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葫芦区里的人家已经基本熄灯，微微月光投射到路边的高大的梧桐树上，路口边浅紫色的路灯光，稀疏地照射到小巷中，显得十分清静。小巷里传来犬吠之声，在楼与楼之间回荡了许久，与陆文涛的家乡相比，这里晚上没有风，安静得像是被一个巨大透明的碗罩住了一样。
在此之前杨海岸已经把工具一并放入一个背包里让陆文涛来背。杨海岸拿着手电筒沿着楼梯走上去，杨海岸倒是淡定得很，他轻轻地一步一步迈开脚。陆文涛有些惴惴不安，但他看到杨海岸毫不畏惧地向上走，自己也不断地给自己鼓气。
走到三楼也感到越发的安静，此时哪怕是一根针掉在地上，也会清脆刺耳。陆文涛一面踱步，一面敏感地听取周围的动静。这时楼上突然传来“嗒嗒”的响声……
陆文涛一下慌了神，脑子里的那些歹徒狰狞的面孔，残忍的手段一个一个往外跳。他看到杨海岸正弯着腰倚靠在楼梯石墙围栏，一动不动，不知是不是被吓得全身麻木还是他还和原来一样的淡定。
“别怕，听声音不像是人！”杨海岸弯腰，左手臂正微微往后抬起。
陆文涛仔细听，果然不像是人，倒像一些动物的奔跑声，也许就是老鼠！陆文涛眉头紧锁，并用手指摸摸自己的下巴，以此缓解一下紧张感。
杨海岸往上走，陆文涛也紧随其后，快到五楼时，突然从楼上蹿出一只猫，这只猫经过石砌的楼梯围栏从陆文涛他们眼前跑下楼去，陆文涛被惊吓了一阵，体内也跟着有些火热起来，确实捏了一把冷汗。陆文涛心“扑通扑通”直跳，在楼梯微弱的路灯光下，他只见一个黑影从脚下溜去，像一只幽灵一般，窜得飞快。
“没事，是只猫！快上来！”杨海岸往楼梯下照射一遍，转过身后才说。
在王寒明的家门口，他们发现门框和门面之间拉了两条交叉的封条，上面写着“北市区派出所封”。门上的锁已被撬开，门面上贴着一个正的福字，两边门框是用绿色油漆油过的铁框，门是新的，像是刚刚换了不久。
“岸哥，怎…怎么办？”陆文涛看到此情此景，感到有些沮丧，敢情摘开立刻就被公安局的人发现，要是不摘，门一安上锁，想进去看就难了。
谁知杨海岸二话没说，把电筒塞到陆文涛手里后就要动手摘开封条，“我来撕开，背包里有香糊。”
“好了！”陆文涛摘开封条，保持弯腰的姿势往里走。
进到屋里，陆文涛深深地感受到一股冷意，这也让他不得不把呼吸压得很细，毕竟那天在屋外是自己平生第一次亲眼见过死人，然而自己就快再一次接触尸体，想想起来着实令他毛骨悚然。也许是因为死过人，他们感觉到这个房间送来的闷气，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
陆文涛把电筒照射到这个房间的最远处衣柜，那是在一间房间里，衣柜关得严严实实，上面还有一个纸箱。
“来，电筒给我！”杨海岸接过电筒，他往客厅里照了照，他们发现死者的尸体，应该已经移走了，但是现场似乎没有动过一样，房间里的家具都摆的整整齐齐，玻璃桌上还放着两个橘子，还有一半放在了旁边，一个遥控器放在那一半橘子前面，桌下放着一个垃圾篮，有一些橘子皮被丢在那里，电视的指示灯还亮着。
“看，那里！”杨海岸用电筒照着沙发上用粉笔画出的人的轮廓。
“这是什么？”陆文涛已经猜到这就是王寒明死后被公安局的人画出了轮廓，只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这就是王教授死的时候的样子，他靠在沙发上死掉的！”杨海岸用电筒照着这个轮廓，死者靠在沙发上很正，前面的玻璃桌上的烟头是死者放的，大概还没抽完，还有那一半橘子和干瘪的橘子皮，那橘子显然是死者还没来得及吃完就仓促死去。那天，陆文涛只是看到死者靠在沙发上，但当时隔得比较远，因此没有看清，但现在自己大可以根据这个轮廓想象王寒明死的时候的样子。
“啊……是……是吗？”陆文涛故做惊讶，然而心里也有些害怕，因为他感觉有个死人躺在沙发上，正用呆滞的眼光看着自己，甚至要向他伸出那双干瘪的手。
杨海岸嗯了一声后，将手电筒照到从门进来时的那堵墙，那里有台电视，电视的上边有个大理石板架子，架子上放着一个小香炉，里面有许多香杆。陆文涛盯着那个香炉呆看着，他微微感到死亡的味道异常强烈。
杨海岸上前看了一下香炉，里面香灰自然地落在香炉里，陆文涛知道，这里面肯定还没有人动过。
陆文涛只见杨海岸扫了一眼转身就向房间走去，或许他认为房间里有有价值的东西。这个房间不大，没有窗户，有一张单人床靠在墙角，床上的被子叠得很平整，上边还放着枕头和枕巾。床脚紧靠着的是一张电脑桌，上面的电脑已经没有了，陆文涛猜测应该是被公安局的人带走了。电脑桌前的那张摇椅规规矩矩地立于电脑桌前边，电脑桌上还挂着一幅字。
电筒照到衣柜时，柜子锁的严严实实，只有上边放着一个纸箱，歪歪扭扭，看起来像是丢上去的。
“要不去阳台看看？”陆文涛想起自己那天在楼下看到的那个阳台，那里种满了植物，他想去看看，更重要的是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他实在是感觉胸口太闷了。
他们来到阳台，阳台很小，却放满了花盆，上面种着植物，长得很茂盛，陆文涛只认出其中一种在阳台的一个角落的植物，那是芦荟，在月光的照射下影子显现得很是清晰。一边，杨海岸用电筒四处照射着这个小小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不好，有车来！”自从那个晚上以后，陆文涛一直对周围的声音很敏感，特别是小车的声音，远远他就能听到。陆文涛这时看到杨海岸四下看，看得出他有些紧张，但很快他又平静下来。
“快走！”杨海岸匆忙向门外走去。
他们虽然不知道那辆车里的人要来干嘛，也不知道是警察还是犯罪分子，但是不管是谁，对他们来说都不利，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赶紧撤出这里为好。
“好像停在楼下！”陆文涛内心万分焦急。
“撤！”
出了这间屋子，还得赶紧把封条黏上，如果是公安局的人，至少可以掩盖一下。陆文涛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景，此时他更愿意相信楼下是罪犯，因为犯罪分子杀了人再回到案发现场也是有可能的，而且陆文涛此时非常紧张。
“现在怎么办？”陆文涛问的很急。
“等等，先把封条贴回来，会很快！”杨海岸不慌不忙从口背包中掏出一瓶香糊，用小拇指伸进瓶子里，然后按着原来的痕迹，很快把一条贴好了。
这时楼下传来了脚步声，“岸哥，快！好像……三楼……”听到楼下的声音不免令陆文涛感到胆战心惊。
“快！到楼顶去！”杨海岸贴完封条就立马拉着陆文涛跑上了楼顶。杨海岸靠在墙壁坐了下来，陆文涛用双手撑着膝盖，两人心跳不止。
“好显啊！”杨海岸的声音有点发抖。
“岸哥，你说刚才……会是凶手回来吗？”陆文涛一边呼着气一边说。
“不知道，也有这种可能，凶手杀了人，也可能当时心乱了，忘记拿某种东西，我小叔就遇到过一个案子。但是也有可能是这栋楼的居民，因为有些人出去KTV什么的，也会在任何时候回家！”在月光下，杨海岸的脸色显得很苍白。
“哎，刚才的封条弄好了吗？”陆文涛依旧心跳不止。
“差不多，一般人看不出来！”杨海岸说完他就站了起来，然后用右手搭到陆文涛的左肩膀，说:“哥们，这回不怕了吧，说了没事的，我没有骗你吧！”
“怕倒是不怎么怕，只是……刚刚……太悬了！”陆文涛摇摇头，也站直起来。
“嗯，有了第一次，下次就没事了！”杨海岸望着天上的月亮，挂晴朗的天空越发的明亮。
陆文涛他们在楼顶上聊了很多，各自的家庭情况，其中当陆文涛谈到自己的日常习惯时，杨海岸似乎有些吃惊，又似乎有些欣喜，从杨海岸的眼里至少可以看得出，他喜欢陆文涛这个刚刚认识不久的朋友。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楼下的车子再次响起，陆文涛知道，小车已经正要开走了，终于自己忍不住松了口气。
“听！那车要走了！”陆文涛激动地说说。
“那我们下去看看！”杨海岸拉开电筒走在前面说。
到了刚才的屋子门前，杨海岸停住了脚步。陆文涛看到封条上的香糊已经干了，自己也看到杨海岸抿嘴一笑，他知道刚才那个人没有进去屋里，或许真是像杨海岸所说只是普通人家夜间来往吧，也许杨海岸就是这么认为。
小车已经远去，此时已是凌晨两点半，深夜里依然是那么安静，小巷中回荡的狗叫声依然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