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康小心翼翼的将练武堂的房门扣上,生怕惊到雪斋堂的哪怕是一只蚂蚁。
雪斋堂位于洛阳城北将近二十里的影山之上,是郑国国主郑弘信的一处修炼的别院。耸立于云端之上,云雾环绕,松柏守护。四周地势险要,都是悬崖,只有正面的一条索道可以通往山麓。因为地理位置很高,接近山顶,山顶常年有积雪,从山麓望去,雪斋别院就犹如矗立在白雪之中,所以就取名“雪斋”
川康是东海世袭徐州大统制川贝之子,是作为人质被送到郑国来的。被郑国弘信安置幽禁在雪斋之上生活、学习。
十五年前,郑国弘信在砀山打败东海反郑盟军,一举称霸天朝,众领主无奈之下,纷纷送人质给郑国,以求免于灭国。雪斋堂也因此而立。
雪斋堂堂主叫什么,几乎没人知道,人们呢都叫他雪斋先生。雪斋先生从小就效力于郑国家族,有人说他是前国主的私生子。几岁时就被封为影山之主,弘信在内政外交上每有疑问,就会派人上山向雪斋先生请教。雪斋先生也是屡献奇策,为弘信的霸业立下赫赫战功,人称“天朝第一智者”
堂主生性平和,与世无争,学问广博,天下无双,深的国人与众学生的爱戴。
但雪斋堂却并非雪斋先生说了算,雪斋先生只管孩子们的日常教授,答疑解惑。而柴羽将军负责对众多子弟、质子的监督、责罚。
川康仅仅十八岁,在雪斋已经待了十三年,他已经记不得自己父母的模样,从某种意义上说雪斋就已经是他的家了。可是这个家有些太残酷了些。
十三年前刚刚五岁的他被送到雪斋堂做人质,正是天下大乱之时。大徐州统制区是郑国最大的反对者之一。川康的命运可想而知,那些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士兵对这些质子是恨之入骨,有些脾气就拳打脚踢。弘信也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候甚至以观看虐待小孩为乐。
雪斋上面死了很多人!
拜自己的父亲所赐,川康是受虐待最多的人之一,很多同为质子的人都死了,川康却一直活着,但是渐渐养成了胆小怕是,不敢抬头的性格。
近些年来,东海各国渐渐平息了很多,各领主也再没有力气跟郑国弘信对抗。只有转而向弘信纳贡称臣。弘信对质子们的态度才渐渐好了起来。
川康偷偷的喵了一眼周围,一切安好。偷偷摸摸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习惯。姣白的月亮已经挂在了半天,银色的月光倾注在斑驳的的石砖与苔藓上。在光滑砖面的反射下熠熠生辉。不远处的栏杆下是万丈深渊。
川康想起了当初曹国世子忍受不了虐待,从这里一跃而下的情景,不由打了个冷颤。
“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川康心想“可是自由离开这里又能去哪里?父母这个概念,对自己犹如陌生人一般。”
当年曹世子从这里跳下去,弘信一怒之下就灭了曹国,屠了曹州城。
“当初父母送我来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徐州的百姓,为了祖宗披荆斩棘开拓的徐州大统制区”川康心里默念“不能放弃!”
“川康”突然一个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川康着实吓了一跳,忙不迭的退了两步,赶忙低下头,用眼睛的余晖扫去,是老师雪斋先生。是老师雪斋先生,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雪斋先生蓄着长长的胡须,已经显苍白斑驳之色。身材异常瘦小,却十分健硕有力,面色红润,目光如炬。态度却万分谦和。
雪斋先生慢慢的走近,关切的问“川康,作息的这么晚了!”
川康点点头说“谨从师命”
雪斋先生欣慰的点点头说“老夫教习你等已经七八年有余,你们众人之中,义龙如虎,拔拔如鹰;长信雄雄有其父之风;川元时而光辉直冲霄汉。但我文治精华之人,唯有你川康一人。”川康诺诺点头应允。
雪斋继续说:“长信,鹰扬雄绝,天下绝无敌手,而其性成傲怒,易生是非。而你性温明谨。我将我所悟秘籍交付给你,若你二人联手,天下可定。”
川康惊诧万分,雪斋怎会如此高扬我,莫不是柴羽将军拿他来试探我。赶忙跪下,热泪盈眶道:”老师抬爱,我川康一介庸人,如何与公子相提并论,纵万死不敢。”雪斋呵呵一笑,拍拍川康肩膀说:“你如此懦懦如鼠,藏锋露拙,正是你可贵之处。”大笑数声,转身飘然而去。
川康惊出一声冷汗,心想“果然试我’’长喘了一口气,看看手心,已经是汗津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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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厅是老师讲课的地方,这个地方清新雅致,有雪斋老师培养的松柏、梅花等盆栽,错落有致。众学子席坐其间,现在已是八月,山下已是炎热异常,而山上依然有些冷意。
川康的夏装已经破烂不堪,这还是几年前父亲托人送来的,虽是夏季,在山上穿,显得有些单薄。
老师的座位后面是崎岖的山石,石隙之间潺潺的流水,发出清脆的声音。这是山顶的雪水融化而成的水流,清沥非常。
听着水声,川康隐隐感觉到一丝寒意。不经意地蜷缩了一下身子,一眼扫到了前座的长信。
一身雕饰秀丽的蜀绸,华丽端庄,长信天生是左坡脚,手里握着一根精致的金杖,不熟的人不知道,这金杖里是一柄金刚所铸的太阿剑,能削铁如泥。
长信面相并不英俊,甚至有些凹凸不平,但他永远向上的眼光中流露出一种唯我独尊的傲气。
他并非弘信公的,却是弘信公最有特色的儿子,他从没有进过郑国私塾,却喜欢与各国质子在一起学习生活。
他十一岁时,因为母亲在宫中受到国主宠妃的欺辱,乘夜杀死了宠妃和宫卫十余人。因雪斋的力保才免于一死。
十三岁,偷父主宝马,带着一帮世家子弟,攻入嵩山寺,杀死不服管教的嵩山叛僧千余人。
十五岁,被封为世袭,汴州太守,声名显赫。他的脸上没有挂着各种各样带有“郑国公子”、“汴州领主”、“世家大族”等各号的表情,他的脸只有一个招牌“郑国长信”。
川康心里对长信充满敬畏。纵使当今天朝再厉害的人物,提到长信这个字号,也敬畏三分。
长信的旁边是盛茂。盛茂是郑国相盛京的儿子,从小与长信一起长大。盛茂是长信的妹夫,盛茂的妻子郑桃是弘信公长女。
盛茂长的面如傅粉,唇若涂脂。秀气的厉害。但做事却毫不秀气。自小到大,长信做到事情,没有哪件盛茂没有参加。负责事前准备与事后处理,与人周旋。处事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盛茂不时就在长信耳边耳语几句,川康可以看到长信脸部肌肉的抽动,心想“肯定有什么事情不好了。’
“秀光”盛茂叫了一声。“给公子倒杯茶来”
秀光是一个秃子,个子不高,但很胖。他本是世袭曹国候的小儿子,与哥哥一起质于郑国,哥哥跳崖后,曹侯起兵报仇,国破家亡,便一直留在雪斋。倒成了长信的小肆,跟班。
秀光身材浑圆,脸方耳阔,秉性木讷,憨厚。因曹国灭亡,所以变得寡言少语。
眼神里充满忧郁,黯然伤神。川康总觉得他十分可怜,以前常与他亲近。
有一次,两人一起研习论语,说起“是可忍孰不可忍”川康便替秀光抱怨说起郑候侵国灭家,凌辱异常。
第二天,长信便找川康训道“敢效曹世子否?废物犹敢言志”吓得半死。从此更加小心谨慎,不再与秀光交好。
秀光在长信面前,总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川康暗暗叫屈,曹国本姓“空”是天朝国姓。天朝第十五大帝苗裔,世袭,东海护国一品御职。家室远在郑家之上。如今天朝大帝空目尚以“叔”称呼秀光。可见“落难凤凰不如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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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康的旁边是川元。川元是川康的同族。世袭长江巡阅提督。在整个雪斋,长信谁都不正眼相看,凶残的拔拔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只猎鹰,跋扈的义龙在他眼里不过匹夫。不过他瞧得上川元。川元体魄雄壮,力大无穷。不欺小,不怕硬。做事专挑硬骨头捏。在雪斋人脉最好。
雪斋有三种人,一种是郑国公侯子弟;长信、盛茂与长信的表哥行信等;第二种是盟国子弟;川元与义龙就是这种人;第三种是人质子弟;川康、秀光次忠拔拔等人。
川元就属于郑国盟国子弟。属于来去自由,只是幕着雪斋之名而来,自然不惧长信。
两人经常在言语上冲突,偶而也会演化为肢体上的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