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澜随着拥挤的人流快步行进着,步伐矫健轻快,阵阵寒风从地铁口灌了进来,轻轻撩起她静垂的长发,起伏的发丝缓缓拂过脸颊,她扬手拨开发丝,露出一双清亮有神的眼睛,眉宇间颇有一股英气,叶澜缩着下巴,裹了裹并不厚实的大衣,顶着冷风,走出了白家庄地铁站。
隔街就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三里屯酒吧街,是北京夜生活最具标志性的地点,每每夜幕低垂,这条几百米长的街区便被闪耀的五彩霓虹灯点缀的动感妖娆,映衬出繁华都市的喧嚣与浮华。从南到北鳞次栉比的散落着几十家各具风情的酒吧,衣着时尚前卫的年轻人穿梭其中,人声鼎沸,灯红酒绿,幻化成一场绮丽的梦,叶澜轻车熟路钻进了正在沸腾的荷西酒吧。
一踏进酒吧,阵阵热浪和浓重的烟味一并扑面袭来,音乐声震耳欲聋,面积有限的大堂里塞满了人,舞台上的彩色追灯扫过,台下的听众跟着台上的歌手一起嘶吼着,震耳欲聋,整个场面陷入彻底的疯狂中。即使已经踏入荷西酒吧无数次了,叶澜却始终无法第一时间习惯这种氛围,她悄无声息的溜进后台,化妆间里空无一人,墙壁上挂着黑色的钟表,指针指向21:30,她顿时长出了一口气,彻底放松了起来,时间尚早,自己再过半个小时才上场了。
叶澜利落的卸下背包,扔在梳妆台上,脱掉帽子,围巾和大衣,挂在衣帽架上,露出早就换好的白色衣衫,外搭帅气的黑色小马甲,再换上一条带着长流苏的褐色哈伦裤,登上一双绑带齐膝的褐色长靴,整个人显得更加挺拔利落。
门“嘎吱”一声响了,Amy带着一身迷人的香气飘进来:“哇,Vicky,你总是这么帅气,快让我看看。”
Amy头顶一袭微微翻卷的酒红色秀发,半月形的双目隐隐含情,红唇烈烈如焰火,米白色旗袍勾勒出她窈窕有致的身段,化妆间的灯光缓缓倾泻下来,映衬得身段玲珑的Amy更加风情万种,女人味十足,简直慑人心魂。叶澜冲着Amy浅浅一笑,起身转了一圈,好让Amy瞧个仔细。
“论身段,论风情,我是拼不过Amy姐你啦,没办法,我只能帅气利落。”叶澜偏了一下头,嘴甜得说着。
Amy笑语盈盈的瞪了叶澜一眼,嗔道:“Vicky,你这丫头整天就会拿我开心,你个子高挑,又年轻,青春逼人,穿什么都好看,哎,你还没上妆啊?来来来,Amy姐帮你画。”说着就把叶澜摁在化妆镜前的凳子上,拿起粉扑细细的涂在叶澜的面颊上。
“Vicky,你的皮肤真好,又细嫩又白净,你这么漂亮,干嘛不爱打扮,也不喜欢穿裙子,你在荷西唱了两年多,我还就真没见过你穿过裙子,一般像你这么大年龄的女孩子都喜欢穿的漂漂亮亮,你倒是不太一样,也就你Vicky敢次次包裹得这么严实,要是换做他人,非得被左立骂死不可。”
“力哥怎么可能说Amy姐你啊?我从小就不喜欢穿裙子,穿着特别不自在,也不方便,不过,Amy姐你的身材真好,穿旗袍特别有韵味儿,换了我还真是穿不出那个味道,我要是男人,我肯定拜倒在Amy姐的石榴裙下。”叶澜看着镜子里的Amy,笑着答道。
Amy开心的哈哈大笑,正要开口答话,忽然化妆间的门砰砰作响,门开了一条缝,有人大声冲着里面喊道:“Amy姐在里面吗?力哥喊你,说有熟客过来了,请您过去招呼一下。”
叶澜转过身对Amy说道:“Amy姐,你快去忙你的吧,我自己来化妆。”
Amy迅速将粉饼递给叶澜,整理了一下衣服,对着镜子涂了涂口红,便烟烟袅袅的走了,化妆间又恢复了静寂。叶澜默默的坐在化妆镜前继续扑粉,轻车熟路的描眉,涂上深红色的口红,刷上夸张的眼影,将一头黑亮的直发轻轻挽起,要是再配上一顶黑色的小礼帽就完美了,性感又不失帅气。
叶澜怔怔地眯眼望着镜子里陌生而熟悉的自己:额头高阔,眉目微扬,烈焰红唇,周身散发着隐隐的疏离感,英气勃发,神韵像极了京剧里浓墨重彩的刀马旦扮相,忽然就莫名其妙从心底涌起了隐隐的伤感,八年前的今天,她还是戏曲附中的一名学生,兀自坐在王府井的一个小剧院里的后台化着漂亮的花旦妆,出演了人生的第一场戏,一出场便赢得满堂喝彩,那一年她才11岁,稚嫩恣意,意气风发,何曾想过有一天自己在三里屯最有名气的夜场酒吧做驻场歌手,怕是回不去了,她轻轻的呼了一口气:命运真是个一奇怪的东西。如今自己每晚做驻场歌手能拿到200元,唱四首歌,算是最好的待遇了,全北京城也就荷西酒吧这个最有人气的酒吧能给自己这个价钱了,更何况荷西酒吧算是比较干净的夜场了,在老板左立的率领下也没那么多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想到这里,她又刷了一层紫色的眼影,把妆容画的更加浓烈一些,这样舞台效果才更好,也不会被熟人认出来。
化完妆,叶澜翻起手腕看了看,腕表的时针已经缓缓地划向了22点,她冲着镜子笑了笑,理了理衣服,大步踏出化妆间,走到舞台出场口,看着前面的男歌手深情款款的唱着光良的《童话》,“也许你不会懂,从你说爱我以后,我的天空,星星都亮了。我愿变成童话里你说的。。”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到这首歌,叶澜总是从心底里涌出想哭的冲动,脑海中便浮现出了那个性格阳光、笑容温暖的男孩来,心底一暖便浅浅的笑了起来。
忽然她觉得肩头被轻轻地拍了一下,一扭头发现保安小宋正一脸微笑着站在自己身后,大声地冲着自己说道:“Vicky姐,时间刚刚好,我一会护送你上场,你跟紧点,我会保护好你的,你唱歌的时候也要注意点,最近不太平,力哥说你可是重点保护对象。”叶澜感激的一笑,伸手揉了揉小宋的头发。
转场的灯光忽然变暗,叶澜被小宋一把推上舞台,叶澜冲着乐队鞠了一躬,转身的瞬间,灯光适时亮起,耀眼的白光打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惊艳慑人的美,立刻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刚刚还嘈杂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全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叶澜走到黑色的立式话筒前,淡淡一笑,朗声说道:“各位听众晚上好,又是每天的十点钟,我又准时出现在这个舞台上,感谢各位的捧场。首先带来一首迪克牛仔的《三万英尺》,希望各位能喜欢,如果在座的也会唱这首歌,那就一起唱吧,谢谢!”
伤感的音乐响起,叶澜朱唇轻启,一张口便赢来阵阵掌声:“爬升,速度将我推向椅背,模糊地城市慢慢地飞出我的视线。”低低的嗓音饱含着无法言说的深情和伤感,整个酒吧陷入了宁静,所有人的视线被牢牢钉在了这个小小的舞台。
叶澜缓缓抬起垂着的眼睑,忽然瞥见一个醉汉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一个鱼跃便冲上舞台,直直扑过来,不料摔倒在舞台上,挣扎着准备爬起来,叶澜暗自心惊,一边微笑着缓缓后退,避开醉汉,一边继续淡定的唱着歌,脑海中一时间迅速蹦出无数的解决策略,台下的听众立刻开始起哄,拍桌子声,口哨声不绝于耳,群情激奋,还有人大声喊道“丢人现眼!”“酒鬼,快滚下来!”“保安快上啊!”之类的呼喊,还有好事者准备去亲手抓醉汉,幸亏眼疾手快的保安及时赶到,将醉汉拖走了,键盘手亮哥趁机鼓动着听众一起加入大合唱,很快这场意外的骚动便消弭殆尽。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缓缓落下,叶澜悄悄回头冲着亮哥竖了竖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