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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狂风恶浪(6)

他从1949年,共产党解放了广州。他具备了当时年青人那种革命思潮,参加了庆祝广州解放大游行,参加了广州学生联谊会(广州学联),参加了街头宣传,宣传共产党为人民,宣传打倒国民党反动派,宣传建立新中国。那种热炽的革命浪潮使他那个幼小的心灵陶醉。不过,他父亲却是一个国民党员,是一生拥护孙中山,拥护三民主义的国民党刑警队队长,临解放前曾被授以“少将”军衔。因此,当共军进入广州之后不久,便举家回乡暂避,也将何金水一并带回离广州只有两个小时左右车程的顺德县。然而何金水在乡中呆不了多久,一个人只带了20元港币及一个行军背包,只身步行到佛山,搭乘火车回到广州,投身于火红一般的革命浪潮里。就在父亲拒绝他的上级要他一起与打败仗的国民党军队逃跑到海南岛不久,因而举家跑到香港以后,从此他一个人离开了家,独自一人留在解放了的土地、共产党初步掌权的新中国。那时起,他就在各方面锻练自已,凡是人能适应生存的一切,他都要学习,都要适应,因为他不知到将来他会遇到些甚么样的环境。那时候,他才不过十六岁还差些,刚好是初中三年级。幸好,解放后的新中国,读书不用钱,不单只不用学费,而且每个月还有十二元人民币的助学金。举家跑到香港以后,他没有了家,也没有了经济的来源。这些助学金,就是他唯一依赖的生活来源。最初,他住在他的一个妗母家里。但16岁的他,始终不能懒在别人的家。于是,他先报名è投考广州师范,在5000多名考生,只取200人的榜上。习惯地他也是整个考场第一个交出试卷的考生,在放榜时赫然有他被录取的名字,也接到录取的通知。只可惜,就在此时,他得了急性胸膜炎、胸腔积液,入学体检时被发现而取消了入学的资格。老师当不成,他曾颓丧了一段时期。几个月后,他又一次在超过千名的考生,仅仅录取40人之中,他也同样轻易地榜上有名而考取了医科学校。这个未有进过高中阶段的初中还差两个月才毕业的年青人,以优异的成绩排除了众多的高中毕业考生而被录取。进入学医校之后,他无需缴付任何学费,也无需缴付食宿费用,连学习文具、医药等全部国家包起来,每个月发放十五元生活津贴费。这个转折,定下了他今后一生的安排,因而他能安心地,踏上他一生的医学征途。这个原来梦想成为海军的人,就此断定了一生的走向。

这些经历,为他打下今后能耐受坎呵环境的基础,也为他建立一种艰苦坚韧的性格。

“哗!何老师你也同我们一起挑大石?得唔得呀?”学生黄日满笑着问,那些学生们平时上课,很守规距,但下课后,就没有了“老师”与“学生”之间的界限,因为何老师一下了课,就喜欢同学生们开玩笑,于是,那些学生,也经常取笑他们的老师。

“你估得唔得?就这块石头,两个人挑,打个赌!”何老师指着一块大约有两百公斤重的大石头,不服气地说;

“甘大块石头,唔好卦?赌甚么?”卓富问;

“如果我赢,一阵劳动完之后,去水库游水,你要游过水库(2000公尺左右),如果我抬不起这块大石,我游水库三个来回。”何老师是不会同他们赌,但却提出这个同他们比赛的条件。

“好!赞成。”在场的学生及其他参加劳动的公社干部,都在鼓掌。

“谁同我一起抬?”何老师问:“你吧,日满,你能抬,我就能。”

“好的。”日满即时搬动大石。他很照顾老师,他抬后面,让老师在前。一般挑东西,重点在后头,后面一头所占的重量约为总重量的五分之三至三份之二。何老师也不推却,也知到学生不想老师出洋相。

这块石头由小山坡抬到坡下的平地,在崎岖凹凸的地上这块两百公斤的石头也够吃力的。

“好呀!”所有同学都在鼓掌,这个老师毕竟可以抬起原先人们意想不到的重量。不单如此,他还能继续劳动下去。这回轮到日满不原意抬那么重的石头了,他是在照顾老师,一块可以,整个上午去抬就不成,不竟老师不是强劳动惯了的人,一下子让他这样劳动,扭伤腰骨怎样办,就算不扭伤腰骨,也不应让他过于疲劳,否则怎能教好我们。因此,他专挑些细石头来同老师两人抬。

一个小时之后,他看见他的男学生们,一个个放下担挑,围在一起,拿着一支“大碌竹”的水烟筒,点着一支大香,抽水烟筒去了。

“你们怎么搞,都抽水烟筒啦!”何老师问;

“对呀!”黄社垣在答;

“还未到休息时间,怎可以休息。”老师似乎有点不高兴地问。

“老师,抽烟不一定要在休息时间,烟瘾起,就抽一下。”另一个学生黄景星答;

“你们怎么个个都抽烟?抽烟不好啊!”

“你有所不知,在农村为甚么个个都抽烟?”日林慢条斯理地问他的老师。

“为甚么?”

“甘重的劳动,有时是要休息一下,但未到时间,你总不可能做做下就丢下不干啦,女人可以跑厕所,男人就算去呵尿,也无甘长时间,最好是吸水烟筒,一支水烟筒,每人轮流吸两三下,这么一轮,十个八个人,每人吹三几下,不就可以休息休息吗!所以在农村,只要是参加劳动,不管大人小孩,谁不抽水烟筒!”日林说出一大堆抽烟的理论依据。

“抽烟有害处,你们知不知到?”何老师问;

“知到又怎样?毛主席也是烟不离手,看他老人家多健康。”日林说,这回做老师的无话可说了,因为毛主席是全中国人民的大救星、伟大的领袖,他能做的事,为甚么别人就不可以!他能天天抽那么多的烟,我们为甚么不可以跟着学!

“抽烟容易得肺癌?无那么容易,我父亲抽了几十年烟,我爷爷也抽了几十年烟,都很长寿。如果得到肺癌,算你唔好采,无得好怨。”一向沉默寡言的赵雄柏这回也一边吹着“大碌竹”,一边喷出一口浓浓的烟,慢条斯理地说。

“你们知不知到,任何事情的发生,都不是百分之一百。就拿抽烟来讲,它的害处很多,不但可以诱致肺癌,还可以增加心脏病的发病率。但这些都不是百分百,可是抽烟者的发病率远远高出不抽烟的人10-20倍之多,你为甚么不在未发病之前作好预防,非要到发病之后,才来怨命呢?”何老师感到学生们的无知,因此他有责任一定要在这些学生们之中来阐明这些不健康的观点。

于是,工地就变成了课堂,而且听众除了学生之外,还有参加劳动的公社其他干部,和一些四清工作队的队员,这些人90%以上,都是烟不离手的“烟民”。

“我们提倡“预防为主”,就是预防疾病的发生,”何老师一旦话箧子打开,就收不了口,他继续说:“你们今天是学生,你们刚才那番话因你们的无知,是可以原谅的,但是,将来你们毕业之后,再讲这番话,就没有原谅的余地。

比如你们在宣传卫生时,叫农民们不要饮生水,但是一些农民会对你说:“我们饮了一生一世的生水,都无事发生,我们祖祖辈辈都饮生水,你看我不也是挺健康吗?”这时,你怎样说呢?不就像刚才雄柏所讲的一样歪理?如果人人都不饮生水,都在讲究卫生习惯,起码可以将阿米巴痢疾、细菌性痢疾、肠伤寒、急性肠胃炎、寄生虫等等的肠道传染病的传播来源切断,这类病就可以大大减少,今天一切“病从口入”的发病率就会低很多。抽烟也一样,烟能导致严重疾病,这是科学研究出来的结果,不是凭空讲大话。我们不能用高级领导人来作比喻,那是不应该的。疾病的发生与否,不是看你们是不是高级领导人。况且他们有很好的医疗保健检查,能够及早知到疾病是否发生,及时作出预防疾病的发生和发展。你呢?”他转向日林问,继续说:“你有没有?你能不能同他们比?绝对不能!总之,一句话,烟以不抽为妙,真的戒不了时,也要少抽。”这是劳动的工地,何老师不可能讲得太多,再说,一下子讲太多,他们可能也会忘记,因此,他点到即止。不过经过这次劳动实际启发了他,应该加强在授课时将一些民间坏习惯作为重点讲课的内容,这些内容可以在各种相应的科目时讲授,阐明不良坏习气,以及不卫生的坏习惯对人类健康影响,是很必要的。

“何老师,今天劳动之后,你食多少两米?”平时何老师都是半斤米一餐,学员们都是知到的,但今天劳动之后,卓富问何老师,看看他的食量有无改变,果然,何老师不甘示弱答:

“你呢?你能食多少,我也可以食多少。”

“我劳动后很大食,可以食一斤半米。”卓富答,以为这样可以吓倒老师。

“我也可以。”老师平静地答。原来何金水最高的食量是一斤四两,但在今天强劳动之后,他委实很肚饿,一斤半米是不成问题,所以他答得很淡定。这下,可引来了大堆人的兴趣了。

“怎么?何老师能食一斤半米?有无听错。”女生赵艳容说,她是一个肥肥白白,结结实实的青年,梳对粗粗大大的黑辫,她平时的食量是每餐六两米,这已经被人笑她“大食姑娘”,怕她嫁唔出了。可是今天何老师却说食一斤半,一顿饭等于她四餐粮,怎样吃?

医疗队初来时在贫下中农家搭食,约一个多月后,已因为“种种原因”而取消了,全部都回到了卫生院的食堂搭食。这是一个比较正常的食堂,除了可以按每人每餐需要食多少(只要不超出自已每月定量就可以)饭量,以及正常食堂的菜之外,还经常有额外加菜,每次加菜也只是一角五分至两角钱一碟。因此,增加饭量,也可以同时多加一碟菜。何金水的食量是全医疗队之冠,已是人尽皆知,经常加饭量至一餐一斤,已经不是一两次了,但从未试过一斤半(他家中节余粮票不少)。

不过,这次他失败了,他只能吃到一斤六两,而卓富则可以一斤半。

下午,他带领学生们去游水库,这次没有一个学生能比得上他。这个像瑶池一样的水库,似乎给这几个“天仙”泛起一阵阵波涛。

这是一个近年来靠人工修筑起来的水库,目的是为了预防天旱时,解决农业用水而修造的水利工程。几十亩大的面积,最窄的距离,也有2000公尺左右的宽度,而长度约有十多公里。整个水库风平浪静,湖光山色,景色优美别致。何老师同他七个会游泳的学生,连他自已在内,刚巧是八个,凑足“八仙过海”。这八个神仙,畅游了个多小时,上午劳动后的疲劳,似乎跑掉了,一斤多米所产生的热能,大概在这次长泳中也消耗得七七八八,回到卫生院的二楼,这个是他们的教室,晚上也是他们的男宿舍。这原来是卫生院用作小礼堂的大堂,现在在它的周围放了十多副床板,就是整个医疗队及男学员的宿舍,中间还留有空位,放置一些台台椅椅及黑板,就是他们的课堂及自修用的地方。何金水在他那个床位上,倒头便睡了两个小时。

这是一个美丽的夏日黄昏,也是公社的一个不可多得的日子,因为今晚在墟镇上放映中国当时最引人注目的、大型革命歌舞剧“东方红音乐舞蹈史诗”。

这个电影是作为配合阶级教育、革命传统教育,用来配合四清运动而播放。因此凡是参加四清运动的人、公社干部、被审查对像以及学生,教师都必须要看、要接受教育。这是文学艺术“为政治服务”“为工农兵服务”。

因此医疗队及全部学员都要参加观看,不得无故缺席,如果有特别事情,不能参加观看者,必须请假。而且为了保持革命的严肃性,凡参加观看的,都要列队进场。因为这不单是一个文娱节目,更重要的是通过节目,再经受一次革命传统教育的学习,经受一次对前辈革命家,和革命事绩的回顾,列队进场,是表示对前辈的尊重。

这是一个令人陶醉、令人鼓舞、震撼人心的节目。

“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他为人民谋幸福……”这是大型革命史诗的开场时集体合唱,歌声嘹亮,唱出了亿万人民歌颂伟大领袖的心声。

“工农兵联合起来向前进………”一首工农兵联合起来的歌曲,使人们为之心情兴奋。农村的基本群众是贫下中农,歌曲本身,唤起了亿万农民,唤起了人们的斗志,也唤起了阶级的感情。

“带镣长街行,告别众乡亲。

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

杀了我一个,还有后来人。”

这是一首“就义歌”,多少革命先烈,为了革命,不惜抛头颅、洒热血,被国民党反动派押赴刑场的悲壮场面,再一次从银幕上展现于观众的眼前,不少观众流下了满腔热泪。

“山下旌旗在望,山头鼓角相闻。

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著名男高音歌唱家寇家伦引亢高歌,他那高昂而圆闰的男高音,唱出了革命者的豪情,唱出了被敌人围困而岿然不动的革命气概:

“早已森严壁垒,更加众志成城。

黄洋界上炮声隆,报导敌军宵遁。”这一首是毛主席革命诗词中的一首“西江月·井冈山”。随着男高音歌唱家的歌声,一段段英勇的舞蹈演员的舞姿,显现了革命军人当时的情景……

1927年10月毛主席率领秋收起义部队进入井冈山,建立根据地。1928年5月正式成立工农革命军第四军(后改为工农红军第四军)。同年6月,毛泽东、朱德、陈毅等率领的红军部队,粉碎了敌人的进攻,使根椐地的革命热潮达到全盛时期。1928年8月底,湖南、江西两省的敌军向井冈山驻守不足一营的红军发动进攻,红军凭借黄洋界的天险,奋勇抵敌,终获全胜。

这首词是描写胜利后的情景,全场歌舞,表现得淋漓尽致,观众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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