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迷蒙。
青云山,龙隐峰。
一间古朴的小木屋内床榻上,一具慵懒的身躯在反复揉了揉眼之后,终于醒了。
随着意识逐渐清晰,苍慕云却愈加觉得迷茫,只因刚才这个梦——如果能称之为梦的话,委实太过离奇了。
他叹了一口气,抬起右手,指尖略微垂下,轻轻划出“流风之印”。
霎时间,物我如一,大自然的气息,如清风般划过四肢百骸,意识变得愈来愈清澄明晰,以至于刚才“梦”中的每一句话,都清晰地再现眼帘:
“阁下适才所说的,实在有些匪夷所思;然细细思量,苍某却也大致理出了轮廓:阁下自称“刑警”,在贵境乃是负责缉拿恶人的要职;只因有名罪恶满盈之人在走投无路之际,因离奇变故竟来到吾所在之境域;而阁下因职责所系,亦或是道义使然,担心此人今后会为祸吾境,却又找不出来吾境之法门。故阁下经上司许可,运用“科技”之术,将意识传来吾境,而苍某因缘际会,竟成了接受阁下意识之人。至此,不知苍某可有错会?”
“.真是好可怕的理解力。嗯,正如您所说,我们希望你能协助我们.饿不,是帮助我们观察这名罪犯对贵境造成的影响,如果没什么情况那自然是最好;反之,如果他仍旧不知悔改,危及贵境的安全稳定,那就要拜托您了。能接收脑波的人敏锐性绝对非比寻常,而通过刚才的交流,我更确信你具有这个能力。”
“另外,您直接称呼我“李警官”或者“小李”就行了,“阁下”一词,听着有点挺不习惯.”
“这.警官兄,可苍某本性懒散,又略窥天道,吾以为,天道者,不过是自然而已,而自然对吾等微小生灵而言,又不过是顺其自然罢了。那么,即使此人恶性不改,危害吾界,说到底亦不过一世之恶,待他死后,天道必会逐渐重回正轨。如此循环往复,千百年不曾改变。既如此,在下又何必庸人自扰,去为那邪恶之短暂横行,而劳累奔走,甚至倾命尽付?”
“您这番话似乎意在试探.不过,即使是在我们的世界,这也是一种比较普遍的观点。先哲有说过:“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啊,不好意思,我还是换个说法的好.”
可纵然只是半知半解,苍慕云亦明显感到,对方此时的态度,是相当的认真。
“你所说的,正是曾经困惑过我的苦恼。我愈发觉得,我的脑波之所以联系上你,是因为我们在内心深处的相似。是的,就如你所说,我们的所作所为,好像改变不了什么,也无需去改变什么。因为在时光的长河中,这一切显得渺小和微不足道。可是每当我想起我大学教授说过的一句话:“尽力而为,但求无憾。”——我就觉得,其实没那么复杂,努力去做,但求无愧于心,也不至于老了再去后悔自己的无所作为,这不就够了吗?”
“但求无愧于心!.”苍慕云怔了一下,一瞬间竟有些面露喜色,但旋即,便平复如初。
“多谢警官兄之赐教。君请放心,即便是为了一报君等对吾界的关怀之情,苍某今后也会多加留意,若此人真是落在吾境,更做出危害吾境之事,苍某自当不留情面,全力应对之。”
“恩,说的蛮有魄力。另外,这家伙很难对付,不要说我能力远远不如,连我们的头儿,也不止一次栽在他手上——可是我们头儿说了,这有什么关系,一次不行,就再来;失败了,被算计了,就从头做起,反正就是要抓到他服——头儿管这个叫“执着”。最后,倒是他被逼得铤而走险,用了上古遗器,还把自己炸到了你们世界.我觉得,他内心深处是真怕了我们头儿了,因为他自知赢不了。”
“执着.好吧,苍某再度受教。贵境的思想方式,简洁却有神髓,贵上司更是具有大智慧之人,苍某佩服。”
“饿,不好意思,我们这边的机器.好像快撑不住了,头儿说了,成本太高,下不为例.估计以后都不会再交流的机会了,可惜啊.还剩一点时间,要不我教你些格斗术吧,免得到时候正面对上他时吃亏.算了,信号不行.饿,还没问你的名字呢,你叫苍什么,什.”
..
到此为止了。可此“梦”也不知是真,是幻?
苍慕云微微叹了口气,“.然而于苍某而言,要印证此事之真伪,又有何难?”
只见他端坐闭目,右手指尖滑动,适才结出的风印随着手势的变幻,亦慢慢起了变化。
——流风之印。缚。
紧接着,真气自其体内散射而出,并与周围的自然气息相结合,形成了一个环绕身体的圆形气场。
于气场之中,他很轻易便感知到了屋内残余的气息波动。
而这波动的来源正是——天外。
那么,看来此事是真了。
苍慕云只得苦笑:“警官兄,你这一梦之托,倒是令苍某从此不得闲了。”
此时天边双月早已隐去,犄阳微微露出,晨曦的第一缕金光,已不知不觉洒在木屋堂前的匾额上。
匾额上的诗句有些似曾相识——“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淡闻窗外雨疾雨歇。”
苍慕云看了看匾额上的字,不觉间将右手的疾风化旋,千丝万缕的风劲朝着匾额的后半句直奔而去,不多时,便将墨汁活化,分解,重组,定型,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后半截诗句——“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两个世界的诗句,竟然重合了.
然风劲并未止歇,而是掉转过头直奔窗外而去,疾冲九霄,只听闻风声啸啸,仿佛成了某种奇特的呼唤。
不多时,天际风起云涌,层层密云中,除了滚滚的沉雷声,更隐隐夹杂着不同寻常的兽吟。
然后,云中浮现出鳞片和犄角,还有,翻滚着的巨大兽躯
——颰龙。
此时风劲更将苍慕云全身托至空中,几个起旋后,轻轻地落在龙背之上。
“走吧,青鳞。”
云雾散去,只见龙首昂然扬起,载着龙背上的人,和不可预知的未来,顷刻间,便消失在漫天霞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