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某个晚上某件事情发生之后，莫小强就有点怕见到芬子。
虽然芬子表现得一如既往，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而莫小强也记不清倒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莫小强每次看到芬子就有点不自在，就像一个真正的羞涩的十三岁少年。
看着莫小强讷讷无语的样子，芬子不满地哼了一声：“要不是黑皮打电话，我们还不知道大老板要来省城呢。扁毛从前天就开始准备，要为你这个大老板接风洗尘，欢迎光临指导呢。没想到两三天了，我们连个人影都没等到，你这个大老板却躲在这个地方睡大觉。看来你根本就没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莫小强只有在心里苦笑：幸好现在打电话不方便，否则的话，芬子就会知道，戴平安把教他什么大十六手的任务也给了芬子。如果她知道，一定会更生气：莫小强逃避训练一向是芬子最为痛恨的行为。
来省城之前，莫小强曾和黑皮提到过，到了省城会去营业部看看。这个营业部虽然是莫小强和上海人谈定的，可是从选址到运行，他从没有到过现场。这次来省城写稿，他肯定会去看一看这个他名下的产业。但是县城到省城的火车是晚上到站，刘庆昆带他吃了饭就住进了招待所。第二天，他又跟着刘庆昆跑到出版社，在那个巨大而又阴森的资料室挑了一整天的书籍资料。直到今天下午，他才将需要的书完全选定，然后运到招待所摆放好。这两天，他倒是真的没时间想起自己的那个营业部。
自己这个老板确实当得不敬业啊。
他站起来，挠着头不好意思地说：“呵呵，不好意思，这几天实在是太忙了，没顾上去店里。主要是我对你们完全信任，相信你们一定会做得很好。再说了，营业部里有你芬子姐坐阵，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嘁！少在这灌迷魂汤。”芬子没吃他这一套，“这次可不能轻饶了你。说吧，你想挨什么处罚。”
“处罚？你们真是一点都不尊老爱幼，连我这样的小孩子都要处罚，真是不人道啊。”他故作愁眉苦脸的样子。
“你现在是我们的大老板，不要拿自己还是小孩子来搪塞”
“那你样怎样处罚我，难道要我献上初吻？”
“去你的，你真是学坏了，小秀才。”芬子脸红了。
怎么回事，彪悍如风的芬子也会脸红？以前她可是当众向莫小强索过吻的，那时都没脸红过，现在一句玩笑话就能让脸红了？
不过，莫小强没有时间来研究这个课题，因为他很快就被芬子武力押解，送到正在饭店里摆开阵势的扁毛他们面前。
扁毛和芬子选了省城一个很有特色的饭店。这家饭店是省城的园林建的三产，选址在省城最大的人民公园的一角，环境非常好，据说价格也非常高。不过，他们说，饭钱会从莫小强的分红里扣除，所以这顿接风宴其实是花了他自己的钱。
“做人怎么能这样呢！”莫小强提出抗议，“我年纪最小，又是客人，怎么能让我花钱请客呢？”
扁毛听了笑嘻嘻地回答：“谁让你是老板啊。”
芬子说：“谁相信你是小孩子，说不定是老妖精变的呢。”
疯子赶紧附议：“同意。”
莫小强摊开手，表示无奈。
大家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扁毛在饭桌上说了他们筹建营业部的过程，芬子和疯子在旁边补充。不过这些事莫小强都早就知道了，毕竟这世界一百年前就有了电话这东西。
营业部成立后，古城那些在下面收购国库券的人工作劲头更大了，所以各项工作都上了正轨，业务增长很快，也很稳定。而且营业部建立后，作为主要负责人之一的扁毛，很快就把各项规章制度都建立起来，营业部的业务越来越规范，加上工作人员的业务也比以前熟练了很多，所以运转得很顺利。
别看这几个人当年在学校当学生时，什么都学不进去，都是老师眼里的差生，但是他们对这种边学边用的东西还是学得很快的。
一开始，莫小强用上一世的眼光看问题，以为那些在银行啊证券行业工作的人，都是科班出身，手里拿着正规大学的相关专业的学位。
但是在筹备这个营业部时，他才了解到，其实在八十年代，这个行业里的大部分人都没怎么学过专业课程。省城的银行还算不错，很多员工还上过省城的银行学校，有个中专文凭。县里的银行，大多数不过是小学文化水平，据说工作也做得很不错。
龙省的银行学校两停两建，现在才恢复没几年，毕业的学生才四五届，远远不能满足需要。这个年代，手里有大学文凭的人都是很珍贵的，有很多非常不错的工作岗位在等着他们。如果有银行相关专业的大学毕业生，估计还没到省城就被几乎被分光了。
当然，这几年，像芬子这样的初中生进入银行的已经不多了，他们招人的确时候，一般都会要求高中毕业证。当然，如果是银行子弟的话，初中生也是有可能进入这个行业的。
特别是，芬子她们是从小县城直来到省城的银行工作。毕竟，在这个年代，省城里很多回城的知青还没有解决工作问题。这个时候，让一批小县城的的初中成为银行的正式员工，上海人很是做了很大努力的。
几个人边吃边聊，渐渐从工作聊到了生活。
扁毛说起他这半年来的变化，自己都觉得惊讶：“那个时候，黑皮找到我，说他想找几个人下去收国库券。我当时根本就不知道国库券是什么东西，还以为是粮票一类的东西呢。那天上午，我刚刚和东城的人打了一架，头上缠着绷带，口袋里只有两三块钱……真没想到，只过了几个月，我的兜里就有花不完的钱，一个月有几万块钱的收入。现在想起几个月前的生活，我总觉得好像发生在另一个世界……”
“恍如隔世啊，恍如隔世啊。”他用一句成语感慨着。这是他最近新增的毛病，说话时特别爱用成语，交谈时也特别喜欢书面语，而且经常会忍不住甩两句官腔，而且不少时候都用得不是很得体。
疯子喝得有点多，舌头都有点直了。他是黑皮的绝对死忠，从七八岁时就是黑皮的跟屁虫，在省城营业部，他就是黑皮的代表。他说了几句过去事，突然扭头对莫小强说：“秀才，你真是秀才吗，我怎么觉得你不是秀才啊。你变得太厉害了，让人害怕……”
啊！怎么会这样，他倒底想说什么，莫小强微笑着看着他。
他看到莫小强的微笑，忽然打了个冷颤，一下子清醒过来，马上闭口不言，脸色变幻不定。过了一会儿，他才掩饰地说道：“我喝多了，喝多了，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啥，我是说，有了秀才，才有了这些……所有这一切……”
一时场面有点冷。
只是芬子听了疯子的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是啊，都是小秀才搞的鬼，应该罚他三杯。”
扁毛几个马上一致同意了这个建议，纷纷叫着要灌莫小强喝酒。
不过，莫小强看得出来，扁毛对疯子刚才话很是在意。扁毛曾和莫小强一起去和上海人谈判，对莫小强的表现倒是很佩服，但他还是对疯子对莫小强的态度有点疑惑。因为那不是对有本事人的敬佩，而是一种对危险的恐惧。他对疯子很熟悉，知道这家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所以不明白他的恐惧从何而来。
这顿饭吃到很晚，当饭局结束时，几个人都喝得有点多了，莫小强都被灌了很多杯，头有点晕乎乎的，一出门被风一吹，马上一口吐了出来。这一下把扁毛惊着了，他们突然想起来，莫小强还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远不到喝酒的年纪。
十分后悔的扁毛、疯子互相照应着回到营业部的宿舍去，而把芬子则留在招待所照顾醉倒了的莫小强。重生后，莫小强还是头一次喝这么多的酒，现在这个身体还是很不适应酒精，所以还没回到招待所他就困倦得睁不开眼睛了。
一回到招待所，他就爬上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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