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雪对周云霓这种与生俱来的孤傲清高感到很无奈,之前在西宁也就罢了,众人捧月,固然有情可原,但是她现下远在大卫,一切仰仗北堂家,还能这么天不怕地不怕的招惹是非,也亏得她信得过北堂家的势力和对她的维护。
提步走近她,“表姐知晓礼义廉耻当是最好,但光知晓也的确没什么用处,关键还需谨言慎行才行,我不知你之前在西宁是怎样的一副光景。”目光带了些凉意,“但是我希望你认清楚一点,现在是在卫国。”
周云霓从没见过她露出这种目光,像是幽幽寒潭,深不见底,不觉便垂下了视线,不敢看她。
竟莫名打了一个冷战,北堂雪的话意很含糊,甚至根本算不上威胁,但偏偏就是让她觉得有些。害怕。
害怕?周云霓一皱眉她怎么会有这么没出息的想法!
下意识的挺直了背,扬起下巴,却发现北堂雪几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去了。
气恼的跺了跺脚,觉得方才失了面子,转头对一侧的丫鬟低声吼道:“没用的东西!不是说六王爷随她一起的吗?”
身侧的这个丫鬟名唤小婷,人还算聪明,自从争香和斗艳挨了那一顿板子之后,就跟她离了心,甚至还同栖芳院的那几个丫鬟关系不错,周云霓打从心眼里纳闷她们脑袋是不是有毛病,竟然都忘了当初是北堂雪吩咐人打的她们?
小婷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奴婢先前在栖芳院听到的消息确实是这样的,兴许,兴许是六王爷临时有事还没到也说不定。”
周云霓又狠狠剜了她一眼:“今晚若是我见不到六王爷,有你好受的!”
小婷心下叫苦不迭,只觉得急切盼望六王爷出现的一颗诚心可昭日月。
宿根确实是被挽仙楼中的事务绊住了,之前他确实对挽仙楼这个强大的机构不感兴趣,但他这些日子渐渐明白,多一份能保护北堂雪的力量不是一件坏事。
待他赶到的时候,挑灯梯都已结束。四处寻了北堂雪不得,转而去了灯桥,想她应是同白泠泠几人去了那里。
却被守株待兔的周云霓堵了个正着。
“六王爷!”
宿根听到这愉悦的声音之后,不由倍感头疼。
对她扯出一丝笑意,敷衍的点了个头。
周云霓也不磨叽,大许是担心宿根跑掉,直接进了正题,“近来几****日日呆在房里,就是想赶在灯湖节之前亲手帮你绣个荷包。”
话落便从袖中摸出一个荷包来,笑的极甜,“我见你好像喜欢宝蓝色,便挑了这个颜色。”
宿根低低叹口气:“多谢周小姐美意,只是。”
周云霓忙地打断,不给他开口拒绝的机会:“这荷包又并非什么贵重之物,怎么说也是我的一番心意,王爷就莫要推辞了。”
说话间,人已欺身靠近宿根,伸手便要将荷包往他怀里塞去。
宿根碍于男女有别,只得收下,往后退了几步,同她拉开距离。
心里急着去寻北堂雪,实在不愿再同她纠缠下去:“多谢周小姐,先失陪了。”
“王爷!”周云霓见他这就要走,急忙喊住,却眼见他的背影消失。
心里是还有许多准备好的话没来得及跟他说。
宿根松一口气,捏了捏手中精美的荷包,绣艺确实无可挑剔,只是这上面绣着的两只鸳鸯,顿时让他觉得成了一块烫手的山芋,这要是让北堂雪看到了,定又得晾着他十天半个月。
想到北堂雪那爱吃醋的性子,轻笑了一声,抬手便要将荷包抛出去,却听一道清灵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慢着。”
宿根笑意僵在嘴边,眼见前方的北堂雪一步一步的走向他,竟生出了心虚的情绪来。
“这么急着销毁赃物?”北堂雪走近,从他手中拿过荷包,只当是哪个爱慕他的姑娘家送的,并未往周云霓那里去想。
“啧啧,这绣的可真好,鸳鸯戏水呢。”末了将荷包又塞回他手中:“看得出是费了心思的,你既然已经收下,可得时时刻刻戴在身上才好,方不辜负人家姑娘的一腔情意。”
宿根讪讪地笑。”鸳鸯戏水,便就让它们戏水去吧”
话落,那荷包已被他信手丢到了湖中,是真真正正的成了一对戏水鸳鸯。
北堂雪渐渐收了笑意,宿根哪里都好,独独就是不懂得怎么彻底拒绝人,也许是因为生了一副无情又似有情的模样,总会叫人觉得心存希望,倘若刚刚被他拒绝的一位姑娘,心中的那团火就剩一点儿火星子了。眼见就要熄灭了,但见他脸上的笑,那团火八成又会噌噌的燃了起来。继而再接再厉。
她生性多疑不假,独占心强也是事实。
想一想宿根对她的迁就,也就是觉得这些事不算什么,她对二人的感情还是相当自信的,绝不是一般人能搅和得了的。
宿根扯过她的左手。放开的时候,北堂雪发觉手腕上多了一只玉镯。
惊奇的咦了一声,抬起手来看,竟是通身乳白色的羊脂玉镯,在月光下泛着温和的光芒。
“送我?”
宿根眼神溢出笑意,“今日可是男女交换信物的日子。有规矩说信物只能送给心仪的人,若双方互赠了物品,便是两厢情愿的意思。所以你给我准备了什么?”
北堂雪无害的笑开,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准备确实是准备了。”
宿根闻言满意点头,伸手便要讨要。
北堂雪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无奈摊手。”可你到现在才过来,我之前以为你不来了呢。琢磨着那信物不好白白浪费。”
宿根听出了不好的预感,“所以?”
北堂雪略带羞涩一笑,“方才在灯桥上见一位公子生的好生俊俏,所以便将信物送了他。”
宿根脸色一顿,摸了摸鼻子,“那人现在何处?”
“你找人家作甚?”
宿根靠近她一步,黑眸幽亮如星辰,声音带着阴险的味道:“杀人,越货。”
“哈。”北堂雪干笑一声,嗅出他眼中的危险气息,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几步。
宿根眼角带笑,一把环住她纤细的腰肢,“怎么?擅自将信物送给他人,不给我一个交待还想走?”
北堂雪尽力仰高下巴,企图缩短身高的劣势,“你这分明是贼喊抓贼,你自己这么晚过来,还收了人家姑娘的信物,倒过来还怪我将信物送人!”
话落撇了撇嘴,“你这样好没道理!”
宿根伸手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点着头:“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对,我认错。但是这同你送别人信物可是两码事,你别想糊弄与我。”遂扯起一侧嘴角,望着北堂雪仰着一张小脸,五官在灯火的映照下愈加灵动,不由眼神一凝。
北堂雪一噎,眼见奸计被识破,刚想开口辩解,下一刻却被堵住了口。
唇上温温凉凉的触感叫她大脑轰然一白,顿感空气稀薄。
心脏犹如擂鼓。
北堂雪回过神来,觉得呼吸困难,下意识的推搡着他健硕的胸膛,却使不上力气。
北堂雪觉察到他的动作加重,是真的害了怕。
眼睛闭的紧紧的,是在平复着身体中的燥热感。
宿根哦了一身,蓦然睁开眼睛,已是波澜不惊,“既然你不怕,那么不如我们再试一试?”
北堂雪脸色更红,抬头瞪向他,却是无言以对。
宿根见她此刻现出少有的女儿家娇态,双眸含水,双唇微微红肿,如同熟透了的水蜜桃,端是美艳无比。
一边庆幸此情此景没第二人瞧见,一边又在心中埋怨只能看不能吃,当真是折磨人。
费力转开了视线,轻咳一声,“信物交出来,否则我可不能保证会不会再让你重温一下方才的感觉。”
他哪里不清楚北堂雪的性子,是绝无可能将信物送与别人的,那般瞎扯,不过是想气他方才收了别的姑娘的信物而已。
北堂雪绝对相信他能做出这种事来。
心下虽隐隐带些不满,但还是乖乖将信物交了出来。
“喏。”没好气的把东西往他怀中一塞,将脸歪向了一侧。
宿根摇头失笑,将那冰凉的东西捏在了指尖,竟是一弯月形的紫檀木雕,两头穿着小孔,是用宝蓝色细绳编就的平安结。
紫檀木木质极坚,虽只这么一小块却还是将平安结坠的垂直。
“亲手编的?”
北堂雪转过头来,心绪平复了大半,不似方才那么尴尬,方道:“给你做个扇坠用。”
宿根心下感动,忽而想起她前日手上的伤,眼神一闪,将她的右手扯到眼前。
北堂雪想要挣开,却被他握得更紧。
宿根望着她手上已结痂的几处细细刀上,微微皱眉:“这木雕还是你亲手雕的?”
北堂雪心知瞒不过他,却还是嘴硬的道:“谁让你之前那扇坠那么难看,我实在是看不下去,这才亲自动了手。”
宿根仍是皱着眉的模样,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