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何让我们管理后营粮草,而且给安了个官位,后营都尉使与后营都尉*使。这种官职连张心也不知道所来为何,反正战乱,什么礼数都已经乱掉,所以,怎么叫,也无所谓。
如此这般,我们手下就有了好几百号人马,虽然大都是各营老弱病残,淘汰下来的,但有这么多人手可以呼来喊去,感觉还是有些威风。如果不是在战乱之际,这或许就是一个肥缺,人人都羡慕。
张心还是原来那种作风,做事讲究个依据,他打算要将所有的粮草作个登记,哪些是先进库的,数量有多少,哪些是后进的,数量有多少,哪些应该先使用,避免因放置过久而损耗。
稍加清理,他就发现,后营粮草管理非常混乱,各种粮草混放在一起,杂乱无章。有时明明记载着一定的数量,但却怎么也找不到,有的明明没有记载,但却有很大的数量摆在那里。
如何更好地管理这些粮草,张心说,没有先例可循,行军打仗,我们从来都知道粮草的重要,但在历史的记录中,找不到一个粮草管理的案例,所以,他打算做个例子出来。
这段时间,刘邦的队伍并没有大的行动,他好像正在等什么机会,这给张心提供了施展才能的机会。张心重新设计了清理方案,要给每一种粮草分门别类,单独收放。
张心的计划让那些老弱病残们有些吃不消,我们所管理的粮草不但堆放不规范,而且,堆放的地方也是尽可能地利用现成。有的在军营,有的在城里的粮仓,还有的在大户人家,每一处都有好多种类。如果要将他们集中起来,工作量之大,这几百人得无日无夜的劳作。而且,各营每天都会来领取粮草,我们得给人家分好,有时,还得给人送去。
张心非常坚持他的做法,他要求将官仓作为粮食储存地,因为那些地方有保存粮食的更好条件,军营则主要放草料,这些东西不怕风雨,布匹之类杂物,就全部搬到大户人家,因为他们有比较多的房间。
十几天里劳师动众,萧何看过一次,问了张心原因,也没什么意见,其它人看我们比前线的将士还忙碌,很奇怪,但也没什么好说。
张心最后验收,都达到了标准,再和原有册子上的数据一合,没有差别,就算大功告成。他重新造册登记,并制作了领取记录,要求以后不管是哪个营,领取粮草一律登记签字,否则不予发放。
张心让人在大营的门前挂了一个大牌子,上面说明了领取粮草的地点、程序、要求。
他的这一做法,使正在休整的整个刘邦大军都产生了兴趣,好几个将领还亲自到营门前来看。这些将军们自然不是很满意,觉得多此一举,多麻烦啊。
麻烦的是我们自己,这么多的东西,我们花了十多天的时间转运,那些牛们都瘦了好几圈,但这样做的好处却显而易见。第一,我们不用满仓房里翻找,如果没有,数量不够,还得换一个地方领,现在,指定数量后,只需要来人往自已的车上搬就是了,效率大大提高不说,也节省了人力;第二,各家每天所领粮草的数量一目了然,同样的人马,粮草差别太大,掩不了人的眼目;第三,新入库的粮草,数据清楚,哪里来的,有多少,而且进出还要每天结算,能一目了然粮草可支持的时间。
这样一做,让我也能对粮草的管理做到心中有数,一笔一笔积累下来,帐目非常清楚,如果谁要动点什么手脚,只需两三天,帐面就能显现出来。
张心把试用了几天的账目拿给萧何看,萧何赞赏有加,觉得张心如果在和平时期,一定能派上大用场。
能得到萧何的认可,让张心更有信心,他说:“要立功,并不是只能上战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长,自己努力做好,总有让人满意的时候。”
有几个跟我们一起押运过粮草的人曾来看望过我们,他们很希望能重新跟我们一起做事,领导他们的那些人,并没有什么大的本事,却很看不起人,经常训斥他们。
我告诉他们,我也没有什么本事,就是力气大,行军打仗还不如一个小兵,到真正上了战场,那些人才是久经沙场的老手,既知道如何取胜,又知道如何保护自己,跟他们学,才是正道,我的力气,只是天生。
张心也劝他们,一个人只要尽力做好自己的工作,事前多想想,做的时候细心一些,日积月累,就能做成一件让人刮目相看的事情。
那些人说他们倒没什么做大事的想法,只是想等天下太平了,好回家种地,过上安稳的日子。现在,当兵有粮吃,饿不死,如果打仗死了,那也是命该如此,没什么好抱怨的,只是觉得能跟自己崇拜的人在一起冲锋陷阵,就算死,也能笑着倒下。
他们也讲到了原来在家乡的生活,乱军来了,大家逃,逃不过的,死了。后来,官兵回来了,大家不逃,但官兵全当成乱军,也一通剿杀。所以,当兵而死,你还知道是怎么死的,如果是当百姓,你连哪是自己人,哪是敌人都不知道就死了。这年代,真是让百姓没法生活,到了军营,至少还知道,我们正在干什么,要到哪里去,要保命时,还有同伴在身边,最起码,我可以在别人要杀我时奋起反击,想着先杀了他。平时务农,战时当兵,是正确的选择。
我们没有招待他们,他们反倒掏出一小罐酒送给我们。在这里,酒可是违禁品,一方面喝酒会误事,更重要的是,酿酒会消耗大量的粮食,现在战乱,粮食大量减产,必须保证军队的口粮。
那几个人告诉我们,虽然军营里禁酒,但制度并不严格,只是为了防止有人拿粮食去换酒,私底下,将军们自不必说,小兵们也有办法到民间找到酒喝,喝醉了也没人管,因为军营里没有酒,醉的人只可能是生病了。在没有战事的时候,将军们自己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喝着美酒,看手下们也有些乐子,自然也没有话说,反正大家心照不宣。
张心问他们酒从何来,他们说,从民间来的,一般用几斤粮食就能换到一小罐,虽然数量不多,但还是能解解馋。
张心又问,那你们的粮食从哪里来,那些人回答说,是领来的。他们才去,领得很少,有的老兵,一次就能领到十几斤,足够换一大罐,这一小罐是他们一起凑起来才换来的。
我们送走了那几个人,张心急匆匆地回到营帐中,抓起那本沉重的账簿仔细查找起来,他问我,那几个人是哪个营的。但我也不知道,只好叫个手下的老兵过来,那老兵到过好多营,对此比较清楚。他告诉我们,他并不知道那几个兵是哪个营的,根据他们的说话与走路的姿势判断,应该是前军丁字营的。听老兵的话我简直对他有了敬仰,一个在军队里混的人,居然能凭人的言行判断是哪个营的,可见军营里文化对人熏陶的程度,更可见此人感觉的敏锐。
张心查到那个营,然后与另一个情况相同的营进行了比较,说:“怪不得,你看,两个情况差不多的营,人数可能有些不同,但差别也不会很大,但你看,三天一次,他们领的草,数量差不多,说明他们的马匹数量相同,但粮,却多领了三分之一。我前几天还在想,这个营并不是最精的营,人马也不会最多,怎么会领的粮食最多啊?这样下去怎么行?如果每个营都这样,就算他们冒领的比例不变,那也是三天就要用四天的粮,一年下来,就得有近一百天的粮啊,一百天,十万人的军队,那是多大的粮食量啊,有多少农民为此忍饥挨饿。不行,我得向萧何汇报,将这个漏洞堵起来,知误而不报,知错而不纠,就是我们的责任,严重的渎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