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尹敬之提着几样滋补药品来到丁家,作为太医院学徒,敬之是没有月俸的,日常用度只凭师父赏。幸而敬之好学,在江州时已拜师熟通医理,不过月余就从捣药、抓药、熬药的小徒工成为背着药箱随肖少甫各宫请脉的正经徒弟了。
丁家宅院比起江州老家占地要小得多,布置也不别致,处处不及家中府邸。
由家丁引领至正堂,当看见恨雪身着粉蓝底子五彩花草纹样缎面交领长袄,下配月白绣梅花百褶裙,头插一支梨花簪立在敬之面前时,着实把他呆住了。这套衣服把恨雪衬得粉妆玉琢,相当娇媚可爱。
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一时语塞,只想到这句,形容恨雪再合适不过。恨雪行礼轻道:“敬之哥哥。”听白学着恨雪的样子也唤他。
六岁的听白几乎就是敬之记忆中的恨雪模样,虽说数年未见,却仍未觉得疏离之感。若荠和杨氏从后堂出来,敬之抱拳行礼道:“小侄尹敬之见过丁伯父、丁伯母。”
若荠见敬之仪表堂堂、知书守礼,捋了捋胡须道:“果然还是知航兄教子有方,敬之世侄年少有为,日后定当大展宏图。”杨氏微笑点头,看来对敬之亦甚为满意。
“丁伯父过奖。”若荠这等话敬之在家中听过不下百余次,早已应对自如。
几番寒暄,下人端着酒菜进来,众人入席,敬之起身首先举杯敬向若荠道:“小侄初次登门,第一杯敬伯父以谢今日讨扰之罪。”随后仰头一饮而尽,芹瑶斟酒,他又端起第二杯,“第二杯敬伯父伯母,敬之不才,偏得二位抬爱甚感羞愧。”又是一饮而尽,恨雪感到有异,示意正要再次斟酒的芹瑶退后。
两杯黄酒下肚,敬之已觉目眩,拿过芹瑶手中的酒壶自行斟满,道:“这第三杯便敬恨雪妹妹,恕敬之无能,家中…不能…不能…”话未说完,敬之忽地埋首桌面,昏睡过去,丁家众人面面相觑。
事已至此,未讲完的话也已不必讲下去了。
次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床榻前放着武修尚未穿过的衣裳,洗漱更衣后,芹瑶端着清粥小菜进来,放下道:“尹公子有礼,大小姐请公子用过膳食之后到后院一叙。”
敬之羞愧难当,刚想出门去见恨雪便被芹瑶拦住道:“小姐吩咐,奴婢定要亲眼见用膳才可方形。”恨雪待人这般体贴入微,让敬之更加无颜相对,芹瑶笑道:“公子不必多虑,小姐向来善解人意,亦不会因昨夜之事怪罪于公子,公子只安心便好。”
越是宽解,敬之越是不安,昨日本想接着酒劲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不想却不胜酒力出尽洋相。临行前父亲曾多次告诫,天子脚下,一切谨言慎行,眼下已前功尽弃,不知恨雪会怎样对待他。
只求不要牵连家中父母,怎样都好。敬之放下筷子食不知味,真真是饮酒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