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两个人和一只老鼠,在炽热的火堆旁,沉默地过了许久。安安静静地,望着星空。
“无俦……”煌诗突然轻声唤道。
“怎么?”
“方才,那个银色头发的白衣男子,似乎真的是雪囚……”
无俦的脸色蓦地凝重起来,若有所思。
“恩,至少那个女子是这么叫他的。我们闯入的那个洞穴,也的确像外界传言的寒灵洞般,里面冰封着各种鲜活的生灵,皆处于沉眠状态。但是,我们无法确定那里究竟是不是传言中雪囚的寒灵洞,如果是,我们真的是死里逃生,侥幸逃脱,因为至今为止,进去的人没有一个走出来的。至于传言是怎么流出来的,就不得而知了。”
无俦严肃的神情里带着深重的担忧,仔细地回想着不久前发生的一切,他以老鼠的身份所经历的。
“我也听说过,不过传言里说,起初这个地方只有雪囚一人,他是风馗的人,帮助风馗统治着这片土地。”
煌诗的话说到一半,只见无俦的脸上肌肉抽搐,眉宇之间显现出正极力克制的愤怒。
“是风馗,是风馗摧毁了覆雨家族上上下下三百口人……”
无俦极力地克制住自己,并没有呐喊出来,隐藏的伤痛却在骨子里一次次地翻滚着血液。
“无俦……据我所知,当时并不是风馗一个人去的,在另一边的山林里,有成群的野兽和生灵听着风馗的命令一同攻入城堡,但最后,也一同消失于风暴之中……”
无俦怔怔地望着煌诗,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野兽会听风馗的话?他虽是神灵,但也还不足以召唤群兽。”
“覆雨家族利用各种生灵做试验,无异于杀生,生灵界早有不满,却苦于无力反抗,在这个时候,有神灵愿意与他们并肩作战,群兽又怎会放过机会?”
无俦低下头,双手狠狠地抓着头发,痛苦地颤抖着声音说道:“是……我们是用了生灵做试验……但是,那只是部分族人的做法,我是一直反对的……可惜,可惜我仍是年轻的继承者而已,他们听不进我说的话。”
一旁的小老鼠看到无俦这般痛苦,吱吱吱地爬上他的肩头,用尖尖毛毛的嘴巴拱着无俦的脸颊。
无俦抬起头来,看了看一旁的小老鼠,苦笑着说:“其实,我们的初衷并非屠杀生灵。覆雨家族得到上古传承的魔法卷轴,是人类中唯一会使用魔法的家族,从祖先开始,就希望将它们这样生存力薄弱的生灵变得强大,不至于被身体庞大的兽群欺负。”
说着,无俦用手指逗了逗肩上的小鼠,小鼠也很听话地配合着。
“我们希望所有的生灵都强大起来,相互制约,保护自己,让这个世界变得和谐、美好,所以试图用魔法去改变它们,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失败了……”
煌诗听着无俦的述说,将头转向一边,望着满天群星,说道:“我今天才知道覆雨家族到底想做什么,愿望的确很美好。可惜,你们在一开始就错了。”
无俦望着煌诗,等着她说下去。
“你们不应该去改变这个世界的规则,自然的力量我们永远是无法抗衡的。一直以来,都是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和谐的世界并不意味着没有杀害,而应该是各种族安守己份地生活,有欲望却不应该过度膨胀。没人知道下个一百年后谁会称王,没人知道哪个种族将在历史中消亡,为了生存,我们都在努力,都在进化,都仍难逃一死。我们都需要食物,从比自己弱的生灵身上摄取存活下去的能量。若是能不杀害生灵地生存下去,该多好,可惜,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制定了弱肉强食的法则。所以,覆雨家族一厢情愿的柏拉图式试验,只会导致悲剧。”
远方,一颗流星划过天际,在群星中,这一颗小小的流星或许根本没人看得见。
“或许,的确如你所说吧……家族的错误,持续了多少年,终究是得到报应。可是,死的三百多号人里,有很多,都是无辜的侍者啊,他们不应该受到惩罚……”
“侍者本来就是无辜的,他们生而有灵,本不用服侍贵族而降低身份,或许,他们更希望用死来解脱呢。”
无俦怔怔地望着夜色中的煌诗,从来没有想到过她竟会有这样的回答。
煌诗转过来,嘴角边却带着轻松的微笑:“算了,不提这个,这是你的伤心事,我也只是告诉你,我们这些低等生灵的想法罢了。”
“诶,无俦,我记得,人们说那个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夜娘,自从出现后,就辅佐雪囚开始冰封生灵,不放过任何进入冰谷的动物,使寒灵洞变成了一个沉眠洞。但是,今天那个被叫做夜娘的,似乎并不像传言中的那么狠毒冷血啊……”煌诗疑惑地说道。
“恩……而且,夜娘还很温柔……是她让雪囚放我们一条生路的……我也没想明白……”
“真是奇怪了……”
俩人陷入了沉思之中,围坐在火堆旁。
慢慢地,在温暖的火光中,疲惫的俩人,缓缓睡去了。
小鼠也趴在无俦的肩上,进入了梦乡。
而冰谷的另一边,是另外一个悬崖。
“你果真放了那三只老鼠,真是不可思议。”
“夜娘擅自做主,还望雪囚勿怪。”
“你最近可是越发地反常,让我不得不怀疑你。”
说罢,白衣男子转过身来,站在悬崖边上,犀利的目光直穿过红衣女子的惊恐的双眼。
“夜娘不敢!夜娘伴随雪囚已有十年之久,身边除雪囚以外也无亲人朋友,又怎会有背叛之想!”
白衣男子嘴边掠过一丝冷笑,道:“呵,十年之前,你就是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山谷里,我倒是因为太久未见过生灵,留下你在身旁。是你说我太寂寞,整天郁郁寡欢,提议我冰封入谷的生灵以陪伴在身旁除忧解闷。我看在你是个性情刚硬的女子,能操大事,遂将一切事务交予你办。但最近,你不仅事事有顾虑,今天竟是对老鼠都下不了手。”
白衣男子冰冷的眼神直直地刺向对面的女子,厉声问道:“说,你是不是风馗派来监视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