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口头战书刚刚下达,便被在场的三人给镇住了。
此处谈及的三人,在七八年前已经小有名气了,虽同现在的名声大噪相比,还算不得什么名人。
三人乃是元盛七年科举新进的学士,通过殿试,皇上钦点的前三甲,都是少年郎的心性,当时一听此人大言不惭要挑战齐廖,便怒上心头,齐齐的道:“想要挑战我们师傅,你还不够格,不如先过了我们这关再说?”
从此之后,再没人敢说齐廖不配担任添墨会的长老了,再没人敢怀疑齐廖没什么才学了。
试问,不过而立之年,便培养出了一位状元,一位榜眼,一位探花之人,放眼大卫,可能寻得找第二个?
添墨会中的画项大师,乃是刚刚步入花甲之年的白卿椮,在卫国一提白姓,便让人不能忽视了,白家是为卫国最大的书香门第,尚且言之不及。
家主白元,乃是前朝权倾朝野的宰相,为人清正,卫国开朝皇帝不止一次邀其参政,都被笑拒,今年已是八十有七的年纪,身体还算康健。
灯湖会的后台筹划,几十年来会长的位置已是被他坐的烂掉了,不管卫国尊卑,就算是皇帝陛下,也要尊称一声白老先生,其声望不言而喻。
算来北堂雪也曾见过白老先生一次,是在宿根夺得挑灯梯魁首之时,那位宣布赛果的白胡子老先生。
白元有两子,嫡出长子白宇宣现任国史院太史,而庶出的二儿子,则是早年得了肺痨辞退主管科考的礼部侍郎之位的白卿椮,可也不知后来怎么地,肺痨这个在古代被视为不治之症的病症,竟大发善心般的脱离了白卿椮,后来更不知怎么地,他便成了添墨会中的一员长老。
在卫国这个不曾有史料记载的时空,也是有三国的,且如今的大卫、西宁、辰国、大漠四国,也是由三国演变而来,至于谁是谁的后代,哪国是哪国的后身,却是混乱到无法考究了。
所谓正牌后裔,不过是夺权争天下的幌子罢了,是真是假,无从考证。
所以三国时期曹魏著名的书法家,与晋代书法家王羲之并称为“钟王”,小楷的创始人钟繇,也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其有二子,长子钟毓,次子钟会,一文一武皆是魏国大臣,魏国退出历史舞台之后,二人皆无音信。
唯钟毓留有一子,名唤钟乾,被钟毓故友收养,钟乾幼年随养父定居王城,或因其父,和爷爷的影响熏陶,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已是大卫能喊的出姓名的书法家。
据传此人性格怪癖,与那位培养出了前三甲却一声不吭在私塾里打扫卫生的齐廖并称钟齐二怪。
不过想想也是,名人嘛,总得有些不同于常人之处,总要做些常人所不能理解之事。
就连皇上亲诏其入主天禄阁主修之位,也被其婉拒,自曰:“陛下抬重,乃是惶恐,一介布衣,一心醉书,无心编修,未免误事,另择高明。”
此话当年也是传遍了大街小巷,元盛帝再恼,也发作不得,毕竟做官这事,还是要遵循个人意愿的,硬是绑来也没什么用处。
而坐镇在添墨会中的书法大师,正是多年前,那位连皇恩都敢拒了的钟乾。
至于一向无心世俗之事,二十六岁至今还未娶的钟乾,何以在十八岁的时候进了这添墨会,其缘由也跟他这人一样,是众人不能参透的。
有这三位大师名声在外,已经注定了添墨会在文学界举足轻重的地位了。
而在家中用罢了团圆饭的学子文人们,八成是急急奔赴此处,就算夺魁无望,也要凑一凑这一年一度的文学盛宴。
毕竟斗墨会年年只允许八百一十五人入内,且不少人也知道,斗墨会年年都会提前给一些在文学界有分量的人下帖,且这帖子里邀请的人也在这有限的名额之内,所以去的晚了估计是要满额了。
好在添墨会有明文规定,斗墨会是在戊时举行,也就是现代的晚上七点,来的早的,哪怕是早来半刻钟,也是一律不予接待。
如若不然,只怕一大早甚至头天晚上都要有人去排队占位儿了。
虽说一两银子的入楼费对于一些贫苦人家来说确实是有些沉重的,但若是真有望夺魁,那便是一千两的彩头,相比之下,那一两银子委实不算什么了。
坐在马车中赶着回府的北堂雪,闻听外方噪杂,好奇的探出脑袋,便见添墨会的楼前,排起了长龙来。
不解了好一会儿,北堂雪这才记起垂丝曾提起过的斗墨会,正是在今日举行。
若不是赶着回府吃团圆饭,北堂雪十成也是要去凑一凑热闹的,埋怨了一声好玩的事儿都赶在了今晚,奈何自己分身乏术。
视线流转间,倒也望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不过,这几位好像并没有排队。
被一干小女且拥簇着的明水浣,洐王,和几位衣着不凡,北堂雪却是不识的年轻男女。
明水浣既然享有第一才女的称号,又接了斗墨金帖,这种场合自然是不能错过的。
而洐王,阴柔归阴柔,但一手好画好琴,却也属于正正经经的文人之流。
北堂雪恋恋不舍的放下帘子,不再看那渐渐模糊在身后的添墨会。
左右年年都有,明年再来抽空一看便是。
“说来去年的书项魁首还真是与明小女且失之交臂了,后来听我二叔公说可都是进了前三的。真真是可惜。”说话的女子,明眸皓齿,一身娇兰衣衫,名唤白泠泠,正是白家子孙。
她口中的二叔公便是添墨会中的诗项大师白卿椮了。
白泠泠是为白宇宣白太史的长孙女,也就是白元的长曾孙女,白家人丁不怎么兴旺,但嫡庶之分却十分被注重。
而白泠泠,正是白宇宣的长子白启与其原配林氏的嫡出女儿,白泠泠有一位一母同胞的兄长白然。
其父白启英年早逝,白宇宣乃至白元心下更是对幼年丧父的白泠泠格外宠爱,又是白家唯一的嫡孙,可谓是白家的掌上明珠。
可正是如此,也不免养成了她心高气傲的性子,白家作为卫国第一书香门第,而她白泠泠作为白家唯一的嫡脉长女,第一才女的光环,在她看来毫无疑问是该属于她的。
因此,对“抢”了她名头的明水浣明里暗里都是极不对付的。
明水浣身侧的女子,早已不是那大大咧咧的史红药了,而是换成了刘画萍,自然不会贸贸然为了讨好明水浣而出声反驳。
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闭嘴,刘画萍很有心得,更遑论白泠泠还是自己得罪不起的。
而史红药因为不孕之事,心中郁结着,至今都未再出过门,据说期间闹过一次上吊,之后便足不出户了,让这些不知因由的人们,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却倒是让王城近年来被她搅和的乌烟瘴气的贵女圈,着实清净了不止一星半点。
刘画萍却不乐见,不依附史红药她要如何是好?在第四次去探望史红药,却依然被拒之门外之后,刘画萍决定,她要换上一棵大树来乘凉了。
试探着的接近了明水浣几回,见其都没有反感的意思,刘画萍便知有戏,更是不遗余力的讨好巴结,最终成功的成为了明大小女且的贴身跟班。
但凡是有明水浣的场合,一般都能看见她。
其实刘画萍能成功巴结上明水浣,也是不无原因的,她这人有些小聪明却不外露,知道怎样讨好能让人最舒心,不至于反感,且既然打算做跟班,就要有做绿叶的打算,低调低调再低调。
不似史红药,成日里打扮的抢眼至极,恨不得全城的人都将目光放在她身上才好,结果却是适得其反。
史红药不能讨得明水浣欢心其实也不外乎她太过聒噪,马屁拍的太过,且身边跟着她这样的,偶尔一次也没什么,可时间一久,未免让人觉得整体水平被拉低。
明水浣莞尔一笑,“水浣不才,哪里来的可惜之理?输了就是输了。”
白泠泠在心里啐了一把,她最看不过的就是明水浣永远都是这副得体温婉的模样,相形之下,更是显得自己的修养不如她一样。
“呵呵,想必经过一年的时日,在徐太傅的倾囊相授之下,明小女且的书法该是又精进了不少,今年的书项比赛,想必明小女且定是胜券在握,势在必得了吧?”
白泠泠口中的徐太傅,正是当朝太子的启蒙太傅,徐松柏,此人在治国之道颇有见解,博学多才,官拜一品,为人廉洁。
对一些治国方针,整顿朝纲的事儿确实分析的精准独到,可大许是为人太过廉洁,不屑那些阴谋算计,可若真要成就霸业,其中自然少不了这些。
虽是太傅之职,但军国大事的拟定和决策一般却轮不到他来参与,因为让人觉得可气的是,他不仅自己不去琢磨那些阴招儿,还看不得别人谈论,让他听到非得义正言辞,劈头盖脸的给你一顿批判。
久而久之,也便不得皇上的宠信,但由于徐太傅实在太过廉洁,是卫国上下有目共睹的,皇上也寻不到他的不好来罢免他的职位,最后只好说让他专心致力于教育太子的事宜,为卫国下一代培养出一代明君,至于国事嘛,就不麻烦他了。
可私下里皇上又教育着太子,徐太傅的话不可全信,兵不厌诈,做人不能太死心眼,否则会吃亏的。
于是,年幼的小太子便是活在这样纠结的教育之中的:徐太傅说治国需要有一颗仁爱之心,可父皇说人善被人欺啊?
徐太傅说君子坦荡荡,做人该光明磊落。
父皇又说心眼总是要有的,不要像徐太傅那样,做一个缺心眼的人。
小太子可能终日里都难以选择,最终只好自己另辟一条通道了,既然治国这么麻烦,且还不知道如何治国才好,那么,不如就干脆不治了吧
徐太傅为人虽有些死板,但也不是那种说成日里就知道读些四书五经,张口闭口之乎者也的书呆子,他也是有着自己的娱乐爱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