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嘎吱地一声被推开了,无俦架着担子,脚下带着泥草的芳香,走进了略微昏暗的木房里,然后将两个木桶放在了门边。
木桶里的煌诗依旧不安份地大叫着:“你放不放我走?你不放我我会咬你的哦!诶,你有听我说话吗?虽然我现在是条鱼,但是我已经是条会说话的鱼了,不用再过多久我就可以幻化成人型,到时候我要你多难堪就多难堪……”
此时,无俦和煌诗的身份似乎从刚才在河边的情形完全转换了过来。
刚才无俦不停地对着煌诗喊叫,煌诗只是睡觉。
现在换做是煌诗不断地对无俦示威,而无俦只是默默地在一旁打开灯,收拾着刚才打鱼的工具,完全没有理会还在桶中垂死挣扎的鱼儿。
“无俦!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干嘛抓我回来!我都说了我要死就死在那条河里,我跟你祖宗十八代打不着一杆子关系,你救我作甚!小心被神灵知道了你救我的事,你就会被冠上天性泯灭、不再适合生存的罪名!”
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是无俦垫着后脚,抱着一个比它身子还打的圆形玻璃缸在接水。
“我不要洗澡!我要你吃了我以后一直记得那个臭味,我要一直恶心你!恶心你恶心你恶心死你!”
煌诗的声音自从进了屋后就一直没停过,这不,无论无俦走在屋子里的哪个角落,它都会把头别向那个方向,大声地吼着它想说的话,生怕小声一点无俦就听不见似的。
无俦把装好的一缸子水放到中间的方形木桌上,转身又去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两块冰块和一团像绷带一样的东西。
“无俦无俦……”煌诗倒吸一口凉气,“你当真是个变态吗?我都已经伤成这样了,你不直接杀了我吃掉还想拿我做冰鲜鱼?要不,你那冰块是干嘛用的?还是说你想用冰块拍死我?喂!我也还没那么脏!你是嫌弃我的血弄脏你的手吗?!”
无俦取出一块干净的白布铺在桌上,将冰块置于其上,转身走向煌诗所在的木桶。
“噢我的天哪……那块布是拿来盖我的吗?”煌诗的声音中第一次透露出丝丝的恐惧和绝望,“无俦你个变态,要剁了我还那马么多道工序,你以为这样干净的杀戮会让人觉得你是个正人君子吗?”
“我说,你的血都快流干了,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
无俦将两只前爪伸进木桶,想把煌诗托出来,但煌诗不停地奋力摆着尾巴,到处跳着,无俦不仅无法抓住它,伤口里的血更是溅了无俦一脸。
无俦显然是被血污弄得恶心了,脸往一旁别了过去,紧皱着眉头,眼神中很是嫌弃。
它又瞥了瞥木桶中的煌诗,见它越跳越没力气,迟疑了一会,还是把它合在掌心之中,带到了桌上,放在那张干净的白布上面。
“我现在问你,你是想死还是想继续活?你要死我可不拦着你,但是我绝对不会吃像你这么伤口发臭的鱼。”
无俦一脸嫌弃地望着躺在白布上的煌诗,但又耐心地等着它回答。
“要杀要剐随便你!你不吃我你就给我留个全尸!因为历史上被分尸了的英雄不容易画像,那样后人会不认得我的,我可是要做英雄的!”
“好吧,那就顺了你的心意。”
语罢,无俦一把抓起煌诗的尾巴。
“啊啊啊痛啊好痛啊!该死的别抓我伤口!疼啊!”
前一秒还气势凌人的煌诗,一秒后身体就被提着在空中剧烈地颤抖着,血顺着无俦的爪子滴落在雪白的布上,大声哭号着还不忘泼口再大骂几句。
无俦眉头一皱,道:“我不抓着你尾巴我怎么杀你?杀鱼的都是抓着尾巴开始的难道你不知道吗?你爸妈没教你?”
时间突然安静了,屋子里没有应答的声音。
“爸妈……早就不在了……”
煌诗神情黯然地低声说道,眼睛里的神气也在瞬间消失无踪,原本就奄奄一息的它,终于像个泄了气的气球,在无俦手里一动不动了。
连那双大眼珠子转动的力气都似乎没有了,只是呆滞着望着什么。
无俦没有接话,看着它,像是愣住了,但又像是听到了情理之中的事,只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说得好像我有家似的。”
无俦的脸上没有表情,默默地说完了这句话,便把煌诗放回到白布上,移了移两块冰块的位置,重新将煌诗用双手托起来,将它的伤口刚好放在一块冰上,然后拿起另一块冰,像做三明治一样将煌诗的伤口压在了两块冰块之间。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再次划破了寂静的夜空,论谁也不会想到是一条鱼的惨叫。
“算了,看在你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奇葩话唠鱼,我就救你一回好了。”
无俦一边说着一边用冰块帮煌诗止血,然后小心翼翼地帮它包扎伤口。
毕竟,鱼鳞是很脆弱的。
所以,鱼也很脆弱。无俦决定要救它,但万一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它可能就一命呜呼了。
“假好人……”垂死的煌诗还是不忘要数落无俦,但是它的声音已经很小了,眼睛也是闭着的。
“咚……”
无俦轻轻地将煌诗捧在手中,将它放进了放好清水的鱼缸里。
煌诗似乎感觉到了生命的存在,缓缓地睁开了眼,有点诧异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然后又回头看了看自己被包扎起来的伤口,小心地摆了一下尾巴,发现居然还算灵活,疼痛感也减轻了不少,瞬间又有了笑容。
“诶?你这只死臭猫,居然还会包扎伤口。”
“废话,你以为我是你啊!什么都不会!”
“你说我什么?!你说我什么都不会?”
气氛似乎陡然间又转变,这对一会仇人一会恩人的组合又开始斗嘴了,一个在鱼缸里,一个在鱼缸旁。
“我说我会的你都不会!怎么着!有本事跳出来咬我啊!”
无俦把脸贴在玻璃缸上,一脸挑衅地说道。
“那你说你会什么!你不就是一只猫!除了抓耗子吃鱼,还能算个什么东西!”
“我?”无俦轻轻地笑了一声,“我是魔法师啊。”
“你说什么?你说你是什么?”
煌诗觉得自己听错了什么,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再次问道。
“我说,我是魔法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