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
雨下得好大,豆大雨珠打在玻璃窗上,模糊窗外的世界。
悠儿咬紧唇瓣,不堪的过往刹那间全涌入脑海,是那么清晰鲜明,仿佛只是昨天发生的事,她一直以为自己忘了,事实证明,她一刻也没有忘记,不过深埋在心底罢了。
心,还隐隐在作痛着。在这个人世间,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
她走到浴室里,打开了水闸,水哗啦哗啦的落到浴缸上,这声音打破了宁静寂寥的气氛。悠儿手拿着利刀,躺进浴缸里,眼泪冲上眼眶,她割脉了……手上的痛,却仍不如心痛,她心痛得快要撕裂成两半,头也疼得快裂开,好多情绪充塞胸口,逼得她近乎发狂。
手上的血慢慢滴在水中,像一朵红玫瑰花蕾般盛开。
渐渐地,她觉得自己越来越无力了,呼吸也越来越弱,迷糊中,她的眼前仿佛有着她妈妈的身影,她爸爸和妈妈牵着她到游乐园,他们一家是多么幸福,脸上洋溢着太阳花般灿烂的笑容。她的奶奶陪着她过生日。恍惚中,她的眼前有她的未婚夫向她求婚的画面:在游艇当着许多人的面,向她求婚,很浪漫,而婚后,他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给了她许多许多惊喜。这个人,在她16岁就认识了,与她相恋了两年,结婚了三年。她爱到骨子里的人却,背叛了她。
倏然,那些幸福变成了痛苦,形成了她内心的怨恨,还有无休止的纠缠折磨真实得不像一场梦,那些画面像播电影一样在她脑海轮转着。
她的丈夫拿着离婚协议书狠狠地扔在餐桌上,他剑眉下的黑眸对着她的眼睛,带着冷若寒风的凌冽,他的脸上生生挂着疏离和淡漠,“你不签也无所谓,我们分居两年,在法律上,我们就自动离婚。”他的话语中不带一点温情,只有不耐烦。
他每次带回家的女人都会很轻蔑地瞅着她,而他从来一眼都没有瞧过她,直接带着其他女人在她面前走过,再进入房间。
她的奶奶死的那一天,无亲无故的她,回到了她丈夫居住的别墅,她坐在门口等,而那天,吹着很冷的风,但,她的丈夫回到家之后,车直接驶入别墅,连看一眼她都没有。
关于她的丈夫的画面,像一把尖刀狠狠插在她的心。
这时,她苍白的脸上那双水灵的大眼,瞳孔突然放大了,原本清纯漂亮的她,此时的样子真的异常惊悚。她慢慢就没了呼吸。
………………
2008年:
傍晚,一辆银灰色的房车驶入一栋豪华别墅内。此时,太阳落山了,它那分外的强光从树梢头喷射出来,将白云染成血色,将青山染成血色,将别墅的整条林荫道都变成了血色。
“少爷,你可回来了。”守在客厅门口的佣人,急忙出来迎接。“夫人和老夫人都在等你。”
程允锡下了车,黑眸一凛,轻嗤一声:“等我?”
“是啊,少爷,老夫人睡不着,一直在客厅等你……”佣人说着说着,对上程允锡犀利的凛眸,突然停口了。
睡不着?是在担心他真的会娶悠儿做妻子,而不听从她的安排和上官集团的千金联婚吧。
程允锡径直步入豪宅大厅,一眼便瞧见一对贵妇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允锡!”老贵妇只是浅眠,听到一点声响,立刻睁开眼叫住了孙子。
程允锡置若罔闻,径直往楼梯方向走去。
膝关节退化,令老夫人的行动变得困难。一旁丰腴的贵妇立刻起身追到他身后。
“程允锡,奶奶有紧要的事找你,你为何不理不睬?”
开口说话的这个女人,是他的小妈。当年因为他母亲久婚不孕,老夫人为了延续程家的香火,只好为儿子收了偏方。而他小妈一年后生下的是一个女儿,两年后又生了一个儿子。
又过了两年后,她母亲怀孕了,生下了他,由于他自幼天资聪颖,个性像极了老夫人,所以很得老夫人的宠爱。
“如果你们要谈企业联婚的事,恕我失陪。”
“程允锡!”抬眸,盯着像她一样倔傲、固执的孙子,老夫人不得不妥协。“坐下来谈一谈吧。”
严苛保守的老夫人,年轻时就守寡,凭着过人的智慧和毅力,一肩扛起庞大的家族重任。
在她的领导下,程氏企业从交通、观光拓展至航空,触角遍及五大洲。然而就在事业如日中天之际,程氏企业的总裁程海和他的大儿子却不幸在赶去一场紧急会议的路上,车祸身亡。
没多久,程氏航空又遭遇空难,致使整个企业的股票大跌,几乎破产。
“我知道这几年,你和你母亲在美国自食其力,生活得很辛苦。”
程允锡注意到他奶奶的口气有了一丝软化,才回答她:“不苦,我们不住在程家,反而轻松自在。”
当年,这个偏方小妈害怕他母亲对她有威胁,害怕小妈她自己的儿子拥有不了程氏企业,所以对他善良孝顺的母亲一直怀恨在心,于是,在一次企业聚餐中,她安排了一个男人接近他母亲,企图让奶奶和他父亲误以为他母亲在外面包养男人。他奶奶也因此用异样的眼光去看他,甚至要求他母亲亲自做DNA来证明他是程家的人。
他见到他母亲长期受到精神上的折磨,便以读书为由,要求他母亲和他出国读书。
为了不让他母亲受到伤害,他一直拒绝程家的一切援助。十年来,程老夫人汇给他的庞大基金,他一毛未动,完全靠着母亲的积蓄和自己半工读完成学业。
“允锡,奶奶老了,现在程家也只剩下你这一个男孙了,而你现在是程氏唯一的继承人,你母亲要你回来,就是要你以大局为重,接受……”
程允锡打断了她的话:“我只答应接下摇摇欲坠的程氏企业,并没有答应出卖自己。”
老夫人本来还抱持着一丝的希望,然而听到孙子坚决的反对后,血压骤升,呼吸急促,脸色惨白……
想演戏给他看?他才不买账。
他径直上楼,一想到他的妻子,他嘴角扬起漂亮的弧度。他的妻子在房间里等他呢,如果不是担心她在外面一个人会不安全和他奶奶一直暗中派人去跟着她,他才不会让他的妻子住进这个陌生冰冷的家。
然而,他回到房间之后,并没有看到他熟悉的身影躺在床上。
她明明今天感冒了啊,她不好好躺在床上,她到哪里去了?林嫂不是打电话告诉他,她已经吃药入睡了吗?
程允锡到书房看了看,没有人。
然而,他来到浴室的时候,他愣着了。
这……怎么回事啊。
“悠儿,你怎么睡在浴缸了啊?悠儿……”
“呜呜……”悠儿颤抖着声音,温热的眼泪簌簌地顺着脸颊落下来。
悠儿猛地一愣,倏然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真的在浴缸里,但没有血、没有刀,更没有水。悠儿睁开惺忪的眼睛,倏然看到程允锡温柔的眼睛上有一丝的戏谑。
“悠儿,你喜欢在浴缸里睡觉吗?”
程允锡立刻抱起悠儿,她本能圈住他的颈项,心止不住的狂跳,一连串的疑惑充满在她的脑袋里,他的气息充斥在空气中,侵袭着她的嗅觉,让她极其害怕的心,有了一丝的温暖。
当程焕抱着悠儿经过书房时,悠儿突然瞥见了墙上的钟表,钟表上显示的年份,让她不禁大叫了起来:“2008年??钟表坏了吗?”
“傻丫头,是2008年啊。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跑到浴缸里面睡觉了?”程焕在她额际轻啄。
来到床边的时候,程焕温柔地把悠儿放到床上,他的枕头,一股清新的古龙水味霸道的侵占这她的嗅觉,裹着他专属的被子,仿佛她还依偎在他怀里吸取他的温暖,被暧昧的甜蜜包围着。
“我……”现在不是2011年吗?怎么会是2008年?!悠儿光着脚丫跑到镜子前,看到自己,她眼睛瞪着大大的,她不是短头发的吗?怎么现在是一头长头发呢?太奇怪了。她和他离婚了之后,毅然去把头发剪了,现在怎么又是长发?
“傻丫头,你现在感冒了,吃了药就应该好好休息啊。”程允锡很自然用手拨开悠儿额头的刘海,然后留下一吻在她额头上。
“你告诉我,现在到底是什么年份?”悠儿紧抓着程允锡的双臂,紧张地问道。
“2008年,千真万确!”程允锡很无奈地搂着她回到床边,两个人坐到床上。
他的目光停在她的容颜上,那如婴儿般粉嫩的肌肤,让他忍不住想咬一口。
每天看着她酣睡的脸庞,成为了他早上最愉快的事。只要看到她,他就觉得有一股力量,默默在支持他。程允锡把悠儿抱在怀里,轻轻在她耳边问道:“你现在先休息,我去洗澡,洗完澡,我陪你睡觉,没有我在你身边,你害怕了,是不是?”
悠儿一时还没回过神来,见她沉默,程允锡以为她这样是默认了,于是马上去拿衣服洗澡去了。不一会儿,浴室便传出了哇啦啦的水声。
这些水声,让悠儿倏然回想到那个染血的浴缸……
就这样,傻傻的悠儿望着大大的睡房,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