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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钉子户”

孙道荣

那座两层楼的低矮房子,被孤零零地悬空在半空,摇摇欲坠,成为远近闻名的“钉子户”。

它已经矗立在那儿很久了,有人说3年,有人说5年,有人说更久。原来这一片,都是和它一样的民宅,在城市西迁扩张过程中,这个原本偏僻的地段,也慢慢火了起来。附近的民房都被拆除了,建成了一幢幢高楼大厦。只有它,因为一再拒迁,而成为最后一块堡垒。它被围墙圈了起来,和它同时被围住的,还有那几十亩已经被拆平的土地。就因为这个“钉子户”,这个名为“旺角之城”的商品楼工程一直未能开工。

围墙之内,长满了青草,甚至有人在边上开垦了一小片菜园,种了几茬蔬菜。开发商汤总也是睁只眼,闭之眼,他早已焦头烂额,哪有心思管这种小事。

汤总怎能不焦头烂额?

和他一同拍下这片土地的开发商,早就拆迁完毕,进场施工了。最早开发的王总,人家十几幢高楼早就盖好了,而且销售一空,赚得是钵满盆满;第二批建成并开盘的章总,更是赚得海了去,单看看他这几年不停更换的坐骑,就知道了。刚拿地那会,他开的是奥迪;才开盘,换成了奔驰;房子卖到一半,一步到位,换成捷豹了。而自己呢,因为这个工程搁浅,几乎陷入绝境。

一次次和“钉子户”谈判。先是项目经理,几十次上门,没谈拢;再是副总,还是几十次上门,仍然没拿下;汤总亲自上阵,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并开出了诸多优惠条件,“钉子户”依然不为所动。无奈,汤总找到有关部门,希望动用政府的力量解决,“钉子户”还是软硬不吃,就是一句话,不迁。并在二楼上打出横幅:“誓与民房共存亡!”

绝望的汤总一次次仰天长叹,天灭我也,天灭我也。手下的人干着急,有人提议软的不行来硬的,趁月黑风高之夜,强行拆除,用推土机推平了它,看它还有什么猖狂的。汤总摇摇头,咱是守法的商人,不能干那违法的事。同为开发商的朋友们,也无不替他扼腕叹息,就连当初协助拆迁的有关部门,也是替汤总鸣不平:这样的“钉子户”简直是个刁民,无法无天的刁民!这时候,愁眉不展的汤总,反过来会劝他们消消气,房子是人家的私产,我们要尊重私产,尊重民意,尊重法律,这才是进步的社会。他不肯拆迁,我们就慢慢等,直到他幡然醒悟那一天。人们在同情汤总的同时,对其为人也是刮目相看。谁说商人惟利是图?汤总就是例外!

于是,在周边一幢幢拔地而起的高楼中,汤总的几十亩待开发的土地,荒草疯长,有的长得跟那幢“钉子户”差不多高了。不过,比荒草长得更快的,是周边房子的价格,从当初的一千多元一个平方,一步一个跟头,如今已经翻到了二万多一个平方。暴涨了十几倍。

最早将房子开发出来的王总,眼见着房子一天一个价,肠子都悔青了,房价上去了,他的房源,却早卖完了;章总判断照这个趋势,房价还得涨,于是,捂盘惜售,被人举报,罚以巨款之后,不得不眼睁睁看着一套套房子被抢购一空。最倒霉的是黄总,拿到土地后,眼见着房价不停地翻跟斗,于是,想多捂几年,等等再开发,拖了几年后,土地被按照政策强制收回了。这时候,人们惊讶地发现,只有汤总那块地,因为“钉子户”的坚守,而不断合法地闲置、升值……

那天,在一阵震天响的礼炮声中,汤总激动地宣布,他的“旺角之城”终于破土动工了。言毕,下面有人递上一把铁锹,让汤总挖奠基的第一锹土,有人认出,递铁锹的不是别人,正是“钉子户”。

有人说,“钉子户”得到了一笔巨额补偿后,终于同意拆迁了;有人说,“钉子户”与汤总早就认识,是朋友;还有人说,“钉子户”和汤原来是合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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