听见碎片在身体里响动,感觉撕裂的疼痛和血流的冰凉。

我的1976是一个摔碎了胆的保温瓶。

8月16日。晚。22时零6分。大地震光顾岷山,震波穿透了正在往木桶里撒尿的我的身体,穿透了屋外的院墙和樱桃树。我提着裤子跑出房子,站在竹林里经受大地的持续摇晃。瓦在黑夜滑响,掉下屋檐。村里村外的石墙在倒塌,此起彼伏的响声加剧了我内心的恐惧。垂下的天幕本来是要在黎明重新敞亮的,大地震却给它打上了封条。大哥上药地坪了,妹妹已经睡着,二哥正在脱衣裳,婆婆在我的床面前剁猪草。1976开始摇荡。只是瞬间。但摇荡的感觉却一直持续到今天。

“赶快把竹子抱住!”父亲吆喝道,“竹子是根连根的,就是摇成海子,也沉不下去。”

我抱住一根竹子,不敢松手。妹妹还在床上,父亲冲进屋,嘴里喊着“金黄”。地震过去了,瓦片还在落,檩子椽子还在响。父亲说要是摇上八级地震,地就会裂缝,往下沉,变成海子。

我的想像力开始演绎父亲的地震常识,而且极度地张扬——大地震是从远处来的,而不是从地下冒出来的。大地裂开了口子,水稻陷落了,青蛙陷落了,汽车陷落了。河床裂开了口子,河水灌进去,河流干涸了。对岸的山开始崩塌,填满河床,堵住裂口,河水重新积蓄,形成堰塞湖,淹没了村庄。我抱住一株竹子,在海子里漂。像我一样抱住竹子的还有我的二哥和妹妹。樱桃树在海子里时隐时现。猪、牛和驴子在水里时隐时现。

想像过后,黑幕般的乌云哗啦啦遮住了刚才还是繁星闪烁的夜空。天空无疑是多了什么,世界无疑是多了什么,我的心里无疑是多了什么。震后的沉寂在我的想像里结束,取而代之的是从生产队晒场方向传来的喧闹。樱桃树还在,园子还在,稻田还在。河水还在流淌,急流的轰响不绝于耳。

“肯定哪个地方遭了!”父亲煞有见识地说。我们已经遭了,但在父亲看来遭得还不够,房子没垮,地没沉,人没死。我问父亲到底哪个地方遭了,父亲说看样子在西方。

那一夜,我们再没敢进屋。我们先是聚在晒坝里,谈论地震,尔后坐在稻田边听蛙声。那一夜,蛙都沉默了,只有个别蟋蟀在悲歌。我脱了鞋,拿光脚去逗蛙,却挨到了水葵。晒坝里开会一样闹热,人们在搬木头,砍竹子划竹子,扛晒簟,搭棚子。电灯是没指望了,马灯来来去去,电筒在路口晃动。有人捧着煤油灯走,熄了又点,点了又熄。午夜时分,广播响了,传达县革委的指示。

接下来的夜晚,我们把铺盖毯子搬到了堂屋的晒簟里。大门大开。马灯挂在门外的樱桃树上。大人不睡,轮流值班,以便余震时叫醒我们。

雨水像地震一样来得突然,疯狂,且经久不衰。暴雨,大暴雨,特大暴雨,中雨,小雨,交替进行。地震是一泡大便,雨季让大便横流、恶心。生产停止了。“抗震救灾,重建家园”的口号喊得震天响。我们的家园还在。我们的抗震就是搭棚子,就是睡在堂屋的晒簟里,就是看接踵而来的河大水涨。我们的救灾也只是爬上房子,捡捡瓦。我们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准备吃的。麦子还有,但得磨成面粉,不能老吃炒麦子。河水暴涨,磨坊被冲毁。米是没了,田里的稻子尚未扬花。唯一不缺的就是青玉米棒子,园子里、田边地角到处都是,烤起或者煮起,也可以在手磨上推了,做水粑。秸秆可以喂牲畜。婆婆和母亲整天就是掰青玉米棒子,剥出来在手磨上推了做水粑。父亲是记分员,上了第一线。至于他们的第一线是什么,我一点也不知晓。因为下雨,河里涨水了,淹了河滩,我的工作便由放驴转移到了捞柴。

正如我父亲所言,这次地震的中心在西方,在西方一个叫虎牙和黄羊的地方。震级是7.2。我们这里并不是震中。更大的地震并没有来,只是都在传说更大的地震,而且震中就在我们公社的桂香楼。甚至有人说震中就在我们村口的青皮树底下。青皮树是我们村的标志。带刺。叶青,果青,树皮青。果像药柑,又不是药柑,也可以入药,但不稀奇。每到秋天,树下总躺着一堆堆的青皮果,被人踢来踢去。最终变黄朽掉,像烂橘子。人们在传说,但并没有慌乱,即使有恐惧也藏得很深。孩子们依旧在扯猪草、捡水捞柴、玩“藏猫猫”,大人们依旧在割牛草、放秧水、掰玉米、扯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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