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屏这边的事情解决好了，回到宾馆，我和秀秀商量如何面对托菲娅。
我要着看了秀秀给托菲娅绣的鞋垫。她取出来了，是三双，两双大一双小。我说：“人家托菲娅还没有结婚哩，这双男人的鞋垫不知道将来谁衬？”
秀秀说：“一个女孩子，不会一直没有女婿的。送礼成双成对，也是一种吉祥如意的表示。她会接受的。”又说：“我还给她姥爷准备了一双呢。”
我称赞秀秀的机灵。她怎么想得那么周到，居然给他们带了鞋垫。看来，当我提到要来草原看望两位过去的女朋友时，她就着手准备礼物了。这对于一个没有文化的农村姑娘来说，还是难能可贵的。她当时听了正林媳妇金静波的挑唆以后，醋意大发，还发过脾气，专门找我质问过我们的关系，对于她们信上说的“轰轰烈烈”和“恩恩爱爱”，她是十分敏感的，她怎么会劳神费事为她们刺绣鞋垫呢？她的这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是如何转变的？是她善良的天性使然？还是体会到了我对她们真的没有实质性接触，而对她却是一片真情，她相信我的话后对我的支持？这也许就是书上说的“爱屋及乌”情怀？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她时时处处会为他着想的。事情证明，她的做法是正确的，她的胸怀也是一般女人难有的。也许正是她这看似不经意不贵重的礼物，才证实了她的善良和我们的诚意，也很有说服力地消除了云屏丈夫对我的猜忌，又赢得云屏妈妈的信任和好感。要不然，单单送一方石头印章，不仅孤孤单单，显得寒酸，而且会引起云屏丈夫进一步地猜忌——他或许会认为我与云屏的关系是“海枯石烂”的关系哩。秀秀带的礼物太重要了，这真是千里路上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她的好心得到了回报。
由于昨晚折腾得太厉害，今晚又喝多了酒，我们就早早安睡。
第二天起来，觉得浑身舒坦，心旷神怡。梳洗完毕，我们就直奔托菲娅的家。
托菲娅刚刚开了超市的门面，正在清扫卫生。她看到我们，愣了片刻，就说：“你们真的来了？”
我说：“你是知道我的性格的，说一不二。怎么样，你不会再下逐客令吧？”
托菲娅苦笑了一下，说：“有理不打上门客。哪会呢？进屋吧。”
进了屋，秀秀就乖巧地叫了一声娅姐。然后拿出了礼物——印章和鞋垫。可是托菲娅连看也没有看一眼，淡淡地说：“哟，还带了礼物啊？你们也太客气了吧？”
我连忙说：“既然来看你娅姐，总得带点见面礼啊？礼物虽轻，可是我们的一片心意，还请娅姐笑纳。”我又补充道：“印章是贺兰石的，是专门为你刻印的，鞋垫是秀秀亲手绣的。礼轻情意重啊呵呵。”
我说着顺手拿过一本书，在书页上盖上了新刻的印章，“托菲娅印”四个篆体字便印在书上。
托菲娅看了，脸色就爽朗了许多，抓起印章，抚摸了一下那条龙，说：“哟，有条龙，还刻了我的属相？难得你阿飞想得这么周到，我正好需要一枚印章。走个帐，出具个发票，人家都要求盖章哩。”
我笑着说：“我阿飞可是知己知彼啊。”
托菲娅扔给我一包中华烟，说了一声“请抽烟吧”，就又给秀秀取了一瓶露露。说：“你们先抽烟，喝点饮料，一会儿我带你们去街道上的饭馆吃饭。”
这时，就有客人进来买货。托菲娅便身手不暇地接应。有时人多时，我也帮忙取货。
接近中午了，客人越来越多，一时走不开。托菲娅就打电话叫来了她的姥爷，请他料理超市。
这老头我是认识的，他收拾得干练清爽，一晌开朗风趣。几年不见面，他还是没有变大样。我把秀秀介绍给了他，老人笑着说：“阿飞有福气啊，娶的媳妇真俊朗。”
秀秀就乖巧地叫一声“爷爷”，然后又从怀里取出一双鞋垫，说：“爷爷，这是我绣的鞋垫，您衬上看合适不合适？”
老头接过鞋垫，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说：“这妮子的手真巧，绣得这么好？我哪舍得衬啊？留下当艺术品看吧？”
秀秀说：“爷爷您放心衬吧，我回去再多绣几双，给娅姐邮寄过来。”
这时，超市里又进来了一位小伙子，个头不是很高，但却长得精精干干的。
他一进门就问道：“娅娅叫我有什么事？”
托菲娅就说：“想你了，叫你吃饭呗。怎么，你不愿意？”那个小伙伸手挠了挠头，就说：“愿意，吃饭哪能不愿意？”又回头说：“爷爷也一起去吃饭吧？”
老头说：“来客了，你们陪他们去吃饭，我给咱照看超市。大中午了，娅娅你们带客人吃饭吧。”
看得出，这位小伙是娅娅的那个人。托菲娅介绍说，他叫曼里非，是一家奶牛厂的管理员。他开着车子，把我们带到一个郊区的休闲场所。这里是蒙古式的建筑，中间有一个很大的蒙古包，周围又建了一些大大小小的敖包，显得错落有致。我们两男两女四个人便要了一个空间比较小的敖包。一进敖包，就有一股奶膻味道扑面而来，秀秀抽了抽鼻子，显得有些不习惯。我倒乐意感受这种有别于大都市高级饭店的特色场所。
敖包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地毯上摆着小饭桌，相当于我们家乡的炕桌。坐垫则是一块块用丝绸包裹的枕头式坐垫，坐在上面柔软舒服。敖包一侧有电视机，还插了麦克风，是供休闲唱歌用的。服务生调好了音响，一曲《草原之夜》就缓缓地唱了起来。
娅娅点了烤羊脖、手抓肉、草原鸡、清水鱼、野生木耳等菜，还上了马奶酒。摆了满满一桌子。
饭菜虽然丰盛，可是娅娅的态度并不热情，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此时此刻，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倒是曼里非热情地招呼我们吃饭喝酒，他举起酒杯说：“娅娅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你们新婚旅游，光临草原，作为朋友，应尽地主之谊。这杯奶酒就敬与两位，祝愿你们新婚快乐，恩爱相伴，白头偕老！”
正在这时，敖包的门开了，云屏和她的丈夫达德出现在门口。他们手里各提着一个包装盒子，看样子装着酒和其他食品。云屏说：“我们是不请自到，欢迎吗？”
曼里非就说：“欢迎欢迎，快进来吧？”
我说：“正好，我们还没有开始哩。你们这一加盟，就是六六大顺喽。”
云屏说：“本来我们要请你们吃饭的，到了超市一打问，爷爷说你们到这里了，我们就顺藤摸瓜，找上门了，不打扰你们吧？
娅娅就冷冷地说：“既然来了就不要说这话了，入席吧？”
达德就拆开带来的酒，说：“我们也不白吃白喝你们的，我们也带了酒和菜，大家在一起图个热闹。”
曼里非就说：“哪里哪里？大家都是朋友，酒肉不分家，就不要见外。来，坐坐坐。”他边说边麻利地斟上了酒，递给了云屏夫妇。
娅娅也举起了杯，我们三个人也都端了酒，只有秀秀和云屏没有端。
见秀秀和云屏没有端杯，娅娅就不依了，说：“好事成双，你们俩都是新娘子，新娘子哪能不喝酒？”
秀秀腼腆地笑了笑了，低声说：“我，我不能喝酒……”
云屏也说：“我也不能喝……”
我补充说：“秀秀身体不适，就不喝了吧？”又说：“云屏姐也是吧？”
云屏就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娅娅自然明白了什么，就说：“哦，你们行动真快啊？已经有成果了？”
曼里非会意，就说：“既然这样，两位大哥就代替了吧？杯子不能空着，还是要碰的。”
秀秀和云屏也都端起酒杯，我们六个人碰到了一起，发出铮铮的响声。
我打发走了服务生，觉得他在这里不方便我们说话。
饭局的气氛不是很流畅。这不是我的本意。我自然知道是因为我。就想着如何来化解，对以前的感情纠葛做一个比较圆满的结论。就主动热情地斟酒、劝酒。酒过三巡，我就端起酒杯提议：“两位大哥大姐，咱们六个人在此相聚，实在是难得。这样的场面也可以用‘千载难逢’来比喻。因此呢，我们都不要拘束，敞开胸怀，坦诚面对。这才是为人为朋之道。为了这难得的聚会，我提议每人出个节目，让酒局热闹热闹。如果大家同意，请鼓掌通过？”
曼里非第一个鼓掌，其他人也随着拍起手来。
我一仰脖子喝了一杯酒，接着说：“把达德大哥带的酒打开吧？我今天要与各位朋友开怀畅饮，一醉方休。”又说：“我来抛砖引玉吧。我想唱一首《敖包相会》，哪位姐姐给我搭档啊？”
娅娅说：“哪还有谁，现成自带的呗？”
云屏随声附和：“是啊，秀秀搭档吧？”
秀秀说：“我不会啊。”
我说：“她要是会唱，我也不会劳驾两位姐姐。再说了，我们天天在一起，在这里唱这歌有什么意思？来到草原，就要入乡随俗，要有草原风味。”
还是曼里非开朗，就说：“那就娅娅来吧？”
娅娅看了一眼云屏，说：“云屏搭档吧？我嗓子疼。”
我说：“你们都不要推辞了，两位姐姐今天都要搭档。先过河的先干哩——先合作的先走运。我唱了，下来谁就接上。”我站起拿过了麦克风，就唱了：
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哟，
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
我等待着美丽的姑娘哟，
你为什么还不到来哟嗬？
结果娅娅和云屏同时接上了：
如果没有天上的雨水哟，
海棠花儿不会自己开……
她俩这一唱，场面立即热烈起来，曼里非和达德一起鼓掌，秀秀也鼓掌，两位姐姐笑得唱不成调子。还是曼里非接上唱开了：
只要哥哥你耐心地等待哟，
你心上的人儿就会跑过来哟嗬！
后面这一句其实是合唱，在场的人都一起唱，就连秀秀也跟着唱起来。
接下来，云屏说：“今天大家高兴，我也献丑吧？我唱一首歌《看见你们格外亲》，这首歌儿比较长，我唱，你们可以跳舞。舞伴自己找吧？”
小河的水哟清悠悠，
庄稼盖满了沟。
……
拉起了家常话，
多少往事涌上心头……
曼里非就以手示意，让娅娅邀请我跳舞，尔后他又伸出手来邀请秀秀。
秀秀窘得直往我怀里缩，连声说：“我不会，我不会……”我就鼓励她：“入乡随俗吧，不要冷落了这位姐夫的一片心意。你大胆跳，他会带你的。”
于是，我把秀秀推到曼里非跟前，我就伸手与托菲娅走到一起了。
原先我们也在一起跳过舞，可是那时候我是一个尕少年，并不懂得她内心对我的一往情深。也是踩着不熟悉的音乐节奏，胡乱走着步子，感受着她脸上的热浪扑面而来。今天，时隔多年，已经由男孩变成男人的我，再次感觉到了她身上的热流。但此情此景，我不能多想。只能以同样的热情来促使场面热烈。踩着音乐节奏，才觉得这首歌节奏忽快忽慢，一点都不适宜跳舞。从来没有接触跳舞的秀秀，她是如何应酬呢？
我回头一看，秀秀别扭得像个刚刚落地站立的小羊羔，在曼里非的带领下，脚步忙乱而没有章法地胡乱扭动。我就对娅娅说：“娅姐，你看我家秀秀，多别扭？实在难为她了，也难为非哥了。”
云屏的歌唱完了，达德大哥就给我们的酒杯里斟上了酒，请大家同饮。我们能喝酒的四个人就都碰杯喝了。随后，他要求秀秀表演一个节目。
我就让她唱一首花儿。我知道她的嗓子好，能唱几首哩。
没有伴奏，她就干唱了，就唱了那首《绿韭菜》：
园子里长的是绿韭菜呀，
不要割，你让它绿绿地长着；
哎，不要割，你让它绿绿地长着。
妹是阳沟哥是水呀，
不要断，你让它缓缓地淌着；
哎，不要断，你让它缓缓地淌着。
十八的姐儿床前坐呀，
不要摸，你让她慢慢地想着；
哎，不要摸，你让她慢慢地想着。
接下来，我把他们四个交叉搭配，结对跳舞。我又与秀秀“哥呀妹呀”地对唱起来。一直重复着唱了两遍，他们四个人也跳得尽兴。
为他们四人敬了酒之后。娅娅就说：“我也来一支蒙古族民歌吧？森吉德玛。”就让曼里非调好了屏幕歌词，清了清嗓子喝道：
孔雀虽美也比不上你美丽，
大海无边也比不上你的情义，
如果今生与你擦肩而去，
啊，森吉德玛，
来世也要和你结为夫妻……
娅娅反复地唱着，声调脆脆的。云屏就邀请我跳舞，达德也与秀秀跳在了一起。
就这样，跳一曲，喝一杯。几个回合后，就觉得兴奋起来。
我斟了满杯酒，举起来说：“各位大哥大姐，我们今天三对人，六六大顺，聚会喝酒跳舞唱歌，那可是千载难逢啊。兄弟有个建议，不知道各位大哥大姐同意不同意？”
他们几个人不知道我要说什么，就各自在自己的爱人脸上寻找答案。
曼里非说：“今天我们三对朋友聚会，有汉族有蒙古族，亲如兄弟姐妹，酒都喝成这样了，那就知无不言吧？说错了也没有关系的。阿飞哥，有话就说吧？”
娅娅就嗔怪起来，说：“你阿飞以往可是个性格开朗的人，当了新郎官了就学得慢条斯理的。你说吧，我都知道的……是想给我们谈论你跟秀秀的浪漫史吧？”
我说：“娅姐说错了。我们的爱情很简单，哪有你们草原上人的爱情浪漫？我是想说说心上的话。你们要是同意我的建议，我就把这杯酒喝了。”
他们几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同意，你说吧。”
我就一仰脖子喝了酒，亮了一下杯子，说：“我们六个人结拜为哥们好不好？”
也许是他们几位没有思想准备，听了我的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曼里非反应快，他说：“我当是什么要紧大事哩，原来是这啊？我们几位本来就是要好的朋友、哥们啊？还要明确吗？”
我说：“朋友是朋友，哥们是哥们。可是我跟两位大哥是初次聚会，我家秀秀也是第一次与各位见面，还陌生哩，也没有正式结盟，今天要正式结盟，举行一个简单仪式。行吧？”
达德说：“如何举行，你说吧？”
我说：“古人是要歃血盟誓的。我们简单些。斟上满满六杯酒，我们六个人手挽着手，不论身体适应还是不适应，都要把这杯酒喝下去，一干而尽。行吧？”
达德说：“我们当然行。就看屏儿和秀秀行不行？”
云屏说：“为了咱们的友谊天长地久，我无所谓了。秀秀，你也喝吧？”
秀秀点了点头。
我又提议：“为了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亲密无间、万古长青，我们每个人都想一句最能代表自己心意的话语来表达，我将来要写进我的作品里的。难为大家想想吧？”
娅娅就嗔怪地说：“就是你馊主意多。我可想不起来什么好词啊？”
我说：“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代表语言。娅姐更比别人多。你就表达吧？”
我们六个人端了酒，把手臂挽了起来。
看他们还在思索，我就说：“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亲亲兄弟姐妹，达德哥和云屏姐为长，非哥和娅姐为次，我和秀秀为小三，大家坦诚相待，友谊之树常青。这事是我倡导的，我先表态吧？”
草原如桃园，
美酒盛亲缘；
三对刘关张，
从此心相连。
云屏说：
草原上飞的是雄鹰，
酒宴上聚的是亲人。
曼里非说：
美酒融真情，
蒙汉一家亲；
今日举义杯，
赛过亲弟兄！
托菲娅说：
月缺终有圆，
友情万代传！
达德说：
美丽的草原我的家，
海枯石烂心不花。
轮到秀秀了，她还没有想好，就对我说：“我说啥呢？”我说：“随便说吧，说啥都行。反正是最能表达你心意的话。”秀秀“嗯”了一声就说：
钱会花完，
衣会穿烂；
朋友的情义，
永记心间！
六个人都表达了，我说：“大家说得好，预备，干杯，喝！”
